錦屏山與黃瓜園

藍進府

宜陽縣城，北臨洛河水，南靠錦屏山，自古以來就是一塊風水寶地。民間有許多關于藏寶、尋寶和盜寶的故事，至今仍然廣為流傳。錦屏山與黃瓜園的傳說便是其中之一。

相傳女媧補天之后，曾游歷神州大地。行至宜陽的這座山前，她累了，于是停下腳步休息，見這座山山形秀美，山上卻光禿禿的，沒有樹，自然也沒什么物產，于是連連嘆息。

不料女媧的嘆息才停，地里就鉆出一個白胡子老頭來，正是這里的山神。山神拜見女媧娘娘，請求說：“娘娘見小神這里窮山瘦水，也覺得心里不忍，不如賜小神一點寶貝吧，也是娘娘功德。”

這番話合了女媧的心意，于是便決定將攜帶的材料藏匿于此。只見她沉吟片刻，然后仰望蒼天，揮手指著大山連連喊出“開、開、開”三個字，那山果然就慢慢啟動，順勢洞開，形成一個光彩奪目的天然寶庫。然后，女媧就吩咐眾人將寶物一件件裝進庫中。之后又一揮手，大山閉合，完美如初。山神大喜過望，急忙叩拜女媧。

女媧又對自己的馬夫交代了一番，就率領眾人騰云駕霧而去，只留下那個馬夫和給她梳頭的女仆。

那馬夫和女仆就按照女媧的吩咐和指點，來到了距這座山有五里之遙的鐵鎖里溝墾荒定居。現在的馬莊村便是當年那位馬夫生活的地方，馬莊也因此而得名。那座藏寶的山就叫金瓶山，意為裝金子的瓶子。

盛唐女皇武則天巡游洛陽路過宜陽時，遠看這座山極像一扇美妙的錦繡屏風，便欽賜曰：錦屏山。武則天乃真命天子，金口玉言，把原本直白的金瓶山改成了富有詩意的“錦屏山”。隱去了“金”的直露，暗含了山的啟合（屏蔽），為山里寶物的永恒保存裝扮了一層絕美的外衣。

女媧把寶貝埋在山里之后，果然靈異，那大山慢慢變得綠意蔥蘢，鳥語花香，泉水河流密布，珍禽異獸眾多，據說，這都是因為山里藏有寶貝，讓大山有了靈氣。

且說那馬夫在鐵鎖里溝定居下來之后，一直堅守著寶庫的秘密。他和女仆成了親，兩人在山溝兩邊開荒種地，養豬養雞，日子倒也過得去，還生下一個兒子叫馬仁。

馬仁逐漸長大，性格卻跟父母都不一樣，是個好吃懶做、貪得無厭的人。馬夫夫妻倆日夜勞作，也供不上敗家子的揮霍，家里逐漸窮了下去，馬夫生病都抓不起藥。

一天，女仆對馬夫說：“老伴兒，家里這樣窮苦，為什么不把錦屏山打開，取一點里頭的寶藏渡過難關呢？”

馬夫使勁兒搖頭，嘆息說：“生了這個不孝子，貪得無厭，如果告訴他錦屏山的秘密，他還不得趕著馬車去拉寶貝！就是一座金山，也能讓他挖空了！錦屏山原本是不毛之地，幸虧有了寶貝的潤澤，才變成今天這個樣子，如果任由不孝子挖空寶貝，錦屏山又得恢復到從前了！再說，就他那么張狂，要是有了錢，不知道會惹出多少禍事！”

女仆一直聽老頭的話，也就不再作聲。沒多久，馬夫就去世了，埋在了錦屏山上。

馬仁不務正業，三十多歲的時候喝酒喝死了，留下一個十歲的兒子叫馬丁。

小馬丁跟著媽媽和奶奶一天天長大，窮人的孩子早當家，他的個性很像爺爺。祖孫三個一起生活了好多年，馬丁漸漸長大成人，這期間他的母親也因病去世了，生活還是很苦，但是他對奶奶很孝順。

這一天風雪交加，馬丁在自家門前不遠的小路上遇到了一個跌倒在雪中的白胡子老者。老者已經奄奄一息，僅存一口熱氣，馬丁便把白胡子老者背回家中。

灌下半碗姜湯后，那老者醒了過來，緊緊握住馬丁的手不停地流淚。

老者姓卜，無兒無女，獨身流浪，以乞討為生，走到此地，因饑餓寒冷暈倒在雪地之中。馬丁心地極善，聽老者訴說著種種不幸遭遇幾次落淚，于是征求奶奶的意見，想留老者在此落腳，與自己一家共同種地謀生。

奶奶也是個善心人，點頭答應，老者千恩萬謝，就此留了下來。

第二年開春時，卜老者向馬丁獻策道：“此處土地肥沃，又緊臨河水，離縣城也才幾里行程，若種些蔬菜瓜果之類進城去賣，一定能賺上一些錢。”

馬丁聽后連連點頭稱是。于是他們就在如今馬莊村委與馬莊學校位置的這片土地上播種上了黃瓜籽，其間也兼播種點別的零星菜蔬。播種不久，各樣菜苗便破土而出，長勢喜人。

一天，卜姓老者指著地中央一株蔓壯葉闊的黃瓜苗悄聲說：“這一棵黃瓜苗是一位老太太臨終前交給我的，要我把這粒種子交給一個好心人，讓那個人世代都能過上好日子。”

馬丁聽后有點兒懵，就這一株黃瓜苗，怎么就能讓我的后代子孫都過上好日子呢？卜老者繼續說道：“你無須管它，它自會開花結果到成熟。從它開花落花那一天算起，要讓它長到七七四十九天，多一天多一個時辰都不可以，少一天少一個時辰也不行。你必須準確無誤地按時計算，到時摘下這枚金色老瓜。當天夜里你齋戒沐浴后，獨自拿上它到錦屏山下尋找到兩棵緊密連體的柏樹，輕輕呼喊‘天使來了，地保開門即可。等山門打開后，你可盡其所能，取些金銀，滿載便歸。半個時辰后，山門自會閉合。這枚金瓜鑰匙也會化作青煙，扶云而去。”

馬丁聽罷驚喜不已，立馬跪下向卜姓老者連連叩拜。等他抬起頭來，那老者早已杳無蹤影。

馬丁愣怔了好久才醒過神來，知道自己遇到了仙人指點，很快便會時來運轉。興奮過后，他把老者的每句話都念了幾遍，并把每個環節都牢牢地記在了心里。回家后，奶奶見他的表情很古怪，追著他問是怎么回事，馬丁忍不住告訴了奶奶，他想讓奶奶和他一起分享喜悅。

奶奶聽了他的話，臉色一下子變了，卻什么都沒說。

且說自從在這片土地上播種了黃瓜之后，天遂心愿，一直是風調雨順，瓜菜長勢喜人。馬丁整日起早貪黑，盡力侍弄。等黃瓜長大，開園興盛，賣得十分紅火，黃瓜園的名聲傳遍了整個宜陽縣城，各色人等紛紛前來采購，比種莊稼的收入好多了。但無論什么人來，馬丁都不準他們到地中央去采摘，包括他的奶奶都不得靠近那棵黃瓜種秧。

節令進入到農歷五月，黃瓜菜逐漸罷園，馬丁又適時補種上其他蔬菜，依然一絲不茍地守在瓜地，陪伴著那棵寶貝瓜種。

說也奇怪，那棵黃瓜秧長勢超常，黃瓜也由青轉黃，不軟不硬，韌性十足。從落花之時算起，總算長到了七七四十九天，馬丁心急如焚，喜不自禁，算了時辰，午飯后即可摘取。也就只差一個時辰的時候，奶奶突然出現在地頭，大聲喊他回去吃飯。馬丁不愿意回去，可奶奶突然跌倒在地，馬丁急了，如果回去照顧奶奶，黃瓜錯過了時辰怎么辦？

奶奶大哭起來，馬丁一咬牙，心想反正已經到四十九天了，差這么一會兒應該也沒大礙，就顫抖著雙手摘下了那枚黃瓜，揣入懷里急匆匆趕到地頭，背著奶奶回到家里。

安頓好奶奶，飯早涼了，馬丁心中急熱交織，哪里顧得。未到傍晚，他就沐浴焚香，焦灼地等候。天剛落黑，他已經準備得萬事齊全，那兩棵幾乎連體的古柏樹早在幾天前他就看了個究竟，整座山都再也找不到第二處。

激動人心的時刻終于到來，馬丁懷揣著金鑰匙準時站到了金瓶山下的兩棵古柏跟前。他從懷里拿出金鑰匙放在樹杈間，輕輕向西一扭，此刻，他最先聽到的是自己怦怦的心跳聲。他對著大樹，對著絕壁石山顫聲說到：“天使來了，地保開門。”話音剛落，便聽見“咯嘣嘣”一串脆響，那陡直的石壁便閃開一道金色縫隙。縫隙越開越寬，亮光也越發耀眼。一幢黃金砌就的洞府出現在馬丁的面前。他毫不遲疑地快步走了進去。

金墻，金屋，金地面；金騾子，金馬，金家具。金磨子正在磨金粉，金碾子正在碾金米。馬丁看呆了，不知道怎么樣才能把這些東西都弄走。金騾子金馬是最大的，于是他就想先牽出一頭騾子再說。剛拉住韁繩，忽聽得那山門“咯嘣嘣”又發出一陣響聲。馬丁哎喲一聲，知道大事不好，山門正在關閉！他猛扯騾子，卻扯斷了韁繩。說時遲，那時快，眼看山門就要閉合，再不走就來不及了。慌忙中馬丁只抓了一把金米，抓住一枚寶珠，還有扯斷在手的半截韁繩，跌跌撞撞，幾乎是逃命般地沖出了山門。

回頭一看，山、樹、崖壁和黑夜仍是剛來時的模樣，剛才的事仿佛根本就沒有發生過。可是金米金韁繩沉甸甸地在自己的手里，他明白，自己并不是在做夢。

馬丁心里雖有不甘，卻也很慶幸，他畢竟還是得到了這些難得的寶物，只是不曾滿載而歸罷了。回家的路上，他在西山口過河時，也許興奮得有點兒過頭，竟一腳踩偏了扎石，跌倒在河水里，起來后才發現弄丟了那枚寶珠。他摸呀摸，找呀找，一直找到天明也沒有找到，但他還是高高興興地回到了家。

靠著那一把金米，馬丁家的日子從此好了起來，很快娶妻生子，后輩幾代都過得很好。

奶奶八十八歲那一年身體經常鬧毛病，到了立秋已經病入膏肓。

這一天，奶奶把馬丁叫到床前，說：“孫子啊，奶奶有件事一直瞞著你，臨死想要說清楚。”馬丁滿眼含淚，哭泣著請奶奶說明。

奶奶說：“錦屏山的寶藏秘密，我和你爺爺都知道，因為擔心后代人貪心惹禍，毀了錦屏山，所以從來不曾吐露實情。那個卜老者也是女媧娘娘的侍從，娘娘見我和你爺爺辛苦看守寶藏，毫無私心，所以派他來點化你的。”

原來是這樣啊！多年謎團被打破，馬丁心里百感交集。聽奶奶又說道：“金鑰匙即將成熟，我心里著急，唯恐你見到黃澄澄的金子，就改了心性，也貪婪起來，所以故意摔倒喊你，奶奶是為了我們馬家避禍呀！孫子，你怪奶奶攔了你的發財路嗎？”

馬丁含淚說“不怪”，奶奶微笑著溘然長逝，馬丁為奶奶舉辦了隆重的葬禮，把她和爺爺埋在一起。

據說，那顆失落的寶珠是枚神奇的避水珠。從那時起，無論洛河或西小河洪水如何泛濫，宜陽縣城都安然無恙，此前洪水屢次沖毀和淹沒縣城的歷史悲劇再也不曾發生。而錦屏山風景秀美，物產豐富，一直是一座名副其實的“金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