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尿病腎病伴睡眠障礙患者的中醫體質分布與睡眠質量的相關性研究

李顯紅， 陳剛毅

（廣州中醫藥大學第一附屬醫院，廣東廣州 510405）

糖尿病腎病（diabetic nephropathy，DN）是糖尿病最常見的微血管并發癥之一，其發病率約占糖尿病患者的25%～40%[1]。隨著其發病率的日益攀升，DN已成為威脅人類健康并耗費大量醫療衛生資源的全球公共健康問題。長期以來，圍繞遺傳和代謝等方面的研究仍未能完全闡明DN發生、發展的病理機制。臨床觀察發現，隨著當前人們生活節奏的加快和生活節律的紊亂（如經常熬夜、晝夜顛倒的輪班工作等），使得DN患者大多伴有不同程度的睡眠障礙。中醫學的體質是指人體在先天稟賦和后天獲得的基礎上所形成的形態結構、生理功能和心理狀態方面綜合的、相對穩定的固有特質；既稟成于先天，亦關系于后天，具有相對的穩定性和動態可變性。體質對不同疾病的易感性存在差異，并且可影響疾病轉歸中的某種傾向性[2]。哪類中醫體質的DN患者更易發生睡眠障礙，不同體質對睡眠質量和疾病進展的影響如何鮮有報道。本課題組通過橫斷面調查研究，探索DN伴睡眠障礙患者的中醫體質和睡眠質量，分析DN伴睡眠障礙患者的體質特點及影響睡眠質量的高危體質，現將研究結果報道如下。

1 對象與方法

1.1 研究對象 選擇2015年10月至2018年10月在廣州中醫藥大學第一附屬醫院門診及住院部接受治療的DN患者為研究對象，共300例。

1.2 診斷標準 糖尿病診斷參考2010年《中國糖尿病防治指南》[3]中的診斷標準；DN診斷分期參照《腎臟病學》[4]中的相關標準。睡眠質量采用匹茲堡睡眠指數量表（PSQI）進行評分，評分＞7分為睡眠障礙。中醫體質診斷參照中華中醫藥學會頒布的《中醫體質分類與判定》[5]中的標準將中醫體質分為平和質、氣虛質、陰虛質、陽虛質、痰濕質、瘀血質、濕熱質、氣郁質和特稟質9種體質。

1.3 納入標準 ①符合上述DN診斷標準；②為2015年10月至2018年10月在廣州中醫藥大學第一附屬醫院接受治療；③PSQI量表評分＞7分的患者。

1.4 排除標準 ①合并有其他腎臟疾病或嚴重心血管疾病、肝臟疾病、腦血管意外、惡性腫瘤的患者；②研究前1個月內存在嚴重急、慢性感染或手術史的患者。

1.5 研究方法 采用橫斷面調查研究方法，前期對調查人員及體質辨識醫師進行專門培訓，并進行預調查，運用統一的信息調查表收集研究對象的一般信息、疾病史、生活習慣等。中醫體質辨識由經過培訓的調查員采用面對面方式進行問卷調查，調查問卷參照2009年中華中醫藥學會頒布的《中醫體質分類與判定》[5]。然后由兩名主治醫師以上職稱的醫師進行體質辨識；采用PSQI量表收集研究對象近1個月的睡眠質量資料，PSQI評分越高提示睡眠質量越差，同時將睡眠障礙的自覺癥狀主要分為入睡困難、早醒、多夢、易醒、眠淺和醒后難眠；抽取研究對象清晨空腹靜脈血5 mL，采用Sigma 3 K15型離心機（德國Sigma公司）以4 000 r/min（離心半徑為10 cm）離心5 min，分離血清。采用Cobas 8000型全自動生化分析儀（瑞士羅氏公司）檢測空腹血糖、血肌酐水平，采用愛科萊HA-8180型全自動糖化血紅蛋白分析儀（日本京都公司）檢測糖化血紅蛋白水平。

1.6 統計方法 采用SPSS23.0統計軟件進行數據的統計分析。計量資料用均數±標準差(-x±s)表示，組間比較采用t檢驗或方差分析；計數資料用率或構成比表示，組間比較采用χ2檢驗，率的變化趨勢分析采用趨勢χ2檢驗，相關分析采用Logistic回歸，變量賦值見表1。檢驗水準為α=0.05，即以P＜0.05表示差異有統計學意義。

表1 Logistic回歸分析變量賦值表Table 1 Variable assignment for Logistic regression analysis

2 結果

2.1 不同DN分期患者睡眠障礙發生情況 本研究共納入300例患者，其中男性175例，年齡為39～80歲，平均（54.4±9.1）歲；女性125例，年齡為41～76歲，平均（54.5±7.2）歲。DNⅡ期患者32例，伴有睡眠障礙者9例（占28.1%）；DNⅢ期患者156例，伴有睡眠障礙者68例（占43.6%）；DNⅣ期患者78例，伴有睡眠障礙者43例（占55.1%）；DNⅤ期患者34例，伴有睡眠障礙者23例（占67.6%）。由此可以看出，隨著DN病情進展，睡眠障礙的發生率呈逐漸上升趨勢，差異有統計學意義（P＜0.01）。

2.2 DN睡眠障礙組和DN非睡眠障礙組患者的中醫體質分布特點 表2結果顯示：DN睡眠障礙組的中醫體質分布以氣虛質、陰虛質為主，與DN非睡眠障礙組比較，差異有統計學意義（P＜0.05）。

2.3 中醫體質類型與DN患者發生睡眠障礙的相關性 以是否患DN為因變量，中醫體質類型為自變量，進行二分類Logistic回歸分析DN與中醫體質類型的關系。表3結果顯示，與平和質相比，氣虛質、陰虛質、氣郁質和血瘀質是DN伴發睡眠障礙的危險因素（P＜0.01）。

表2 DN患者睡眠質量與中醫體質分布情況Table 2 Distribution of TCM syndrome types in DN sleep disorder group and DN non-sleep disorder group[n/例（p/%）]

表3 中醫體質類型與睡眠障礙發生的相關性Table 3 Correlation of TCM syndrome types with the incidence of sleep disorder

2.4 不同中醫體質類型DN患者的PSQI評分及理化指標情況 表4結果顯示：不同體質類型DN患者的PSQI評分差異有統計學意義（P＜0.05），其中陰虛質、血瘀質、氣郁質、氣虛質、痰濕質患者的PSQI評分較高，提示這幾種體質的DN患者睡眠質量較差。空腹血糖值不同體質類型組間比較，陰虛質組高于痰濕質、氣郁質、特稟質組，差異有統計學意義（P＜0.05）。糖化血紅蛋白值不同體質類型組間比較，陰虛質組高于氣虛質、痰濕質、特稟質，差異有統計學意義（P＜0.05）。

表4 不同中醫體質DN患者的PSQI評分、空腹血糖、糖化血紅蛋白情況Table 4 PSQIscores，fasting plasma glucose and glycosylated hemoglobin in DN patients with various TCM syndrome types (-x±s)

2.5 DN睡眠障礙患者失眠的自覺癥狀與中醫體質之間的關系 表5結果顯示：患者失眠自覺癥狀出現的頻次由高到低依次為入睡困難178例（占59.3%）、多夢108例（占36.0%）、易醒99例（占33.0%）、早醒97例（占32.3%）、眠淺85例（占28.3%）、醒后難眠55例（占18.3%）；從體質分布來看，大部分體質表現為入睡困難，特別是氣虛質、氣郁質和血瘀質，痰濕質表現為早醒，陽虛質、血瘀質表現為多夢，陰虛質表現為多夢易醒，氣郁質和特稟質表現為眠淺。

表5 DN睡眠障礙患者失眠的自覺癥狀與中醫體質的關系Table 5 Correlation of insomnia symptoms with TCM syndrome types of DN sleep disorder patients [n/例（p/%）]

3 討論

糖尿病腎病（DN）在中醫學中既屬于消渴病，又屬于腎病，根據其臨床表現多歸屬于“水腫”“尿濁”“關格”“虛勞”等，《黃帝內經》有言：“腎脆則善病消癉易傷”。DN病情復雜，病程遷延，后期可危及生命。現代研究認為，遺傳因素在DN的發生、發展中起著重要作用，這與中醫體質的疾病易感性理論不謀而合。基于治病求本的理念，越來越多的學者以中醫體質為切入點對DN進行研究，黃瓊刁等[6]研究發現，DN患者以氣虛質、陽虛質、陰虛質和痰濕質居多；王志旺[7]的研究發現，DN患者中醫體質以氣虛質、痰濕質、陰虛質、陽虛質、血瘀質為主，DN早期的中醫體質是痰濕質和陰虛質，DNⅣ期的中醫體質主要是氣虛質，DNⅤ期的中醫體質主要是血瘀質。本研究結果顯示，DN患者的中醫體質以氣虛質、陰虛質、濕熱質和痰濕質為主，研究結果大致同前，有所不同的是濕熱質所占比例偏高。究其原因，其一是本次調查的人群多處于嶺南地區，氣候潮濕炎熱，機體長期受濕熱之邪影響；其二是嶺南沿海地區人群常常偏嗜海鮮和酒類，而海鮮和酒類均為濕熱之品，易于助生濕邪，加之喜食生冷食物易損傷脾陽，導致脾失健運，痰濕內生，久之則濕熱內蘊而表現為濕熱體質。

失眠屬于祖國醫學“不寐”范疇。裴清華等[8]對308例原發性失眠患者進行研究，結果顯示失眠最多的單一體質為氣虛質、陰虛質和痰濕質，兼夾體質為氣虛兼夾陽虛質、氣虛兼夾陰虛質、陽虛兼夾痰濕質。本研究結果顯示，DN睡眠障礙患者的中醫體質以氣虛質、陰虛質為主，采用二分類Logistic回歸分析結果顯示，氣虛質、陰虛質、氣郁質和血瘀質是DN伴發睡眠障礙的危險體質。《難經·四十六難》認為不寐主要是因為“氣血衰，肌肉不滑，榮衛之道澀”；《諸病源候論》則認為：“陰氣虛，衛氣獨行于陽，不入于陰，故不得眠”，可見人體氣血不足或陰液虧虛，心神失養或陰陽失調均可發為不寐。DN是由于素體陰虛，復因飲食失節、情志不遂或勞欲過度所致，病程較長，臟腑虛弱，臨床多表現為氣陰兩虛、痰瘀互結。氣虛則氣的推動、防御、氣化功能減退而容易導致失眠，特別是現代社會人們各方面壓力較大，耗氣傷神，更容易導致睡眠質量的下降；陰虛則虛火擾神，心神不安，陽不入陰而出現失眠；氣郁質是由于長期情志不暢，肝氣郁結，肝郁日久化火，上擾心神而出現不寐，這與目前人們的工作及精神壓力較大有密切的關系。

本研究結果還顯示，隨著DN病情進展，睡眠障礙的發生率逐漸升高，提示睡眠質量與DN病情有一定的相關性。現代社會快速的生活方式使得越來越多的人伴有不同程度的睡眠障礙，仝小林等[9]認為，睡眠障礙使胰島素拮抗激素分泌增多，血糖升高，因此，改善睡眠狀態、保證睡眠質量，對糖尿病患者非常重要。本課題組近幾年的臨床觀察發現，睡眠不足或睡眠障礙可加速DN的進展，故推測睡眠質量與DN病情進展有一定的關系[10-11]，但確切的結論有待擴大樣本量，進一步細化患者的糖尿病病程、失眠病程及發病先后順序等，以獲得更為精確的研究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