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煙

石廣田

吳縣長從會議室出來上衛生間，回來的時候突然在過道停下來，摸摸衣兜，又抖了抖手，神情有些沮喪。見吳縣長走回來，擠在過道里為會議服務的幾個年輕人再次向過道兩邊靠去，為他留出空間。

吳縣長沖他們舉起右手晃了晃：“你們幾個誰有煙？今天開會來得急，忘帶了。”幾個年輕人你看我我看你，沒人答話。吳縣長似笑非笑道：“啥煙都行，有沒有？”

小許遲疑著掏出一包煙，抽出一支遞給吳縣長。“火。”吳縣長把煙叼在嘴里，低頭彎腰向小許湊過去。小許慌忙掏出打火機，為吳縣長把煙點上。

吳縣長一邊抽煙一邊沉思，再沒說話。煙抽完，他把煙頭在垃圾桶上捻滅，走回會議室。

小羅問小許：“你給縣長抽的煙啥檔次？”小許臉微微紅了一下：“是我自己抽的，十塊錢一包。”幾個人一聽都笑了。小羅不屑地說：“這種煙你也敢給縣長抽，我二十塊一包的都沒敢往外拿！”

小許一臉窘迫，辯解道：“知道你們的煙都比我的好，我不是看他著急嘛。小鄧，你的中華為啥不拿出來？”小鄧笑道：“我當然不能拿，萬一吳縣長說，你檔次不低啊。我咋回答？”

當天回到家，小許一夜沒睡好。

幾天后，吳縣長下基層調研，辦公室派小許跟著服務。走進一戶農家院，吳縣長和一個老漢握手寒暄。老漢拿出一包煙，“領導辛苦了，抽支煙吧”。吳縣長抽出一支，小許趕忙掏出打火機給他點上。幾個人在桌邊坐下，吳縣長問長問短，小許快速記錄。無意間，他瞥見放在桌上的煙盒，心中暗笑：五塊錢一包。

一上午走了七八戶人家，小許特別留意，發現人們給吳縣長讓的煙，最貴的十塊錢一包，最便宜的三塊錢一包。而吳縣長來者不拒，什么煙都吸得有滋有味。

回城路上，吳縣長發了一通感慨：“同志們啊，咱縣看來是真窮。我原先工作的那個縣，下去調研，群眾讓的煙沒低于二十塊的。今天去的這幾戶，最貴的煙十塊，還有三塊的。對了，咱機關干部還抽十塊錢的煙，說明干部工資也不高啊。任重道遠，任重道遠！”

聽了這話，小許臉上火辣辣的，心里卻涌起一股暖意。

沒過多久，干部圈里就傳開了：新縣長沒有架子，很親民，啥煙都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