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徒手
一
徐悲鴻紀念館的原址在北京火車站附近的東受祿胡同16號院。1953年,徐悲鴻病逝后,夫人廖靜文把這個院子和遺作捐獻給國家,以此籌建了徐悲鴻紀念館,周恩來親自題寫“悲鴻故居”的牌匾。1966年、1967年間因造地鐵而遭到拆除。當時,依照中央文化部的決定,將徐悲鴻的作品及財務分別移交中國美術館、中央美院、故宮博物院等單位保管,千幅以上的徐悲鴻遺作交給了美術館。
1970年,廖靜文去北京市革委會詢問保存情況,文衛組說,保存得很好,有專人專室保管,溫度濕度都合標準。
1973年底,有位知情者悄悄地告訴廖靜文,說徐悲鴻的作品放置在故宮太和殿旁,遭到嚴重損壞。廖靜文一聽,焦急地去找市革委會文衛組和市文化局“軍代表”,見面時“軍代表”都說絕不會有這樣的事,要相信組織。但是,傳說作品嚴重損壞了的人越來越多,廖靜文一再向文衛組和文化局提出要到現場看看,“軍代表”堅決不讓去看。
1976年10月,北京市委原秘書長項子明復出,主持市委文化出版部的工作。他知道廖靜文的申訴后,帶領徐悲鴻紀念館籌備組的人一同前往保管地觀看,回來后才把實情告訴廖靜文。項子明和籌備組人士描述了眼中所見的情況:“油畫損壞很嚴重,倉庫內垃圾和塵土成堆,不堪入目。這些作品已十多年不見天日,也無人保護。”最要命的是,故宮說他們只是借了房,美術館說他們只管鑰匙,作品損毀與否,雙方均無人過問。
廖靜文為此焦慮萬分,在1978年9月15日市文聯理事擴大會的發言中,她談及徐悲鴻作品的不幸下落,聲淚俱下。9月18日她寫出《我的意見》,文中所披露的徐悲鴻作品的不堪境地,自然引發與會者的強烈不滿和關注,搶救和保護的呼聲日益增高。
二
1978年1月初,北京市文化局按照市委文化出版部部長項子明的指示,派人對中國美術館委托故宮保管的徐悲鴻遺作進行了初步的檢查,給出的結論是“保管條件十分簡陋”和“長期失于管理保護”。
文化局的工作報告建議市里臨時撥給400平方米的房屋,由徐悲鴻紀念館籌備組出面將代管的的遺物全部接收過來,加強管理保護。同時希望市建委盡快安排徐悲鴻紀念館的施工。這份現場報告是“文革”后最早的徐悲鴻遺作情況的官方文件。
1978年9月26日,廖靜文與徐悲鴻紀念館籌備小組、接收小組和利民一起到達故宮,美術館移交小組李寸松也同時來到現場,雙方組成交接小組。10月10日市文化局完成一份《接收徐悲鴻先生遺作、遺物的情況報告》,記錄了大致損敗情況,這一點最讓相關領導層震驚、傷感。報告中確定,徐悲鴻遺作的總件數1293件,損壞的為569件。而徐悲鴻因個人愛好收藏的中外美術作品的總件數為1134件,損壞的為593件。行文至此,文化局的報告忍不住再一次描述說:“全部油畫作品被塵土覆蓋,很臟。”
交接中還發現一些作品件數對不上的情況。因發生于動亂期間,根本無力追尋,沒有向上級提出這方面的追查要求。
三
在廖靜文一再呼吁下,1983年,位于新街口北大街53號的徐悲鴻紀念館新址終于落成,正式對外開放。“文革”中放在故宮閑置房而蒙塵的油畫、素描作品,經過精心修復后,又重新在展廳與觀眾見面。
(摘自《隨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