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瑛
沒有徹夜牙疼過的人,不足以談等待。
大半夜杵著腮幫子,跑到衛(wèi)生間刷牙,含冷水、溫水、鹽水,客廳里的牛黃解毒片、清火片、布洛芬、板藍(lán)根、阿莫西林……所有能沾上邊兒的藥都按最大劑量吃了一遍。可還是疼,無法抑制的疼。
過完年就該去找牙醫(yī)換藥了,十幾天的時間都在胡吃海喝,塞在牙洞里的藥棉都漚壞了吧!于是找來繡花針、牙簽試圖掏出這個隱藏在智齒里的“兇手”,結(jié)果都以失敗告終。家里有套牙醫(yī)用的工具就好了,兒子還沒睡著就好了,牙醫(yī)值夜班就好了……最后想起前些天才修過腳指甲的彎頭剪刀應(yīng)該可以,于是一點兒都不顧及上面也許還有腳臭味兒,在水龍頭上沖了一下就大張著嘴對著浴室的鏡子,硬是把曾經(jīng)止痛現(xiàn)在增痛的藥棉撬了出來。疼痛絲毫沒有因為“兇手”的離開做一點兒讓步。
在年前去看牙醫(yī)前,也疼過一夜,最后是按照朋友支的招兒,咬著生姜片才睡著的。于是又杵著腮幫子,掛著幾顆眼淚,蹣跚著踱步到廚房找生姜。過年的時候要找的蘸水碟子找到了,失散多年的油刷也找到了,唯獨沒有我要找的生姜。又到衛(wèi)生間含冷水、溫水,蹲著哭,實在受不了,再次到廚房翻箱倒柜,心里默念著:“生姜,你這個妖孽,速速給俺老孫現(xiàn)身啊!”
終于找到了,姜片都咬成了末,可還是疼。可惡的牙疼,猝不及防的牙疼,沒法像手疼那樣捏一下,不能像肚子疼那樣揉一陣,那種疼痛,撕心裂肺,卻又無可奈何。終于安靜下來,蜷縮在地上,任由鋪天蓋地的疼痛淹沒我的牙、太陽穴、腦袋、心臟,還有整個身體,然后再等它逐漸散去。
這個時候除了等,真的什么都做不了,像極了人生中的某些片段。沒有晨跑,吃的過辣,沒吃水果,酒喝太多……所以身體派出了牙齒來反抗,提醒我該改變飲食結(jié)構(gòu)和生活方式了。久未看書,只玩手機,筆已生疏,心情茫然……所以大腦派出了愁緒作表達(dá),提醒我該改變思維方式了。
半夜牙疼,就會千方百計找方法止疼。方法用盡,就會知道要耐心等待疼痛自己散去。已經(jīng)有些分不清牙床此刻是辣還是疼,大概是要好了吧!
那么,成長中的那些“愛別離,怨長久,求不得,放不下”,我是不是也可以克服焦灼和憤怒,懷著一份終會過去的耐心與之和解呢?
那真是一種撕噬著神經(jīng)末梢的疼,一種漫長等待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