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 萍,李倩楠
(河南大學 新聞與傳播學院,河南開封 475001)
移動互聯時代,媒介的快速發展對整個社會的關系結構和文化形態帶來了翻天覆地的改變:一方面,移動網絡賦能社會所有成員,使社會成為一個信息、利益及價值的共享體;另一方面,新媒介技術改變了人們的思維方式和行為模式,使跨語境、全球化的互動、參與及協作成為社會主流。這些變化也影響了農村:一是改變了村民媒介接觸的方式和渠道;二是影響了村民的信息實踐和生活方式,使鄉村呈現出新風貌。這些變化業已引起學界的關注,出現了一批研究媒介變遷與鄉村發展關系的成果。仔細研究可知,現有的研究成果主要集中在以下四個方面:(一)探討大眾傳媒與農村發展的關系。如方曉紅以蘇南農村為研究對象,認為在以電視為主的大眾傳媒影響下,蘇南農民對社會熱點的關注與城市居民趨同,“電視成為鄉村與都市對話的橋梁”[1];(二)研究媒介與村民行為模式之間的關系。比如顧煒程[2]、姜彩杰[3]分別以上海青浦和魯南鄉村為例,研究媒介對當地居民社會交往格局的影響;(三)從信息溝理論出發探究城鄉媒介傳播的差距。如李艷艷認為手機在縮小城鄉知溝中發揮了有效作用,推動了鄉村的現代化發展;[4]袁立庠則分析了手機媒體在農村傳播中的優劣勢,提出了縮減城鄉間信息溝的措施。[5](四)研究鄉村媒介傳播的發展范式。仇學英從農村社會的傳播類型、模式、效果等方面出發,探索了農村傳播的有效性;[6]譚英則提出了我國鄉村社會的傳播體系;[7]王濤從鄉村轉型出發,探討農村傳播的路徑、內容及趨勢;[8]洛正林通過梳理農村傳播研究的歷程指明了鄉村傳播學的研究意義。[9]
通過梳理文獻可知,目前關于媒介發展與農村社會的研究多是以某一媒介的個案研究為主,從村民的具體生活入手,多方面考察其媒介接觸與信息實踐的研究較少。因此,調研以河南省濟源示范區中王村村民日常的媒介接觸與信息實踐為樣本,探析其與村民的學歷、年齡、職業等因素的相關性及其為村民的生活方式、人際交往、價值理念等方面帶來的改變。在此基礎上總結村民媒介接觸與信息實踐的特點并分析原因,最后探討這些變化對鄉村社會的影響。這樣不僅可以明晰當下鄉村發生的變化,為現階段的鄉村振興戰略提供新思路,還有助于村民自發利用媒介建立話語權,提高自身的社會地位。除此之外,調研結果還可以為媒介信息的針對性分配、合理性布局提供有效參考,從而促進我國信息傳播格局的優化。
從村民的實際生活入手,通過問卷調查、深入訪談、文本分析等方法,從信息獲取渠道、手機媒介使用狀況、媒介接觸評價等方面來分析村民的媒介接觸與使用是否受教育程度、年齡狀況、職業特點及經濟水平等因素的影響,進而探討媒介對村民日常生活的影響。
中王村,河南省濟源示范區高新技術產業開發區下轄村,基本情況如下:(1)地理位置:地處二環路以西,濟源示范區郊,深受示范區經濟文化發展的輻射,傳播技術和手段的普及程度較高。(2)交通建設:獲軹公路由西向東從村中央穿過,省道從村東面穿行,北面緊鄰207國道,交通優越,出行便利。(3)人口結構:村人口共4500人,外加一千余外來人口。(4)耕地:耕地面積五千余畝,以種植小麥、玉米為主,還培育花卉、苗木、果園等。(5)基礎設施:村中網絡覆蓋率達95%以上,基礎設施完備。(6)職業構成:村民成員從業類型多樣化,與本村的地理位置、基礎設施建設及經濟發展程度密切相關,包括農民、教師、小商店個體經營者、技術工人、學生及單位工作人員等。總的來說,中王村集中體現了轉型中農村的特點:生態樣貌具有傳統村落的形態,又因地理優勢與城市互動頻繁,村內現代化水平整體較高,結構布局又有向現代化村莊過渡的典型性。因此,河南省濟源示范區中王村具備調研條件和研究價值。
調研主要分為兩個階段:前期進行網絡問卷調查。共發放150份,回收105份,有效問卷103份;后期進行面對面訪談。中青年教師2人、55—65歲農民5人、個體商戶3家、學生3人、自由職業者1人、村干部1人,總計15人進行訪談。同時從三大方面著手分析移動互聯時代下村民的媒介接觸與使用情況:首先是被訪者的個人基本情況;其次是村民在生活、經濟、人際交往及公共事務參與等方面的媒介接觸與實踐情況;最后是村民對媒介的認知及評價。
主要從年齡、職業、學歷三方面分析樣本受眾的構成情況。
1.在年齡構成方面,20—45歲的青年人占比68.57%;其次是45—65歲的中年人占比23.81%;之后是青少年和老年,共占比7.62%。從整體上看,網絡媒介的使用者集中在年輕人身上,中年人次之,隨后是少年和老年。
2.在職業構成方面占比最多的是農民36.19%;其次是自由職業者20.95%;次之是民企職工16.19%;之后是其他職業共占10.48%。國企和事業編從業者及個體商人占比大體相同,分別為8.57%和7.62%。由此可見,雖然務農比例高,但從事農業生產不再是當地的唯一選擇,村民的職業由單一轉向多元,出現職業分層現象。
3.在文化水平分布上,村民學歷大都集中在高中,研究生以上學歷占比最少,僅為4.76%。
結合訪談得知,隨著村民生活狀況的改善,加上近幾年媒介對上學無用論糾偏,大多數家庭村民已逐漸意識到了教育的重要性,村內各類輔導班的相繼出現,預示未來村中的文化水平很大程度上會得到提升。
主要從村民的生活信息、經濟信息、人際交往及公共參與四個方面進行考察分析。
1.生活信息獲取情況:在信息獲取渠道方面,問卷列出了六種途徑:手機、電腦、電視、親朋、鄰舍及其他。調查顯示,手機是村民獲取信息最常用的媒介,占有絕對優勢,高達91.43%;其次是電視(57.14%);再次是親朋好友(32.38%);之后是電腦(27.62%)。鄰舍則是21.9%,最后,其他渠道包括圖書、報紙、雜志、廣播等傳統媒體(10.48%)。在訪談中了解到,由于報紙、雜志、傳統圖書以文化程度較高的都市群體為主,且訂閱需要一定的費用,村民對這類媒介的接觸并不多。但廣播因成本低、內容貼合生活且聲音傳播易于理解等優勢,在早些年得到村民的追棒。但隨著手機廣播的興起,傳統廣播也逐漸淡出了村民的生活。
智能手機已經成為村民生活必不可少的一部分,但對手機的高頻度使用也讓村民意識到了一些問題。59.04%的村民認同手機的使用會讓人沉迷虛幻,脫離現實,尤其是青少年沉迷手機荒廢學業的現象讓不少家長感到焦慮。
在日常信息獲取種類方面,村民對社會動態類新聞的接觸比例最高達75.24%。尤其是在一些熱點的社會新聞上,不論年齡、職業和學歷,村民的獲取方式和對事件的了解程度大同小異。而經濟發展類新聞(45.71%);隨后是政治時事(43.81%);最后是娛樂信息(41.9%)。后三者比例相差無幾。
在休閑方式上,看電視占比最高為65.71%。雖然電視仍是村民主要的休閑方式,但是觀看的方式發生了變化:村民既可以選擇智能網絡電視,又能通過多樣的視頻客戶端觀看。其中,村民對騰訊、愛奇藝等手機APP的使用高為50.98%。
第二是用社交工具聊天,占比53.33%。這與村民熱衷使用社交軟件有關:村民對微信和QQ的使用比例高達到98.04%和62.75%。排第三的是用手機看新聞(41.9%)。這與村民使用今日頭條(42.16%)、微博(26.47%)等新聞資訊類APP相關。不少村民表示用手機看資訊不僅可以擴大視野,還可以積累不少文化知識。村民對支付寶(78.43%)、淘寶(55.88%)等購物軟件的使用也使網絡購物(37.14%)在其業余生活中占據一席之地。值得注意的是,看書閱讀(34.29%)在村民的休閑生活中鋒芒初顯。其原因在于村民認為傳統的大多數紙質書籍不論是內容深度還是書寫方式與自身認知都存在較大差距,理解起來較為困難。但新興的電子書以及喜馬拉雅、荔枝等各種聽書APP的興起,不僅可以讓村民在品類繁盛的資源中輕松找到符合自身認知習慣的書籍閱讀,還能有充裕的機會聽到各類通俗易懂的評說。這在一定程度上,激發了村民日常接觸電子書的興趣。
整體而言,村民的娛樂方式趨向多樣性,尤其是以移動互聯技術為基礎的新興娛樂方式正出現在村民的生活中,且占比逐漸上漲。
在村民接觸與使用媒介的目的上,首要是為了方便生活(62.86%);其次是增長見識和休閑娛樂(55.24%);之后是了解社會動態(52.38%)、了解與己有關的政策規定(42.86%)、了解國內外時事(32.38%)、工作需要(27.62%)及其他目的(6.67%)。在婚喪嫁娶上, 69.52%的村民更愿意遵守老人留下來的經驗,也有35.24%的村民在繼承傳統禮儀的基礎上,從網絡上查詢獲得相關知識。在教養子女上,69.52%的村民在遵循長輩育兒經驗的基礎上,結合網上查到的相關經驗知識培育子女。在此過程中,兩代人根據實際情況相互糾偏糾錯。此外還有43.81%的村民遵循父母輩養育孩子的經驗;22.86%依靠網絡查詢的經驗培育子女。這種現象暗示村民代際之間正在出現更多的溝通與理解:老人對新興事物不再是單方面的抵制和譴責,而是有選擇性的學習;同時,青年人也在尊重的基礎上糾偏。整體而言,村民的認知觀念和情感判斷受移動媒介影響出現了新變化,但這種變化并不明顯甚至未從根本上動搖其價值理念。
2.經濟信息接觸情況:在日常網購行為上,85.71%的村民都有網購經歷。在村民日常網購的頻率上,年齡越大,網購的頻率越小。每天或十天以內的網購頻率集中在20—45歲之間,45歲之后的村民大都是在一個月及以上。據了解,目前村里借助網絡售賣商品的行為主要集中在年輕人身上,以微商為主且主要靠朋友圈推廣。涉及洗護、瓜果、美容、服飾、小食等。
據調查,村民在網上搜尋或發布招聘工作的途徑主要有兩種:一種是通過網站;一種是通過朋友圈。但是村民對兩種途徑的評價相差很大:大部分村民認為網站上的信息虛假失真,和現實情況嚴重不符,而朋友圈大都是親戚朋友,信息真實可靠。并且在網上搜尋或發布招聘工作和年齡、職業、學歷密切相關。首先在年齡方面,年齡越大,占比越少:20—35歲占比最多(69.23%);其次是35—45歲(26.09%);最后是45—65及以上的中老年人僅有10%。在職業方面,農民在網上搜尋或發布招聘信息的比例最低(15.79%);其次是個體商人(25%);隨后是國企和事業編單位職工(33.33%);再次是民企職工(41.18%);占比最高的是自由職業者(45.45%)。在學歷方面,總體趨勢是學歷越高利用網絡搜尋或發布招聘信息的比例越大。這從側面反映出,村民對媒介的接觸與使用在年齡、職業、學歷方面根據自身需求的不同,呈現出多樣化的選擇。
整體而言,村民在多樣化的媒介使用中消費意識進一步增強,消費行為和消費生活不斷拓展[10]。同時,部分村民通過移動網絡使其工作有了更多樣的選擇形式,收入來源也有了更廣泛的渠道。
3.人際交往情況主要以訪談的形式進行考察。首先,村民日常的交流對象集中在熟人之間。其次大部分村民(85.29%)認為社交化媒體的發展,極大方便了日常夫妻、子女和親朋間的溝通。如親人或是朋友在外地,可以和他們視頻,了解彼此生活的真實狀況;在他人不方便接電話時,微信可以及時傳遞信息;尤其是微信的語音和手寫功能,可以幫助低學歷或年老的村民利用媒介進行社交。同時,他們認為朋友圈的出現不僅可以了解親朋的生活動態,點贊和評論功能還有助于增進彼此的情感交流。對此,也有14.71%的村民不認同社交媒體尤其是否定朋友圈可以加深情感。他們認為自己只是朋友圈的觀望者,并不能親自參與別人的生活,點贊流于表面的客套。最后,村民的交往范圍與以往相比有所擴展,且其擴展程度與職業有關。與個體商人、自由職業者等其他職業相比,農民非常贊同人際交往范圍得到擴展的比例最低(26.32%);個體商人比例最高(75%);其次是自由職業者(40.91%);國企和民企職工比例大致相同,分別為33.33%和 35.29%。整體上看,中王村民的人際交往范圍有所擴大,但基于親緣和地緣的人際交往方式和交往頻度沒有明顯改變。
4.公共事務參與情況:村民參與本地事務的方式以微信群為主(55.24%);其次是親朋好友(24.76%);再次是街坊鄰舍(15.24%);最后是村委廣播僅有4.76%。從村委和村民處得知,目前村委建有微信工作群,平時都在群里交流工作。這種方式既方便傳達信息,也利于村委和村民溝通。在媒介對村民參與社會事務的影響上,74.29%的村民認為現在的媒介為個人就社會公共事件發表意見提供了良好的平臺;68.57%的村民認為媒介的使用可以促進個人訴求、社會問題的解決。但也有25.71%的村民對此持懷疑態度,還有2.85%的村民不贊同這一說法。有44.76%的村民認同基于網絡的轉發、評論可以影響政府決策,55.24%的村民對此持懷疑或否定態度。原因在于:村民認為網絡信息真假難辨,人云亦云或是混淆視聽的評論占多數,真正有助于事件解決的信息只有少數不容易被廣泛傳播。所以,網上的言論大多數很難被政府采納。
主要從村民對媒介的正負面影響的認識及其利用媒介的能力等方面考察。首先,在村民對媒介的認知方面,85.72%的村民認同媒介的使用方便并豐富了生活;95.24%的村民認為網絡媒介的接觸與使用可以開闊視野、增長了見識。在村民對媒介的負面認知方面,75.24%的村民贊同媒介尤其是網絡媒介的使用增加了諸如就業、養老、教育、治安等社會問題的頻發。原因在于:媒介信息中經常有相關現象的具體描述,極易引發其他人的效仿意識。20%的村民不確定,還有4.76%的村民不認可這種看法。他們認為負面問題的頻發只是表象。過去受地域限制,人們與外界的交流較少,加上媒介不發達,負面信息向社會傳遞的渠道很少。因此,違法亂紀主要還是與和個人品行有關,網絡只是一種手段,讓現在的人有途徑將原本就存在的問題暴露在公眾面前。
其次,在鑒別、信任及利用媒介方面,48.58%的村民確認自己能鑒別媒介信息的真假;45.71%的村民對此持懷疑態度;還有5.72%的村民認為自己不能區分媒介信息的真假。65.71%的村民對媒介信息的信任度不高;20.96%的村民表示相信網媒介信息;還有13.34%的村民不相信網絡信息。除此之外,51.43%的村民認為自己可以自覺規避媒介的負面效應;41.9%的村民對此持懷疑態度。近一半的村民認為媒介傳遞的信息真假混雜而自身又沒有足夠的文化水平來鑒別信息真假并規避媒介使用過程中的負面影響。因此,對媒介多持半信半疑的態度,這種情況在一定程度上也影響了村民利用媒介進行自我服務的能力。
最后,在媒介接觸對村民行為認知的影響方面,47.62%的村民認為媒介不會對自身的行為認知產生重大影響;42.95%的村民贊同媒介改變了自身行為和態度,主要體現在媒介可以讓自己更具包容性;9.52%的村民不贊同這種看法。在媒介使用評價方面,54.29%村民傾向利大于弊;35.24%的村民認為利弊相等;還有10.48%的村民認為是弊大于利。
總體而言,村民的媒介接觸與信息使用并非是一種被動行為,而是基于日常生活實踐的積極訴求。尤其是隨著5G技術的到來,大部分村民對其發展滿懷期待,認為媒介在未來會越來越智能,生活也會越來越美好。但也有部分村民對媒介發展為生活造成的負面影響感到擔憂。如年輕村民沉迷手機的狀態縮減了家庭日常的情感溝通、未成年子女受手機游戲或是短視頻播主的影響價值觀念扭曲、部分中老年不太熟練甚至不會使用智能媒介心里涌現出被社會拋棄的焦慮感和無力感等。
在移動互聯時代,村民對媒介多樣化的使用改變了其原有的生活格局:一方面,擴大了人際交往范圍、消費行為和其收入來源有了更寬泛的途徑;另一方面,村民有了更多的自我發聲渠道,其公共參與形式也得到了拓展。具體來看,目前村民的媒介接觸與信息實踐活動與傳統鄉村生活相比主要有五大特征。
第一,村民的信息獲取方式主要依靠移動傳播終端,獲取的信息以社會新聞類為主。在一些社會熱點問題上,村民獲取信息的方式和內容趨向同質化。
其原因在于:首先,移動媒介的普遍使用與我國網絡的普及與智能手機在農村地區的擴散有直接關系,而移動網絡的普及與我國媒介技術的快速發展、擴散密切相關。換言之,中王村民的媒介接觸和信息實踐發生改變的根本原因是我國媒介技術比如5G技術、人工智能、云計算等的快速發展。伴隨著媒介技術的快速更迭,我國相關部門對媒介的管理卻相對滯后,絕大多數的信息分發被迅速崛起的大型互聯網商業公司如今日頭條、騰訊、阿里掌控,但其又不具備新聞采訪權從而導致在一些熱點、重大的社會事件上,依賴這些商業公司運作的移動互聯媒介只能大量復制轉載少數官方媒體的信息,使得村民獲取信息的方式和內容趨同。
第二,村民日常信息獲取受年齡階段的影響呈現內部差異、職業分層和教育程度。比如村民年齡越大,網購的頻率越低、金額越小,利用網絡買賣的能力越弱;職業分類的不同,對陌生人接觸的比重也不同;村民學歷層次越高,對媒介認知的態度越趨向中性,利用媒介的能力也越強等。在網絡媒介接觸中,“不同群體呈現出多樣化的選擇和訴求趨勢,這是一種正態的社會信息分布結構”[11]。現實中每個人的信息訴求不僅是多元化的,對信息的需求總量也是不一致的。因此,個體的信息結構差異具有合理性。除此之外,由于網絡媒體出世的時間短,競爭激烈,對信息的審核流程把控不完善,導致虛假、低俗信息大量存在。而村民受制于文化水平,難以對信息的真偽做出準確判斷,受這些因素的制約,大部分村民對利用媒介為自己服務的自主性不強。
第三,村民的信息實踐活動具有鮮明的鄉土社會色彩:村民雖然運用社交媒介與陌生人進行交往使其人際范圍也有所擴大,但交往深度有限大部分還是基于原有的熟人社會關系網。即“業緣關系的擴大并沒有改變農村內部血緣和地緣關系的主體地位,由它們所決定的交往方式和交往頻度等也沒有明顯的改變。”[12]
一方面村民在接觸與使用媒介的過程中,把媒介看作一個熟人社會的聯系工具,交往對象的拓展多數是出于交際的需求維持在較淺層的階段,實際交往并不深入;另一方面,“鄉村社會的居住空間本身就是開放的,因此農村的人際傳播是連續的、持久的、自由的”[2],因此村民的交往更多的是著眼于熟人之間情感、歸屬感、認同感的培養。可以說,移動互聯媒介對于鄉村居民而言,更多的是促進了熟人間的情感交流和價值認同。
第四,村民參與公共事務的方式逐漸偏向移動化、網絡化。其原因在于網絡技術和賦權打破了傳統媒體的話語壟斷,不僅使村民接觸和傳播信息的機會增加,還為村民提供了和媒體、社會甚至是國家權力機構平等對話的機會。加上社交媒體比如微信、抖音的發展,村民發布的信息可以通過疊加推廣快速傳播。這些因素不僅激發了村民行使知情權、參與權、表達權、監督權的熱情,還推動了村民借助各種媒介表達自己訴求:“越來越將自己視為社會的一分子,更加關注國家和社會的發展,觀念更加開放,自尊感和責任意識也在增強。”[2]
第五,村民的媒介接觸和信息實踐活動沒有因移動媒介的迅猛崛起出現明顯的撕裂、無所適從或斷層現象,而是自然更替的。
村民的媒介接觸與信息實踐所牽涉的不僅僅是行動層面,更包括文化層面。村民的價值認知在移動媒介潛移默化的影響下出現了新變化,比如不再固守所有的傳統風俗、代際之間出現了更多的溝通與包容、對多元文化有了更深的理解等。但受鄉村文化內在連貫性的制約,村民的價值觀念未從根本上受到直接沖擊。一方面,在鄉村成長、生活的村民,其價值認知是在鄉村文化長期的熏陶下形成的,具有穩定性和固守性,沒有重大或突變因素的影響,已有的價值觀念很難發生改變;另一方面,大部分村民只是將媒介作為方便生活的一種工具來看待,忽視其對價值理念的影響。更為重要的是鄉村文化具有外在的更替性和內在的穩定性:當媒介試圖通過改變村民原有的社會行為和價值理念使其朝向新的形態發展時,鄉村文化就會發揮維持傳統社會格局的作用,使兩者達到一種動態平衡。在這個過程中,鄉村會從中汲取養分以豐富其文化內涵,確保鄉村在適應社會變化的同時得以穩健發展。
中王村社會格局的變化表明,村民雖然將媒介看作一種豐富日常生活的工具,但媒介并不僅僅是一種工具,它往往會對社會關系、社會結構以及人的價值理念造成潛移默化的影響。而村民在長期的媒介接觸中不可避免受其影響。在這些影響中,媒介既有正向的引導也有負面的干擾。因此,媒介對村民生活帶來的利弊權重以及村民利用媒介自我服務能力的關鍵在于:村民自身媒介素養的高低。根據調研結果來看,村民具有一定的媒介素養,并不盲目聽從或是否定媒介信息,而是結合自身豐富的經驗閱歷對媒介信息進行判斷。加上當下移動媒介的開闊性和交互性,村民在與其的互動過程中自身素養得到一定程度的改善。但受學歷、地域及其他相關因素的限制,媒介素養還有待進一步提升。因此,在尊重村民表達主體的基礎上利用移動媒介激活村民自主性,提高其認知能力和媒介素養、為村民提供更多的技術指導及獲取新媒介技術的機會,是今后推動鄉村傳播發展的必要路徑,也是推動傳統鄉村向現代社區型鄉村平穩轉變的關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