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德鎮青花瓷的普世價值

曾 晶，袁早華

（江西現代職業技術學院，南昌市，330000）

0 前言

景德鎮青花瓷通過“海上絲綢之路”進行外銷的過程中，不僅向沿線國家和地區傳播了我國的優秀傳統文化，也因為政治、經濟、文化的交流日益頻繁而得道反哺，進而促進文化藝術的交流與融合。正是由于走出國門，青花瓷才有了眾多異國風情的元素和其它外來文化的植入，融合多種藝術特征的景德鎮青花瓷最終成為中國悠久陶瓷史上濃墨重彩的一筆，更成就景德鎮偉大的青花瓷藝術。景德鎮青花瓷因異域文化影響而發展，經外銷他國而產生多樣的文化與藝術呈現，它是中國的，更是世界的。青花瓷的價值對全球政治、經濟、文化、藝術都有巨大的推動作用，承載著世界文化與藝術融合的歷史使命。景德鎮青花瓷中國陶瓷藝術中獨樹一幟，在其發展的歷史長河中對我們民族以及外銷沿線國家和地區的政治、經濟、文化、生活習慣以及藝術發展，乃至現當代陶瓷藝術等多方面都有著重要的普世價值。

1 景德鎮青花瓷概述

青花瓷“以青為貴”，屬陶瓷裝飾中釉下的范疇，釉下彩料中又因青花較五彩更為雋逸而聞名于世。景德鎮青花瓷發端于元而盛于明清，它是景德鎮四大名瓷之一。

元代以前，景德鎮以湖田窯的單色釉影青瓷享譽國內，公元13世紀，蒙元帝國的統治者沒有延續宋人崇尚的雅致色釉，而以藍色繪于白質坯胎之上，源于域外的鈷藍釉料與透明釉結合，經1300°C左右的高溫一次燒成。景德鎮青花瓷雖然為元代統治者喜好而制，但其紋飾較少受到皇家審美影響，經過海上絲綢之路的反哺深受伊斯蘭民族對紋飾、色彩喜好的影響。白地藍花，花紋繁褥、規整精細，器型較大，胎體堅實，端莊、清麗之感油然而生。青花瓷的發色由窯溫及釉料決定，尤其是鈷料的選擇，元代青花瓷除了使用波斯進口的蘇麻離青，還有一部分取自云南、浙江、江西等地的國產鈷料。

青花瓷造型清新大氣、制瓷工藝精湛，裝飾紋樣內涵豐富，在元、明、清時期長期占據中國外銷瓷的主要地位，成為中國傳統陶瓷文化的重要象征，在亞歐非等國家極受追捧，一度成為王公貴族們的奢侈品。元以后，青花瓷逐漸成為中國陶瓷生產的主要品種和重要外銷商品。通過幾百年“絲綢之路”的外銷，景德鎮青花瓷不斷吸收沿線國家和地區的優秀文化和藝術特征而豐富自己，最終形成為世人所接受的藝術綜合體。特別是在我國古代陶瓷工藝的發展和現當代陶瓷藝術中發揮著重要的作用。

2 景德鎮青花瓷的藝術特征

由彩陶拉開序幕的中國陶瓷史，涌現出大量精湛的工藝技法與陶瓷品種，其中景德鎮青花瓷的藝術價值認知最廣、影響最大。它從元代到明清都占據中國陶瓷史的首席之位，尤其在經由海上絲綢之路向域外傳播之后，青花瓷的影響更是遍及全球，成為改變他國文化、藝術、生活進程的推動者。

青花瓷以鈷料在氧化時所發出的藍色為唯一色彩，“白地”代表純潔、高雅，“藍花”象征沉靜、理性，青花瓷中的藍白二色所形成的藝術效果素潔雅逸、嬌而不艷，這種獨樹一幟的代表了東方審美的藝術風格很快席卷全球。景德鎮青花瓷器的出現，打破了青白瓷獨占鰲頭的局面，是陶瓷藝術裝飾的新起點。元代以前，瓷上裝飾成系統的較為少見，以磁州窯的白地黑花與越窯、龍泉窯刻劃畫及景德鎮湖田窯影青刻花為代表。景德鎮青花瓷在元代誕生之初，就有了主體紋飾與邊角輔助紋飾不同功能的劃分，這是瓷上彩繪的一大創新。當然，紋飾在設計構圖時受到了伊斯蘭文化的滲透，與漢、蒙民族的繪畫藝術相融合，形成了青花瓷最初的裝飾面貌。元青花的構圖具有節奏感，主次紋飾的位置關系有一定的程式化，也表達著相應的審美訴求。以元青花大盤為例，主體圖案在器皿中心部位，邊角圖案分布在器物口沿、肩頸及足底。早期的裝飾圖案多以自然花草植物為主，后期陸續出現人物故事、吉祥寓意、山水樓閣等題材的裝飾紋樣。這些紋飾構圖嚴謹繁復，層次密集，但卻主次有序，滿而不亂，給人一種層次美感。

景德鎮青花瓷的器型較為碩大，胎體厚重，元青花以大盤、大碗、梅瓶、玉壺春瓶為代表。明清時期的景德鎮青花瓷則更加多樣，如明宣德時期的蟋蟀罐、鳥食罐都是其中的典型代表。景德鎮青花瓷在繪畫時僅用單一的藍色便可勾勒世間萬物，以點、線、面的構圖為基礎，輔以濃淡不一的青花分水，以達到中國畫里“墨分五色”的藝術效果。增添畫面層次感和表現力，使青花畫面產生“色單畫豐”的審美表達。

由此可見，景德鎮青花瓷不僅在裝飾紋樣、造型設計、表現手法、工藝技術等方面有其獨特的藝術價值，同時對世人的審美情趣、生活習慣也產生了較大影響。青花瓷不僅是中國的，更是世界的藝術寶庫。通過海陸兩條“絲綢之路”，青花瓷得以走出國門，前往亞非歐的各個國家，在商品貿易的同時，青花瓷的藝術文化與當地文化融合互鑒，也使青花瓷有了更多異域風情的同時，為當地居民的生活、審美提供了東方式的參照。走進歐洲上流社會的青花瓷，不僅是日常生活中使用的器物，更被貴族階級視為象征其身份地位的藝術奢侈品。明清時期，景德鎮青花瓷作為中國傳統文化的代表和社會生活的載體，在世界范圍內仍然具有極其深遠的文化影響力。

3 景德鎮青花瓷的藝術價值對世人的影響

外銷瓷景德鎮的青花瓷首先銷往伊斯蘭國家，因為數量稀少且昂貴，景德鎮的青花瓷只有皇家、貴族成員和上層階級能夠擁有。很長一段時間后，當地匠人成功仿制出一種外觀上近似于景德鎮青花瓷的藍白釉陶器。造價低廉的仿制品讓當地居民不再需要共用陶盆吃飯，而是使用單獨的陶碗吃飯。 由此可見，景德鎮青花瓷的輸入，不僅促進當地陶瓷工藝水平的發展，也通過仿制青花瓷，改變了當地普通民眾的飲食習慣，使青花瓷的影響惠及更加底層的人民群眾。

除了物質層面的價值，景德鎮青花瓷在伊斯蘭地區的宗教建筑上也發揮著重要作用。一些清真寺會選用中國青花繪制成精美、名貴的瓷磚來裝飾。在伊斯蘭地區墓前使用的“柱墓”上，也發現貼有景德鎮青花瓷盤和瓷碗，這說明在當時，青花瓷不僅是伊斯蘭信徒生前的高貴器皿，而且可以當作重要“陪葬品”。在波斯細密繪畫中，也不乏景德鎮的青花瓷。在當地人們的生活場景中，青花瓷隨處可見，已經成為時尚、流行的實用、裝飾器物，它的文化屬性與藝術審美早已滲透進異國文化，成為波斯的普遍審美取向。在亞洲國家中，比鄰中國的日本也深受景德鎮青花瓷的影響。一直以來，日本就與中國有著深厚久遠的文化藝術交流，尤其是陶瓷、茶道在日本的發展都源自在中國的學習。景德鎮的青花瓷東渡日本以后，融合中國繪畫元素，制作出具有島國文化的“有田燒”青花瓷和“赤繪藝術”。歐洲國家更是景德鎮青花瓷的擁躉，青花瓷的影響深入到社會、生活的各個方面，形成中歐洲文化交流中獨特的“青花瓷現象”。法國巴洛克藝術和洛可可藝術中大量的青花瓷元素的使用和藝術效果的裝飾是中國青花瓷對其重大影響的有力佐證。葡萄牙也把這種“青花瓷審美”發展到極致，以藍白色調瓷磚畫作為獨特的城市裝飾，國內車站、教堂墻壁、天花板上都鋪滿了藍白瓷磚畫，不得不說，葡萄牙人把青花瓷這一典型的東方藝術形式完美地就地結合了。此外，景德鎮青花瓷改進和豐富了歐洲人的飲食文化。外銷青花瓷進入歐洲之前，歐洲各國只有王室貴族和上層階級才會使用金銀餐具，大多數民眾只有木制、玻璃器皿。隨著海上新航線的開辟，中國青花瓷來到歐洲人的餐桌，堅固、耐用、美觀的青花瓷因其極高的實用和審美價值，成為歐洲人不可或缺生活藝術品。另一方面，景德鎮青花瓷也影響著我國制瓷技術與陶瓷藝術的發展。景德鎮青花瓷是陶瓷裝飾的一大進步，正因為青花瓷的發展，才能引起景德鎮另一種陶瓷風格--“斗彩”的發展。斗彩是釉下青花和釉上彩結合的一種制瓷工藝，創燒于明宣德年間，明成化時期最受推崇。釉下彩青花描繪圖案經1300℃左右燒成，然后再用釉上彩料描繪青花空白之處或者渲染青花勾勒輪廓內的空間。這種釉上釉下結合的制瓷工藝是以釉下青花為基礎，一度得到了人們的推崇。“青花釉里紅”是青花與另一種礦物質原料（同屬釉下彩）相結合的產物，至今仍受人們的喜愛。青花釉里紅是以青花和“釉里紅”料相結合，進行釉下彩裝飾。青花發色沉穩，層次分明，而釉里紅料發色不穩定，以紅中泛青綠色者居多。制瓷工藝的裝飾過程中，通常結合國畫技法進行繪畫，青花可作工筆勾勒和大筆出彩，釉里紅則可作寫意部分進行裝飾，兩者結合相得益彰。青花釉里紅繪制的過程中運用國畫“兼工帶寫”的技法，配合釉里紅料隨窯溫而變化的窯變效果，在我國陶瓷史上也占得了重要的地位，這些都是伴隨著景德鎮青花瓷的藝術特征而產生并且發展起來。

4 結語

景德鎮青花瓷通過絲綢之路的外銷，從政治角度來看是國力的體現和外交的構建，它向世人展現了當時朝代的強盛；從經濟角度來看，既增加了外銷收入，也帶動了沿線國家的經濟貿易，甚至有不少國家和地區學習并仿制青花瓷進行外銷帶動收入；從文化角度來看，景德鎮青花瓷不僅向外傳播了中華民族優秀的文化，推動了不同國家和地區的文化交流，同時也吸收了沿線國家和地區的文化，反作用于青花瓷裝飾上可見一斑；在日常生活中，青花瓷既可以作為藝術欣賞用瓷，又可以作為日用陶瓷，融功能與形式為一體。在日常生活中不自覺地影響著絲綢之路沿線國家和地區人們的生活習慣。

在我國璀璨的陶瓷藝術星空中，景德鎮青花瓷區別于其他陶瓷藝術的關鍵在于其獨特的藝術特征。白地青花的獨特藝術特征決定了它與其他陶瓷不一樣的制瓷工藝。景德鎮青花瓷的藝術特征一定程度上影響著外銷過程中沿線國家和地區的藝術氛圍和藝術欣賞角度，從而影響他們的藝術之發展。而從我國陶瓷藝術的發展來看，景德鎮青花瓷器不僅是系統性的且獨一無二的陶瓷藝術門類，更促進了“斗彩”、“青花釉里紅”等陶瓷藝術的形成和發展，甚至影響到陶瓷藝術中釉下彩裝飾的整體發展。時至今日，景德鎮青花瓷已發展得日趨完善，不論是造型方面還是裝飾方法上都是日新月異。我國現當代陶瓷藝術中，景德鎮青花瓷依然扮演者重要的角色。在日用陶瓷中，景德鎮青花瓷繼續發揚其優秀的裝飾能力，餐具、茶具、香器、文房中也多有體現；在藝術陶瓷中，景德鎮青花瓷器不僅保留元、明、清時期的藝術風格，也有結合中國畫潑墨技法，結合西畫手法進行藝術表現，風格多樣。清末民國初期開始瓷板畫盛行，景德鎮青花瓷更是脫離傳統的陶瓷器型限制，在瓷板上開始其藝術生涯，青花瓷板畫削弱了器型的重要性，反而愈突出青花色澤優美，層次分明的藝術特征。在現當代建筑陶瓷中也多有運用，墻面裝飾、地板裝飾、頂棚裝飾……內到衛浴，外到燈柱、商場，景德鎮青花瓷的運用與影響比比皆是。

通過絲綢之路，景德鎮的青花瓷大量向外輸出，形成了世界范圍內的“青花瓷熱潮”，各國人民都把青花瓷作為室內裝飾和日常用具，多個藝術思潮與社會變革都與青花瓷密切相關。景德鎮青花瓷藝術價值隨著外銷之路與世界各國發生交融，它既是文化的傳播又是藝術的融合，有力地推動了世界經濟、藝術、文化、社會的向前發展，促進了國外制瓷業的發展、繁榮，景德鎮青花瓷的普世價值由此可見一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