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月池 爭議解決專家的律政人生

陳晰

初次見到王月池時，她符合記者腦海中所有對于“律政佳人”的想象：精致的妝容、 大波浪長發、一身剪裁合體的黑色套裝，透露出職場精英的知性氣質。而經過一番交談，又感到她和印象中律師的精明、強勢不同。面前的她，真誠、爽朗，笑容如同可以照進人心底的陽光。

作為北京大成律師事務所高級合伙人，王月池同時也是國家二級心理咨詢師、美國注冊高級心理咨詢師。既懂法律、又懂心理的她，成為業內知名的“爭議解決”專家。有些律師解決不了的棘手案件、重大疑難案件，最終會轉交到王月池的手中。執業19年，她為能源、房地產、食品、物流、媒體、服務、制造、醫藥、金融、科技等多個行業的500多家企業和個人客戶提供了專業法律意見與服務，涉及金額100億元。

同時，作為普法作者，她先后在百度、新浪微博、今日頭條等平臺上發布原創普法短文1000多篇，原創法律長文100多篇，在全網收獲了100多萬名粉絲，閱讀量突破6億人次。在律師的身份之外，她也成為一名“網紅”，榮獲百度動態2018年度“影響力紅人”獎，《法制晚報》頒發的“2017年度公益普法獎”，在百度原創作者影響力排名中連續十二個月在社會法律領域排名第一。

同時，作為百度關愛兒童公益大使，在向公眾普及法律知識的同時，她通過自己專欄文章的點擊量，為農村的留守兒童換來書本和關愛。

半路出家的“網紅”律師

王月池的父親是一位法官。她對童年的回憶，就是父親給她和弟弟講述工作中遇到的各種案件。那時候，關于法律的術語、詞匯，法律思維和意識，就已經在她的心中播下了種子。

上大學時，王月池學的是工業設計，畢業后進入人民日報社事業發展部工作，但對于律師的職業向往還是在她心中發芽、長大。工作兩年后，她選擇了辭職，通過了律師資格考試。之后，王月池如愿進入一家律師事務所做律師助理，圓了自己的“律師夢”。但是她很快發現，律師跟自己想象中穿西裝、開豪車的形象不一樣，不僅不如自己之前想象的那樣光鮮亮麗，而且還有很多的辛苦。

但是，王月池依然對這份工作投入了所有熱情。由于并非科班出身，她發現自己在法律知識方面的基礎不夠，于是，她又選擇了再次充電，攻讀中國政法大學民商法在職研究生。

本科是工科背景，區別于大部分的職業律師。但王月池認為，這對自己其實是一件好事，使得她有多元化的思維方式和快速學習的能力。在邊學邊干中，培養了她終身學習和多角度考慮問題的習慣。在工作中，律師的客戶涉及行業眾多，做律師需要多方面的知識來與相應的法律對接，快速學習的能力恰恰是律師最需要的能力。“進入了這個行業之后，真正地開啟了我學習的大門，每一個案子的辦理過程，都是一個學習的過程。”

入職后，王月池跟著老板做的第一個案子是云南高速公路的一起塌方訴訟。因為塌方，甲方拒絕付工程款，而作為施工單位的代理律師，就要證明塌方并不是施工質量的問題。那一段時間，王月池一頭扎進了建筑工程學，看“軟土路基處理技術”，腦海中一直盤旋著“填筑速率”、“沉降速率”和各種建筑方程式。最后向法庭證明，在設計圖上忽視了那一段路是軟土地基上，因此如果不經過特殊處理，正常施工會導致下大雨塌方。

王月池還曾經代理多美滋嬰幼兒食品有限公司的知識產權專項法律服務案。多美滋奶粉中按一定配比添加的益生元組合GOS/FOS是企業擁有專利技術。之后，另外一家奶粉企業向國家知識產權局提交了一篇文章，說是先于這項專利申請的時間公開發表過，因此這項專利被國家專利局專利復審委宣告無效。

作為多美滋的訴訟代理律師，王月池要找到證據，撤銷國家知識產權局專利復審委做出的宣告無效的決定。那段時間，她看了大量的論文。“對方提出專利無效的申請，是基于一篇論文。論文的觀點是，一種多鏈糖不會被胃和小腸吸收，只有在大腸才會被細菌種群吃掉，這個過程中分解產生水分，有助于防止嬰兒便秘。而我代理公司的益生元組合專利，是GOS（低聚半乳糖）和FOS（低聚果糖）的一定比例配比，能夠降低腸道的pH值，為雙歧桿菌和乳酸菌等有益菌營造有益環境，同時幫助它們消滅吞噬致病菌，提高孩子的抵抗力。因此我們要向法庭證明，把我們專利宣告無效依據的那篇文章是解決嬰兒便秘的，而我們的專利是提供嬰兒抵抗力的，不是一回事。因此法院支持了我的意見，撤銷了知產局的專利無效決定。”

在很多在外人看來望而生畏的艱深領域，王月池不僅要在短時間內迅速學會弄懂，甚至要具備專家級的知識，還要用淺顯易懂的話向法庭解釋清楚。今天的她，對很多學科都有著濃厚的興趣。“隨著時代的進步，互聯網的快速發展，新生事物層出不窮，很多案件都是之前沒有遇到過的新情況。作為一名律師，不僅需要具備專業的法律知識，更需要有快速學習，不斷自我迭代的能力，才能更好地提供法律服務。”

高段位爭議解決專家

媒體曾經用“女超人”來形容王月池。在業內，她作為爭議解決專家，出面解決的大多是疑難棘手的案件。她的談判能力，也是“高段位”的，曾經單槍匹馬和八個彪形大漢面對面談判；也曾經在短短兩個小時內，讓一群氣勢洶洶集體鬧事多日的人偃旗息鼓。

這離不開于她多年來對心理學的研究。她在從業的過程中發現，很多爭議其實都是源于心里的不平衡，才會出現法律上的爭議。“法律服務都是與人打交道的，特別是這種爭議解決方面的案件，在法律服務的過程中了解人的心理，對解決法律上的爭議是幫助特別大的。”王月池說，“每一個棘手的問題，都有潛在的解決方案。當把心理上、利益上的平衡點找到，很多訴訟雙方在訴前就可以達成一致。”在王月池辦理的法律爭議案件中，有七成案件通過她的介入談判實現訴前雙方達成和解。

王月池曾經處理過一起商業合作糾紛。她代理的一家連鎖口腔醫院的董事長和早期的合作伙伴產生了分歧。董事長要終止合作，這時對方要求賠償500萬元。遭到拒絕后，對方開始找人到醫院去鬧事，干擾醫院的正常經營，并且多次威脅這位董事長：我知道你住在哪里，也知道你的孩子在哪里上學。

企業報警后，因為雙方有合作協議，警方認定這是經濟糾紛，不予介入。在這樣的情況下，作為代理律師，王月池選擇了單刀赴會，來到醫院進行談判，當時，醫院前臺已經被一群彪形大漢團團圍住，前臺護士早已經嚇得跑了出去。

亮明身份后，對方見只是一位女律師過來談判，便大喊道：“ 我不和律師談，找個能做主的出來說話！”這期間，旁邊的人開始對她拍桌子，甚至揮起了拳頭。

王月池把授權委托書給對方看，說：“這上面寫著，我有權代為簽署和解協議。也就是說，你的訴求是500萬元，如果今天你能讓我簽3000萬元給你，我的客戶也得認，因為他已經授權給我了。”

這番話一下子把對方鎮住了，同意坐下來談判。

開始，對方情緒還有些激動：“為了這個合作，我忙了半年了，我不能白忙吧！”王月池說：“您的心情我能理解。我也覺得您的付出很多。但是，之前，您認為您的付出值500萬，院長認為不值，你們之前有沒有達成協議呢？在合作前，你們可以簽署協議，一旦合作失敗，您退出，之前的付出要求對方支付多少錢，這是法律允許的。但是之前沒有簽協議，您就沒法要這筆錢，因為沒有依據。就像我是律師，如果你作為客戶來找我，給我一疊厚厚的文件，我可能要看上兩天，再跟你報價，你可以決定請我還是不請我。而我這兩天的勞動，我可以事先跟你要求支付報酬。如果我事先沒有說，之后合作沒有談成，我又跟你要報酬，你肯定不會給我，對嗎？你的這件事跟我說的是同樣的道理，之前沒說費用，之后合作不成，再談費用，當然人家不愿意給了。”

一番交流過后，對方的憤怒消失了，感慨地說，“原來是我不懂法”。之后，雙方開始心平氣和地談判，王月池告訴他，因為雙方沒有協議，你到法院訴訟也不可能得到支持，現在院長主動答應給你二百萬，見好就收吧。最終愉快地簽了和解協議。

在了解當時的場面后，很多人會問王月池，面對那樣的陣勢，不害怕嗎？王月池說，通過分析就知道，“他們只是想要求賠償，我相信他們肯定不會動手。否則，如果造成輕微傷，打人者會被處以5至15天治安拘留；如果是輕傷，那就得判三年以下有期徒刑了。不僅要不到錢，還要賠償了。這不符合他們的初衷。”王月池笑意盈盈地說。

當然，很多棘手的難題并不容易解決。有時辦案遇到坎，她會想盡各種辦法去嘗試；最終堅持下來把困難解決了，就會有一種成就感激勵她走下去。“遇到困難，我經常對自己說，人家解決不了的難題，才會花錢找律師。如果事情很簡單，人家自己就辦好了，所以不能怕困難。只有別人解決不了的難題，你解決了，你才是不可替代的。就這樣，一次次地向難題挑戰，自己也在一步步從中獲得成長。”

普法工作任重道遠

作為知名律師，王月池同時也是一位普法作者。她堅持在網上發表文章、向公眾普及法律知識。生活中的碎片化時間，幾乎都利用來進行寫作。

向公眾普及法律知識的想法，源于她從業十九年來，看到很多人因為不懂法而吃虧上當的經歷。

“比如我有個客戶，基于對合作伙伴的信任，簽署一個上億元的轉讓協議的時候連甲方、乙方的名字都不看就簽了。之后才發現，被轉讓者的名字和之前談的是不一樣的。還有一個客戶，簽一個合同的時候，條款中的金額處是空白，他就簽了。結果，之前談好的十萬元被對方填了500萬元。根據法律規定，如果簽署了合同，合同留的空白處是被視為給對方無限授權，因此他需要支付對方500萬元。”

王月池說，很多人事先不重視法律，出了問題才想起來求助法律人士，但往往已無力回天。在我們身邊，除了讀法學院的人，大部分的人對法律知之甚少，甚至往往不知道自己觸犯了法律：“如果別人遺忘了東西你不歸還原主，那么會涉嫌侵占罪；如果你一生氣砸了人家東西，你以為賠錢就行了？夠一定金額涉嫌故意毀壞財物罪；日常拿發票充賬以達到工資避稅的目的，涉嫌偷漏稅；還有汽車被人剮蹭找不到人了，就報個保險謊稱自己蹭墻了，通過保險理賠，涉嫌保險詐騙；吃某種稀缺品種燉魚，發現吃了保護動物違法了；做個假存折糊弄老婆，沒想到涉嫌偽造金融票據罪……類似事情舉不勝舉。因此我覺得很有必要做一些法律普及工作。”

在忙碌的工作之余，王月池一有時間就用來碼字。《你被這些霸王條款坑過嗎？》《因網約車司機臨時取消訂單錯過考研，損失誰來擔？》《借錢要謹慎！小心落入職業放貸人的圈套》……她先后在百度、新浪博客、今日頭條等平臺上發布原創普法短文1000多篇，原創法律長文100多篇，在全網收獲了100多萬名粉絲，閱讀量突破6億人次。此外，她還在CCTV財經頻道和新聞頻道、BTV法制進行時、CETV職場中國等欄目擔任嘉賓，并在一刻talks發表演講。她說，在當律師的近二十年時間，見慣了人生百態，遇到的案例多種多樣，有的真的感覺“連編劇都不敢這么編”。她的文章中，經常通過自己遇到的真實案例，跟大家從專業的角度進行分析解讀，從而讓大家更加容易理解法律知識。

因為在普法方面所做的努力，她榮獲《法制晚報》頒發的“2017年度公益普法獎”，百度動態2018年度“影響力紅人”獎，在百度原創作者影響力排名中連續十二個月在社會法律領域排名第一。而這些“流量”，她選擇轉化成公益。文章的所有的廣告點擊量，由企業捐贈了價值200萬元的兒童讀物給農村的留守兒童。王月池也獲得了“百度關愛兒童公益大使”。

此外，王月池還擔任北京市律師協會會員事務委員會副主任，為推動行業發展，維護律師權益等方面做出自己的努力。王月池說，回望作為一名律師走過來的十九年，深切感受到了我們國家在依法治國方面取得的巨大進步，法律制度越來越健全完善。而我們每一個人，都要跟上時代的發展，要了解法律，尊重法律，才能更好地維護自己的權益。“法律離我們的生活并不遙遠，讓法律知識走近每一個普通人，我愿意付出自己的努力。”王月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