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慧中,張 靜,楊佳慧,徐曉華*
(吉林大學中日聯誼醫院 1.消化內科;2.腎病內科,吉林 長春130033)
ANCA相關性血管炎(anti-neutrophil cytoplasmicantibodies associated vasculitis,AAV)合并腎損害起病急,疾病進展迅速,未經治療患者腎存活率低,預后欠佳。AAV病理表現為局灶節段性腎小球毛細血管袢壞死,伴新月體形成,免疫熒光鏡和電鏡下沒有或僅有少量免疫蛋白和補體沉積,故稱為寡免疫性腎小球腎炎[1]。據此與狼瘡性腎炎、紫癜性腎炎及一些原發性腎小球腎炎作鑒別。AAV尤其是顯微鏡下多血管炎多見于中老年人,臨床表現為鏡下血尿、輕中度蛋白尿、緩慢或急速進展的腎功能損害[2]。AAV患者復發率高,需長期維持,避免復發,提高遠期人、腎的存活率。目前指南推薦的遠期治療方案是小劑量糖皮質激素聯合環磷酰胺(cyclophosphamide,CTX)治療[3],麥考酚嗎乙酯用于誘導期和維持期治療的療效與環磷酰胺相當,但副作用較少,對重癥患者可給與血漿置換和免疫吸附治療。
例1.男性,49歲,因間斷頭痛40余年,加重伴頭暈、惡心1個月,于2019年5月就收入我院腎內科(以下簡稱“我科”)。患者于入院前40余年無明顯誘因出現間斷頭痛,性質為脹痛,每次持續時間不等,自行口服“去痛片”治療,平均每日口服2片。1個月前無明顯誘因出現頭暈、惡心,伴腹脹,5天前出現夜尿增多,每日起夜約4次,無泡沫尿,無肉眼血尿及其他尿色改變,3天來自覺尿量逐漸減少,為求進一步系統診治就診于我院神經內科,查腎功:肌酐965.6 μmol/L,以“慢性腎臟病5期”轉入我科,病程中無發熱、咳嗽、咳痰、咯血,無腹痛、腹瀉,無膀胱刺激征,睡眠差,精神狀態差,近期體重未見明顯變化。既往有高血壓病病史3年,血壓最高200/80 mmHg;青霉素類、磺胺類藥物過敏史。入院前檢查:20/5/2019頭CT:、雙側放射冠區、基底節區、左側胼胝體膝部腔隙性腦梗死可能性大。入院后:肌酐1015.2 μmol/L,尿常規+流式尿分析:隱血3+,紅細胞(高倍鏡):454.57/HPF;尿蛋白:2+;血尿定位:腎小球血尿;甲狀旁腺激素(化學發光):19.5 mmol/L;血白蛋白:34.44 g/L。后于我院診斷為慢性腎臟病5期、高血壓病3級(很高危),給與深靜脈置管血液透析治療。給予規律血液透析治療,病程中患者惡心、嘔吐癥狀未見明顯好轉,且出現發熱,體溫在37.2℃-37.7℃之間,繼續排除血液性、腫瘤性、感染性等因素后,患者提供檢查報告:ANCA+GBM(北京大學第一醫院):抗中性粒細胞胞漿抗體(IIF)(ANCA):陽性P型,抗蛋白酶(PR3)抗體(ELISA):陰性,抗髓過氧化物酶(MPO):154.00,抗腎小球基底膜抗體(GBM):陰性。其他炎癥反應指標:超敏C-反應蛋白14/51 mg/L,魏氏血沉第一小時:42 mm;補充診斷ANCA相關性血管炎,給予激素、免疫抑制劑、血液透析、血漿置換等對癥支持治療,復查血肌酐:423 μmol/L,惡心、嘔吐癥狀好轉,體溫正常。病情平穩后出院,2個月后與我院復查,血肌酐307 μmol/L。
例2.女性,64歲,因乏力伴泡沫尿2個月伴間斷發熱于2019年8月入我科治療,患者于2個月前無明顯誘因出現乏力,伴泡沫尿,伴尿量減少,伴雙下肢輕度水腫,伴間斷發熱,體溫最高可達38.3℃,無寒戰,口服退燒藥,體溫可降至正常,仍反復發熱,就診于當地醫院,查血常規提示血紅蛋白減低(具體數值不詳),給與補充造血原料及對癥治療后,血紅蛋白仍繼續減少;2天前復查血常規:血紅蛋白87 g/L,尿蛋白2+,尿潛血:陽性;血白蛋白32 g/L;血肌酐:127 μmol/L,CRP:107.4 mmol/L,類風濕因子225 IU/mL。為求進一步系統診治就診于我科,門診以“腎功能不全”收入院治療,病程中有間斷鼻塞,耳痛,間斷上腹隱痛,無頭暈、頭痛,無咳嗽、咳痰,無惡心、嘔吐,無腹瀉,精神欠佳,飲食欠佳,食欲差,2個月內體重減少約4 kg。既往關節炎病史,否認腎功能異常病史,否認高血壓及糖尿病病史。自帶輔助檢查:08/2019血常規:血紅蛋白87 g/L;尿蛋白2+,潛血:陽性;血白蛋白32 g/L;肌酐:127 μmol/L;CRP:107.4 mmol/L;類風濕因子225 IU/mL;胃鏡:非萎縮性胃炎伴糜爛。入院后完善相關檢查:尿素5.56 mmol/L,肌酐138.15 μmol/L;尿蛋白2+,尿蛋白1+;24小時尿蛋白918.18 mg/24 h;血紅蛋白77 g/L,白細胞8.95×109/L,中性粒細胞百分比78%,血小板421×109/L;血沉92 mm/1h;PCT 0.01ng/ml;提檢風濕因子、中性粒細胞胞漿抗體系列等風濕免疫類疾病相關檢查;提檢骨髓穿刺排除血液類疾病。檢查結果提示:pANCA(+)、MPO-ANCA(+),同時骨髓無異常增生,腫瘤標志物提示胃泌素釋放肽前體171.6 pg/mL,結核感染T細胞檢查陰性。入院后5天患者肌酐上升為238.5 μmol/L,肌酐進展迅速,同時完善腎穿刺病理活檢,腎穿刺病理報告:光鏡描述:光鏡描述分別做HE、PAS、PASM、Masson染色,經3個層面切片,主要為腎皮質,3個層面腎小球分別有15、19、19個,腎小球數量最多的為第2、3層面,19個腎小球中可見1個腎小球球性硬化,另可見2個大細胞性新月體,5個小細胞性新月體形成,另可見少數腎小球纖維素樣壞死。其余腎小球系膜細胞和基質無明顯增生,毛細血管袢開放,基底膜無增厚,系膜區、上皮下及內皮下無明顯嗜復紅蛋白沉積,未見系膜插入及雙軌形成。腎小管上皮細胞空泡變性,可見蛋白管型,部分腎小管管腔擴張,可見上皮的脫落,刷毛緣消失,無明顯萎縮,腎間質灶狀炎癥細胞浸潤伴纖維化,小動脈管壁狹窄,未見管壁的纖維素樣壞死。·免疫熒光:熒光標本經PAS染色,可見5個腎小球,熒光下可見IgA、IgG、IgM、C3、C1q、(-)。加做免疫熒光:IgG1(-),IgG4(-),PLA2R(-)。電鏡描述:電鏡標本經甲鈷胺藍染色,可見6個腎小球超薄切片電鏡下觀察,毛細血管袢開放,壁層細胞無明顯增生,基底膜無明顯增厚,厚度約300-420 nm,足突結構存在,無彌漫性融合,上皮下未見電子致密度沉積,系膜細胞和基質無增生,系膜區、內皮下未見確切電子致密物沉積,腎小管可見微絨毛消失,腎間質散在細胞浸潤。·病理診斷:結合臨床,符合ANCA相關性血管炎腎損傷(局灶型)。其它病理特征:2個腎小球大細胞性新月體形成(2/19),5個腎小球小細胞性新月體形成(5/19),1個腎小球球性硬化(1/19)。綜上所述診斷為ANCA相關性腎炎、慢性腎衰竭(腎功能代償期)、腎性貧血、慢性胃炎、骨關節炎;完善病理診斷后,我科給予患者給予激素沖擊治療0.5 g,激素(甲強龍,40 mg,靜脈注射)3天及環磷酰胺(0.2 g,1周1次)免疫調節治療及其他對癥治治治療。治療階段復查指標提示患者肌酐水平、貧血狀況、炎性指標經治療后好轉。
病例1患者最初與醫療機構接觸的原因主要是惡心、嘔吐癥狀,完善檢查后診斷為ANCA血清學陽性且嚴重腎臟受累的小血管血管炎。該患者的首發癥狀在當前對ANCA相關性小血管炎的認識中提出了關鍵問題和差距,也提醒臨床醫生該病的非典型性與其特異性。病例2患者系由于長期不明原因乏力、泡沫尿伴間斷發熱來我院就診,進行腎穿刺病理檢查后,明確診斷為ANCA相關性腎炎(腎功能代償期)。二者均應用了免疫療法和血漿置換療法,好轉出院。
激素與免疫抑制劑是治療AAV的基礎,也是挽救AAV相關腎損傷的重要手段,而血漿置換在AAV相關腎損傷治療中更是處于不可替代的地位。歐洲風濕病聯盟(EULAR)和歐洲腎臟協會-歐洲透析和移植協會(ERA-EDTA)在2016年提出了有關AAV管理的最新建議(2016 EULAR/ERA-EDTA建議)[4]。根據這些建議,對于新診斷為重癥AAV的患者,應給予糖皮質激素與環磷酰胺(CYC)或利妥昔單抗(RTX)的組合治療方案,特別是在腎功能衰竭伴快速進行性腎小球腎炎(RPGN)或彌漫性肺泡出血(DAH)的情況下,應考慮血漿置換(PLEX)[4]。另外,(2012)改善全球結局(KDIGO)腎小球腎炎的臨床實踐指南也建議將PLEX用于快速和重度腎血管炎、疑似抗腎小球基底膜(anti-GBM)腎小球腎炎的患者[5]。此前,根據2007年歐洲血管炎研究組進行的隨機對照研究(MEPEX研究)中的結果,建議嚴重急性腎衰竭(起病時肌酐>500 μmol/L)以及抗GBM抗體陽性的AAV患者,在給與口服潑尼松和環磷酰胺的基礎上,應進行血漿置換治療,這種治療方案能夠顯著降低AAV嚴重腎損傷患者1年后進展為終末期腎病的概率,同時,血漿置換也是能短期內改善癥狀的可靠辦法[6]。因此,強烈建議對AAV危及生命的患者使用PLEX。
2.1 診斷AAV腎損傷的線索
ANCA相關血管炎是一組多系統自身免疫性小血管血管炎的總稱。全身均可受累,但最常見的系統是上呼吸道、肺、腎、眼睛、周圍神經。小血管血管炎通常表現為非特異性癥狀,包括疲勞、體重減輕、關節痛、皮疹、尿液外觀或尿量改變、咯血(較不常見)提示肺腎綜合征[7,8],以及無故下肢深靜脈血栓形成(罕見)[9]等。結合上述兩位患者,首先,患者均存在原因不明的多系統癥狀,如神經系統癥狀(頭痛),消化系統癥狀(惡心、嘔吐),全身癥狀(發熱、缺鐵性貧血),體重明顯變化,食欲不振。其次,短時間內腎功能急劇惡化,血肌酐進行性升高,均應考慮類似血管炎等全身系統的疾病,并及時提檢相關檢查。其中,腎穿刺病理檢查對于確診疾病、指導后續用藥、評估患者預后具有重要參考價值。抗中性粒細胞胞漿抗體系列測試可提高疾病預檢概率及診斷確定性[10]。然而,多達10%的小血管血管炎患者臨床檢測為ANCA陰性。相反,假陽性結果也可能在一般人群中發生,并與感染、惡性腫瘤以及自身免疫性胃腸道和腎臟疾病有關[11]。
但就一些不典型病例來說,在表現慢性全身癥狀并有腎、肺、耳、鼻和咽喉、眼科或周圍神經等疾病證據的人中,應警惕ANCA相關血管炎的可能性;對表現出持續性全身癥狀的人和具有血管炎特定特征的人(鞏膜炎、慢性呼吸困難、咳嗽、咯血、腳下垂)進行尿液分析,因為這些人極有可能發生多系統疾病;有咯血和其他AAV功能的患者應在入院當日評估肺出血,防治彌漫性肺泡出血,及時提檢相關檢查,避免誤診、漏診,給患者帶來不可逆的損傷。
2.2 免疫治療并發感染的風險及并發癥的防治
就我們涉及到的兩位患者而言,考慮為嚴重腎臟受累的小血管血管炎,在免疫治療的基礎上,聯合血漿置換療法,配合血漿置換治療,可以促進DAH的恢復,并為患者帶來最高的腎功能回轉機會,其效果顯著。而輔助治療旨在降低感染的風險,尤其是肺氣腫、骨質疏松、糖尿病和心血管疾病[12]。甲潑尼龍和環磷酰胺治療可能是AAV治療早期(六個月內)感染并發癥的危險因素。感染并發癥的主要感染原因是肺炎和敗血癥。有文獻提到AAV患者中,大約有一半的感染并發癥在免疫調節治療的6個月內發生,同時真菌感染也在初始治療開始后的早期(6個月內)發展[13]。在血淋巴細胞降低時,及時應用磺胺類藥物,預防性抗真菌治療,至于停藥時機,仍待進一步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