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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朗普時代的美國政治危機:表現、原因及發展

2020-01-09 12:11:08牛霞飛鄭易平
太平洋學報 2020年2期
關鍵詞:全球化

牛霞飛 鄭易平

(1.武漢大學,湖北 武漢430070;2. 南京航空航天大學,江蘇 南京210001)

2016 年注定是美國政治生活中不平凡的一年,從這一年起,美國政治進入特朗普時代并集中爆發了政治極化、民粹主義崛起、否決政治大行其道、身份政治凸顯和國民認同削弱等多重政治問題,這些問題互相纏繞,釀成了當前美國的政治危機。 所謂的政治危機,本文認為是由長期積累的、深層次的社會政治矛盾或者國際沖突等因素所引發的一個國家政治生活中危險與轉機并存的狀態。①“危機”一般被認為是危險與轉機并存的時刻、時機、狀態,或者被認為是嚴重的沖突或沖突的轉折點、關頭。 在政治生活中總是存在著各種各樣的問題、矛盾和沖突,但它們只是積累到一定程度的時候,才會演變為嚴重的政治沖突,引起政治生活中的高度危險,但這種危險還是有可能出現轉機,本文將這種狀態稱之為政治危機。 政治危機和政治災難、政治崩潰有重大區別,后兩者主要強調政治沖突的嚴重破壞性以及難以挽回的損失。特朗普時代的美國政治危機的表現形式有哪些? 根源是什么? 特朗普的上臺及其化解危機的舉措又如何影響了美國的政治危機? 本文不揣冒昧,對上述問題作出拋磚引玉的解析。

一、特朗普上臺以來美國政治危機的表現

特朗普上臺后,美國出現了明顯的政治危機,本文認為,該政治危機主要表現在以下四個方面:

第一,政治極化愈演愈烈。 克里斯托弗·黑爾(Christopher Hare)與基思·普爾(Keith T.Poole)等學者對美國的政治極化作了長期的跟蹤研究,他們認為,美國在20 世紀80 年代開始出現政治極化現象,所謂的政治極化,即民眾對政黨的忠誠度提高,民主黨中的右派和共和黨中的左派比例下降,同時在國會投票中,跨黨投票現象越來越罕見,而按照黨派路線投票的議員比例越來越高。①See Keith T. Poole and Howard Rosenthal,“The Polarization of American Politics,” The Journal of Politics, Vol. 46, No. 4,1984,pp. 1061 - 1079; Nolan McCarty, Keith T. Poole, and Howard Rosenthal, “Polarized America: The Dance of Ideology and Unequal Riches,” The MIT Press,2016; Adam Bonica,Nolan McCarty,Keith T. Poole, and Howard Rosenthal, “Why Hasn’t Democracy Slowed Rising Inequality?” Journal of Economic Perspectives, Vol. 27,No. 3,2013, pp.103-124; Christopher Hare, Keith T. Poole, “The Polarization of Contemporary American Politics,” Polity, Vol. 46, No. 3,2014, pp.411-429.隨著時間的推移,美國的政治極化問題日益嚴重,尤其到特朗普時代,政治極化成為美國政治生活中一個特別突出、顯眼的難題。 特朗普上臺以來,美國政治極化首先表現為價值觀上的左右撕裂,民主黨及其支持者日益“左傾”,引起共和黨及其支持者的強烈反彈,在稅收、福利等經濟議題以及移民、控槍、墮胎、同性戀等社會文化議題上,左右兩派分歧越來越大。 受此影響,美國黨派紛爭更加嚴重,政黨惡斗更加激烈,民主黨與共和黨互相攻訐、拆臺,基于此,有學者指出,美國正日益變成民主黨的國家和共和黨的國家,這兩個國家相互反對,難以和諧相處。②Alan I. Abramowitz, “America Today Is Two Different Countries. They Don’t Get Along,” Washington Post,March 10,2016,https:/ /www.washingtonpost.com/news/in-theory/wp/2016/03/10/america-today-is-two-different-countries-they-dont-get-along/?noredirect=on&utm_term=.38a058993404.

第二,民粹主義崛起。 民粹主義有三大核心特征,即推崇民眾、貶低精英、訴諸直接民主。③Jan-Werner Müller, What Is Populism? Philadelphia: University of Pennsylvania Press, 2016, pp. 19-20.雖然民粹主義在美國有悠久的傳統,但由于在大部分時期中,美國政治生活中的矛盾都不甚尖銳,特別是兩黨制建立以來,雙方都力求使自己成為大多數選民的代表,都傾向于走中間路線,因此,走極端的民粹主義通常是被邊緣化的。 然而,當美國政治社會出現嚴重的沖突或新問題時,民粹主義便會走向前臺。 例如,1830 年代,在西進運動中,草根階層強烈要求擴大選舉權,他們與當時的統治精英產生了尖銳的矛盾,民粹主義由此形成了一股巨大的政治力量,時任總統安德魯· 杰克遜(Andrew Jackson)順應民粹主義的要求,推行了“杰克遜民主”;19 世紀90 年代,面對美國政治腐敗、經濟壟斷等嚴重問題,民粹主義又一次崛起,他們組建人民黨,震驚美國政壇,在大選中獲得了100 多萬張選票,并有多名骨干成為參議員和州長;在2011 年發起的“占領華爾街運動”中,民粹主義再次崛起,震動美國朝野。 當前,面對白人中下層經濟地位下降、少數族裔在人口結構中所占比例增加這個美國主流社會前所未有也難以接受的挑戰,以特朗普為代表的右翼民粹主義站在了美國政治舞臺的中央,而以桑德斯為代表,同情弱勢群體、關注經濟平等、反對特權等的左翼民粹主義異軍突起,成為左右美國政治的一股重要力量。 雙方之間互相角力,不僅加劇了美國政治極化的程度,也對美國政黨政治產生了較大沖擊。

第三,否決政治盛行。 美國的政治傳統崇尚以權力制衡來防止權力濫用,其政治體制以權力分散為特征,不僅有橫向分權,還有縱向分權。 當社會同質性程度較高,價值觀沖突不那么激烈時,這種復雜的分權制衡體制能夠實現保障個人自由的目的,也能夠對社會的要求做出及時的回應。 然而,近年來,美國社會日益分化,族裔關系日益復雜化,這為美國的分權制衡體制演變成“否決政治”①[美]弗朗西斯·福山著,毛俊杰譯:《政治秩序與政治衰敗:從工業革命到民主全球化》,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15 年版,第446-449 頁。提供了溫床。 正如學者福山(Francis Fukuyama)所指出的,當前美國利益集團大行其道,他們分頭“捕獲”美國的各個權力中心(即行政、立法、司法及地方權力部門),只要它們能成功地“捕獲”一個權力中心,就至少能達到保護自己特殊利益的目的。②Francis Fukuyama, “America: The Failed State,” Prospect Magazine, December 13,2016, http:/ /www.prospectmagazine.co.uk/magazine/america-the-failed-state-donald-trump.但這樣一來,就使美國政治體制效率降低,不能及時提供有效的公共產品和公共服務,也越來越難以作出有益的變革,進而導致“政治衰敗”的惡果。

第四,國民認同削弱,身份政治凸顯。 二戰后,美國合法和非法移民人數激增,伴隨著人種結構的變化和對“政治正確”的強調,多元文化主義也日益興起,對此,塞繆爾·亨廷頓(Samuel Huntington)憂心忡忡,直呼“我們是誰?”他指出,多元文化主義會降低“美國信念”對民眾的凝聚力,導致美國出現國民認同危機。③[美]塞繆爾·亨廷頓著,程克雄譯:《我們是誰? 美國國家特性面臨的挑戰》,新華出版社,2005 年版,前言第1-3 頁。這種認同危機又使得福山等學者所關注的身份政治問題凸顯出來,在他們眼中,當前美國左派日益強調少數民族、移民、難民、婦女以及雙性戀和跨性別者(LGBT)等邊緣群體的利益,一定程度上降低了對經濟平等的關注,而右派則更重視與種族、族裔或宗教等相關的傳統民族身份,同時,不管是左派還是右派,都認為自身基于民族、宗教、種族、性、性別等的身份沒有得到足夠的尊重和認可④Francis Fukuyama, “Against Identity Politics: The New Tribalism and the Crisis of Democracy,” Foreign Affairs, Vol. 97,No. 5, 2018, pp. 90-114.。 然而,身份政治由于強調不同群體之間的差異,會進一步加深美國民眾之間早已存在的裂痕,使美國社會走向嚴重的“撕裂”,⑤Michael Thorburn, “The Once and Future Liberal, by Mark Lilla,” Osgoode Hall Law Journal, Vol. 55, No. 1, 2018, pp.341-348; David Brooks,“The Retreat to Tribalism,” The New York Times,January 2, 2018, https:/ /www. sacbee. com/opinion/op - ed/article192542484.html.例如,2017年7 月至8 月間,美國弗吉尼亞州夏洛茨維爾市決定移除羅伯特·李(Robert E. Lee)將軍的雕像,爆發了“弗吉尼亞暴力事件”,其中,白人與非白人群體特別是與黑人發生了嚴重的對立和沖突,并引起了美國政壇的一場混戰,特朗普也卷入其中。 更嚴重的是,身份政治反過來又會加深美國的國民認同危機,使政治沖突進一步加劇,因為左派過于依賴身份政治,就會走向過分的“政治正確”和多元文化主義,而右派的身份政治走向極端,就容易再次陷入種族歧視的泥沼。

可以說,美國政治中的上述嚴重政治問題之間緊密聯系并有疊加效應:首先,左右翼民粹主義和身份政治的發展不利于美國凝聚政治共識,因而也就會加大其左右撕裂的程度,使黨派分歧與政黨惡斗更加嚴重,進而加深美國的政治極化;而政治極化又是民粹主義的催化劑,也會進一步削弱美國的國民認同,加速美國的社會分化,而社會越分化,特殊利益集團就越活躍,其影響力也會隨之增加,進而使美國“否決政治”的問題更加凸顯。 簡言之,這些嚴重的政治問題之間相互聯系、相互強化,甚至惡性循環,使特朗普時代的美國政治呈現出明顯的危機特征。

二、特朗普時代的美國政治爆發危機的原因

2.1 與社會進步相伴的社會矛盾引發其政治危機

二戰后,美國在經濟、政治、文化等方面都取得了顯著的進展,但與此相伴而生的,還有諸多社會矛盾,進入21 世紀,這些社會矛盾越來越尖銳,政治危機的征兆越來越明顯,到特朗普上臺前后,政治危機終于爆發。

首先,在社會經濟方面,二戰后美國的經濟繁榮使各階層財富水平提高,收入差距縮小,社會變得更為平等。 但20 世紀70 年代后,盡管民眾的財富仍然在增長,但社會不平等程度也開始加大,中產階級也逐漸萎縮。 地位下降的中產階級將矛頭對準華盛頓政客及華爾街精英,不管在左派還是在右派,民粹主義都紛紛崛起,桑德斯和特朗普所擁有的大批支持者體現了部分中產階級對左右翼建制派的不滿,也意味著大眾和精英之間的關系變得越來越緊張。

其次,族裔沖突加劇。 從美國歷史來看,盡管19 世紀30 年代至60 年代,美國爆發過排斥愛爾蘭天主教移民的“一無所知運動”,19 世紀末20 世紀初又出現了“排華風潮”,但白人同黑人的矛盾一直是美國種族沖突的主要內容。 二戰后,民權運動及種族隔離制度的廢除推動了種族之間尤其是白人與黑人之間的平等,這在很大程度上減少了族裔沖突,但隨著拉丁裔移民的大規模涌入,美國的種族關系變得更為復雜,而且,由于白人擔心自己會由多數族裔變為少數族裔,種族問題又重新凸顯。

最后,在社會價值觀方面,民權運動的開展促進了不同種族和性別之間的權利平等,并進一步將這種政治上的平等推向文化價值觀上的平等,達到了“政治正確”的高度,對此,多元文化主義者樂見其成。 而那些認為當前“政治正確”過分泛濫而限制了言論自由,進而威脅到了美國傳統價值觀以及白人主體地位的保守派人士,則與多元主義者針鋒相對,使美國社會呈現出左右撕裂、國家認同削弱等混亂局面。

更嚴重的是,經濟不平等、族裔沖突以及價值觀等問題往往相互糾纏,互為因果。 中產階級的衰落使民眾更加不信任精英,而種族沖突大多數時候與經濟不平等、貧富差距等問題纏繞在一起,又加深了社會群體之間的價值觀沖突。 由于矛盾眾多且難分難解,社會異質性程度也越來越高,導致不同階層、族裔以及持不同價值觀的群體越來越堅持自己的立場,難以達成妥協,而此前被公認為走中間路線的民主、共和兩黨發現自己愈加難以討好大多數的選民,為了保住基本盤,只能向左或向右,使自己的觀點極端化,在涉及左右兩派各自最關心的政策議題上互不相讓,由此造成政治極化的惡果。也因此,千頭萬緒的矛盾和日益極端化的左右陣營極力阻擊對方的政策意圖,使本身意在實現權力制衡、制造障礙以避免政策失誤的美國分權制衡體制異化成了所謂的低效率、低能力的“否決制”。

然而,特朗普時代的美國政治危機在某種程度上可以說是美國社會進步的副產品。 民權運動的成功、移民源源不斷地到來、“政治正確”的盛行乃至多元文化主義的備受推崇其實都顯示了美國社會的進步、活力以及寬容,身份政治更是人們自我認識、自我尊嚴進一步發展的體現。 可是,當前美國政治、社會、文化進步的速度和廣度卻似乎逐漸超越了其政治體制所能容納的范圍。 例如,大規模移民的到來日益沖擊著美國傳統上以白人為主的社會,而“政治正確”也逐漸走向白人眼中的“反向歧視”,身份政治及多元文化主義日益挑戰并削弱美國的政治共識,這些都使得價值觀上相對保守的美國民眾感到不適,甚至產生了一種“被圍困心態”。①劉瑜:“后現代化與鄉愁:特朗普現象背后的美國政治文化沖突”,《美國研究》,2018 年第6 期,第83-108 頁。當崇尚進步主義理念的左派越走越遠時,那些視保守主義為美國精神之根基的人自然難以容忍,由此產生的錯綜復雜、極度激化的矛盾就使美國政治一步一步陷入危機之中。

2.2 全球化給美國帶來的多重挑戰加劇其政治危機

冷戰后,美國以規則制定者的角色積極推動了全球化特別是經濟全球化的發展。 全球化在為美國帶來巨大利益的同時,也給美國帶來了不少棘手的挑戰。

全球化給美國帶來的第一個挑戰是,國債債臺高筑。 眾所周知,美國兩黨都需要迎合選民才能維持它們的執政地位。 共和黨認可新自由主義的經濟政策,他們相信“涓滴效應”,②Merter Akinci, “Inequality and Economic Growth: Trickledown Effect Revisited,” Development Policy Review. Vol. 36, 2018,pp. 1-24.因此,力主減稅減福利;而民主黨則更青睞凱恩斯主義的經濟政策,因此,主張增稅增福利。 然而,當前共和黨和民主黨陣營中分別有68%和73%的民眾反對減少社會福利,③Michael Lind,“This Is What the Future of American Politics Looks Like,” Politico Magazine, May 22, 2016, https:/ /www.politico.com/magazine/story/2016/05/2016-election-realignmentpartisan-political-party-policy-democrats-republicans-politics-213909.所以為了最大限度地取悅民意,贏得選舉,共和黨能減稅卻無法實質性地削減福利,民主黨能加大福利卻無法增加多少稅收,兩黨政策長期積累的結果,就是政府債務水平一路高升。 因此,奧巴馬當政時期,美國國債債務上限被數度提高,仍然難以避免關門停擺的命運,特朗普上臺至今,也已遭遇了債務上限危機。①張啟迪:“美國債務上限危機的由來、發展及影響”,《世界經濟與政治論壇》,2018 年第2 期,第92-108 頁。然而,兩黨政治并不足以構成美國背負巨額債務的全部原因,全球化也是其國債高漲的重要推手,根源就在于,全球化為美國提供了向其他國家借錢的便易渠道。 換句話說,沒有今天的全球化,美國政府就難以向外大規模借債,借不到錢,無計可施,美國朝野就可能被迫削減債務規模。

據美國國會預算辦公室預計,到2020 年,聯邦政府財政赤字將達到10 150 億美元,比2019 年多出310 億美元,從2019 年到2030 年,公眾持有的債務占國內生產總值(GDP)的比例將從79%上升到98%,到2050 年,這一數字將繼續上升至180%,②“The Budget and Economic Outlook:2020 to 2030,” CBO,January 2020, pp. 5-8, https:/ /www.cbo.gov/system/files/2020-01/56020-CBO-Outlook.pdf, 訪問時間:2020 年2 月13 日。積重難返的巨額國債給美國的政治、經濟帶來了令人擔憂的隱患和風險。重債如山,任何大量增加政府開支的社會福利項目都會成為兩黨及其民眾爭執的焦點,艱難被通過又處在被廢除邊緣的“奧巴馬醫改”就是明顯的例證。 故此,可以說,全球化之下美國的巨額國債成為其政黨極化、左右撕裂的重要原因。

全球化給美國帶來的第二個挑戰是,國內產業特別是傳統制造業空心化。 全球化使美國的資本和技術得以在世界范圍內廣泛流動,為那些以逐利為本性、尋求低成本的跨國企業提供了出路。 后發國家則在全球化中借助這些資本和先進技術發展工業,并轉而向發達國家大量銷售質優價廉的商品。 在后發國家較低的生產成本和廉價商品的沖擊下,發達國家國內的制造業很快便失去競爭力,美國東北部的銹帶曾經輝煌耀眼,而今空蕩沒落,成為美國制造業衰敗的象征。③James Feyrer, Bruce Sacerdote,Ariel Dora Stern, Albert Saiz and William C. Strange, “Did the Rust Belt Become Shiny? A Study of Cities and Counties that Lost Steel and Auto Jobs in the 1980s,” Brook?ings-Wharton Papers on Urban Affairs,2007, pp. 41-102.

傳統制造業空心化導致并加深了美國政治社會的兩大問題:其一,貧富差距進一步拉大。全球化背景下,美國華爾街的金融從業者、跨國企業中的資本家和高管們成為最大的受益者,盡管美國普通民眾因消費來自發展中國家的物美價廉的產品而降低了生活成本,但其所得的好處遠遠低于前者,而且大量低技能的白人藍領因此失去工作,美國日益成為被“第三世界化”的“雙層社會”,一個極其富裕且享有特權,一個極其痛苦且百無一用④[美]諾姆·喬姆斯基著,季廣茂譯:《世界秩序的秘密——喬姆斯基論美國》,譯林出版社,2015 年版,第176-177 頁。;其二,中產階級萎縮。 自殖民地時期開始,美國社會就以中產階級為主體,中產階級在價值觀上相對保守,在政治生活中相對理性,因此是美國政治制度穩定運行的重要基石。 然而,這個基石正日益遭到侵蝕,經濟合作與發展組織(OECD)在2016 年的報告顯示,自2000 年起,美國中產階級家庭占比下降了5%,⑤“The Squeezed Middle Class in OECD and Emerging Countries: Myth and Reality,” OECD, December 1, 2016, http:/ /perma.cc/C93R-59YY.根據皮尤研究中心的調查,1971 年,美國生活在中產階級家庭里的成年人占比為61%,2016 年,這一比例降為52%,⑥“The American Middle Class Is Stable in Size, But Losing Ground Financially to Upper-income Families,” Pew Research Center,September 6, 2018, https:/ /www.pewresearch.org/fact-tank/2018/09/06/the-american-middle-class-is-stable-in-size-but-losing-ground-financially-to-upper-income-families/.到了2019 年,該比例持續下降為51%。⑦Juliana Menasce Horowitz, Ruth Igielnik, Rakesh Kochhar,“Trends in Income and Wealth Inequality,” Pew Research Center,January 9, 2020, https:/ /www. pewsocialtrends. org/2020/01/09/trends-in-income-and-wealth-inequality/.

在全球化浪潮中,美國貧困人口不斷增加、中產階級逐漸喪失主體地位的趨勢,使美國社會中彌漫著焦慮和失望的情緒,普通民眾尤其是白人中下層日益懷疑甚至敵視上層精英,共和黨和民主黨的建制派紛紛遭到選民的拋棄,在一定程度上催生了美國的民粹主義。①Ronald F. Inglehart,Pippa Norris,“Trump, Brexit, and the Rise of Populism: Economic Have-Nots and Cultural Backlash,” HKS Faculty Research Working Paper Series, 2016, pp. 10-12.因此,盡管美國主流社會和精英都反對聲譽不佳的政治素人特朗普,但渴望變革以改善自身地位的白人中下層還是將其推上了總統之位。

全球化給美國帶來的第三個挑戰是,移民大量涌入及其引起的政治認同、左右撕裂等問題。 先是歐洲,然后是亞洲和拉丁美洲、中美洲特別是墨西哥等地的移民進入美國,美國也由此成為多種族多民族的移民國家。 然而,隱藏在“移民國家”這副面具之后的,是以盎格魯—撒克遜白人為主導的美利堅民族國家。 亨廷頓認為,美國的國民特性最初包括人種、民族、盎格魯—新教文化和“美國信念”四個部分,隨著早期移民融入美國社會以及民權運動的開展,人種和民族不再成為界定美國特性的因素。②[美]亨廷頓著,程克雄譯:《誰是美國人:美國國民特性面臨的挑戰》,新華出版社,2010 年版,第29-38 頁。但美國早期定居者所秉持的包括新教價值觀、英語、法治傳統等內容的盎格魯—新教文化,以及在這一文化基礎上形成的以自由、平等、個人主義、代議制政府及私有財產制為原則的“美國信念”始終主導著美國的政治、經濟和社會生活。 因此,移民在美國逐漸被同化,白人也占人口絕大多數,所以美國政治社會雖問題不斷,卻未形成重大的認同危機。

但全球化的深入發展使移民大規模涌入美國,這嚴重沖擊了盎格魯—新教文化,同時,雙語主義尤其是多元文化主義盛行,與美國主流文化相異甚至相悖的外來文化也要求得到美國社會的尊重和認同,從而降低了美國對移民的同化力度,甚至呈現出解構美國主流價值觀的傾向,這其實在某種程度上動搖了美國政治社會穩定運行的政治文化基礎。

除了文化認同問題,移民還同上文提到的白人經濟社會地位下降等問題息息相關。 1970年,非西班牙裔的白人人口占美國人口總數的83%,2015 年則降為62%,③Nancy Foner, Kay Deaux, Katharine M. Donato, “Introduction: Immigration and Changing Identities,” RSF: The Russell Sage Foundation Journal of the Social Sciences, Vol. 4, No. 5, 2018,pp. 1-25.到2018 年,這一比例進一步下降為60%,④Jens Manuel Krogstad,“Reflecting a Demographic Shift,109 U.S. Counties Have Become Majority Nonwhite since 2000,” Pew Research Center, August 21, 2019, https:/ /www.pewresearch.org/facttank/2019/08/21/u-s-counties-majority-nonwhite/.美國白人對自身在將來可能不再占據人口多數的前景感到恐懼。 同時,移民確實對美國本土工人的工資有某種負面影響,有研究表明,低技術移民人口每增加一個百分點,美國工人的平均工資就下降0.2 個百分點。⑤William W. Olney, “ Offshoring, Immigration, and the Native Wage Distribution,” The Canadian Journal of Economics /Revue Canadienne d'Economique,Vol. 45, No.3,2012,pp. 830-856.白人藍領認為移民不但不認同他們的政治價值觀,還搶了他們飯碗,因此極度憤懣,催生了特朗普在美墨邊境筑墻、出臺“限穆令”等瘋狂舉動。

另外,移民問題也是美國社會左右撕裂以及政治極化的根源之一。 從上文的分析可知,移民問題既與文化認同有關,又與美國民眾的經濟狀況相聯系,因此,在兩黨的政策議題中,它既屬于文化—族裔議題,又屬于經濟—階層議題。 二戰后,美國經濟進入繁榮期,社會貧富差距不大,因此,經濟議題讓位,而文化—族裔議題上位。 然而,進入21 世紀,全球化弊端日顯,民眾對經濟和就業的關注與對文化—族裔的訴求并行,移民問題就成了美國政治中既危險又不能不被踩中的“雷點”。 民主黨基于多元文化主義、全球主義的立場,強調身份政治,認為美國工人的福祉不足以成為反對移民及自由貿易的理由,而越來越傾向于民粹民族主義的共和黨則與其針鋒相對,⑥Michael Lind,“This Is What the Future of American Politics Looks Like,” Politico Magazine, May 22, 2016, https:/ /www.politico.com/magazine/story/2016/05/2016-election-realignmentpartisan-political-party-policy-democrats-republicans-politics-213909.由此,政治極化、左右撕裂、政黨惡斗也就在所難免了。

全球化給美國帶來的第四個挑戰是,其作為當今世界唯一超級大國的地位受到了新興國家強有力的撼動。 美國朝野認為,二戰后至今的全球化是在美國的主導下進行的,全球化所依托的國際政治、經濟秩序是由美國建立的,美國有強大的技術優勢,可以使其穩保全球霸主地位,而且隨著全球化的深入發展和蘇聯的解體,美國的政治制度和價值觀也必將走向世界,為全人類所享有,正是在這個意義上,有學者將“全球化”等同于“美國化”。①Robert J. Antonio and Alessandro Bonanno, “A New Global Capitalism? From ‘Americanism and Fordism’ to ‘Americanization Globalization’” American Studies, Vol. 41, No. 2/3, Summer/Fall,2000, pp. 33-77.

1959 年,美國學者李普賽特(Seymour Martin Lipset)提出了“經濟發展推動政治民主”的觀點,此后,羅伯特·杰克曼(Robert Jackman)、迪特里希·魯其梅爾(Dietrich Rueschemeyer),尤其是亨廷頓等一大批學者陸續響應,論證、補充并深化了“李普賽特命題”。 在美國決策者眼中,新興國家特別是中國經濟發展了,其政治制度就會“自行演變為美國式的民主制”。 然而,大出美國決策者意料的是,“李普賽特命題”破產了,經濟上崛起的新興國家在政治制度和文化價值觀上并未如他們所設想的那樣向美國靠攏,反而更加自信、更加強調自身的政治制度與文化傳統,美國決策者認為這嚴重威脅了其超級大國的地位。

實際上,美國并非第一次面對強大的、與其意識形態不同的競爭對手,然而在美國人眼里,盡管蘇聯很強大,但在冷戰中,美國與蘇聯經濟基本隔絕,且對蘇聯實施技術封鎖,因此蘇聯的經濟和技術鮮有可能實質性地超越美國。 中國則不同,如今的中國在技術上有了很大的進步,未來還會有更大發展。 面對這種局面,兩黨一時手足無措,在焦慮之中互相指責,推諉責任,兩黨纏斗也就更加激烈。

2.3 信息技術革命對美國政治的沖擊激化其政治危機

毋庸置疑,信息技術革命所帶來的創新在很多方面推動著人類社會的進步,但創新也會對人類現有的經濟、政治及社會秩序提出挑戰,正如經濟學家保羅·塞繆爾森(Paul A. Samuelson)所指出的,“創新可以導致制度的不穩定”。②Ron W. Coan,“Science,Technology,Knowledge-Based Innovation: Too Much of a Good Thing?” Washington Academy of Sci?ences, Spring 2014, pp.37-56.作為塞繆爾森的老師,約瑟夫·熊彼特(Joseph Alois Schumpeter)很早就認識到了創新特別是技術創新的副作用。 熊彼特認為,創新是從內部不斷地打破舊經濟結構并代之以新經濟結構的過程,新的生產方法(即新技術的引入)是最為重要的創新方式。 創新可以增加利潤,開拓新市場,形成新的產業,創造新的就業機會,然而創新最終會摧毀那些過時的產業、技術,在一定時期內造成大規模失業、低效率、貧富分化等現象,對政治社會產生不利的影響,這就是所謂的“創造性破壞”。③張延、姜騰凱:“哈耶克與熊彼特——兩派奧地利學派經濟周期理論介紹、對比與評價”,《經濟學家》,2018 年第7 期,第96-104 頁。

對于美國來講,信息技術革命對其政治社會的破壞和沖擊表現在:

第一,信息技術的大規模應用至少在短期內減少了美國中產階級的工作機會,動搖了美國政治社會穩定的基礎。 近年來的不少研究表明,生產和工作程序的自動化確實減少了某些行業以及某些類型的工作機會,例如,有學者指出,自動化持續且顯著地減少了制造業中的就業崗位,1979 年,美國制造業就業人數為1 950萬,到1983 年,該數字下降到1 670 萬,預計到2024 年,只有7.1%的美國人從事制造業。④V. Kumar and R.P. Sundarraj, “Global Innovation and Economic Value,” India Studies in Business and Economics, Springer,New Delhi, Springer (India) Pvt. Ltd., 2018, pp.50-93.除了威脅藍領工人的工作外,信息技術的應用也影響了諸如零售業、旅游業等服務業的就業;⑤Eli Noam, “ Inequality and the Digital Economy,” in Lorenzo Pupillo et al. eds., Digitized Labor, 2018, pp.117-140.學者科恩(Deniel Cohen)認為,電子軟件難以取代高技能和低技能的工作,而那些以常規性、重復性為特征的工作則很可能被技術所取代;⑥See Stéphane Ciriani and Pascal Perin, “Current Perspectives on the Employment Impact of Digital Technologies,” Digiworld Eco?nomic Journal, No. 100, 4th Q, 2015, pp. 145-163.學者弗雷(Carl Benedikt Frey)和奧斯本(Michael A. Osborne)認為,在未來十到二十年,美國就業崗位中的47%都面臨著被電腦取代的風險,①Carl Benedikt Frey, Michael A. Osborne, “The Future of Employment: How Susceptible Are Jobs to Computerization?” Oxford Martin Programme on Technology and Employment, September 17,2013, p. 38.等等。 在美國,由于工業自動化的快速發展,作為中下層階級的藍領工人失業問題嚴重,對這些工人特別是年齡較大的工人來說,學習新技能、適應新工作模式都是十分困難的。 而這些失業的或地位下降的人群就成為“憤怒的選民”,對美國政治社會造成了嚴峻的挑戰。

第二,信息技術革命與全球化相結合,強化了美國經濟社會的兩極分化。 有研究表明,近年來,美國高技能職業和低技能職業數量都有所增長,而中等技能職業數量則表現出負增長趨勢。②Stéphane Ciriani and Pascal Perin, “Current Perspectives on the Employment Impact of Digital Technologies,” Digiworld Economic Journal, No. 100, 2015, pp. 145-163.1970—2014 年,美國勞動力占GDP 的比重有所下降,信息技術的使用增加了資本收入份額,加大了財富的集中程度,除小部分高技能工人外,其余工人的工資很難再有所增加。③Carl Benedikt Frey, Michael Osborne, “ Technology at Work: The Future of Innovation and Employment,” Citi GPS: Global Perspectives & Solutions, February 2015, pp. 67-71.因此可以說,信息技術的大規模應用是導致美國貧富差距拉大的重要原因。 更重要的是,信息技術使商業資本得以跨越國界,超越空間和時間,因此實際上加速了全球化的發展,信息技術與全球化相結合,更強化了美國經濟社會兩極分化的程度和速度,甚至形成了一種“贏者通吃”的效應,使窮者愈窮,富者愈富。

第三,信息技術革命中出現的社交媒體挑戰了美國傳統媒體的地位,削弱了傳統媒體的影響力和聲譽,并加劇了美國的左右撕裂。 美國媒體一向被譽為“第四權”,在民眾心中有著不可或缺的地位。 然而,隨著信息革命的開展,一方面,電視、網絡等在一定程度上拓展了傳統媒體的影響;但另一方面,諸如推特(Twitter)、臉書(Facebook)、照片墻(Instagram)等新興社交媒體也對傳統媒體的地位形成了挑戰,后者逐漸失去了對新聞報道的壟斷權,甚至有學者指出,面對網絡時代日益激烈的市場競爭,傳統媒體將來很有可能被網絡媒體完全取代④Ralph Schroeder, Social Theory after the Internet, UCL Press, 2018, pp. 28-59.。 傳統媒體深感自身危機,開始積極采取措施迎接新興社交媒體的挑戰,但在激烈的競爭中,它們難免劍走偏鋒。 一般來說,新聞報道盡管不可能不帶有意識形態偏見,但應盡量保持客觀中立,以事實為基準,然而為了贏回不斷流失的受眾,傳統媒體越來越迎合民眾的偏好,變得日益意識形態化。 例如,《紐約時報》、美國有線電視新聞網絡(CNN)等主流媒體一邊倒地對特朗普大加鞭撻,而且確實在有些報道中有失事實,因此被特朗普回擊為“假新聞”。 在意識形態化的同時,傳統主流媒體也日趨極化,在涉及諸如移民、族裔、同性婚姻、控槍、墮胎以及對外貿易等新舊議題上,左翼媒體和右翼媒體針鋒相對,爭論不休,使美國左右爭斗更加激烈。 此外,由于特朗普代表著美國白人中下層階級的利益,傳統媒體特別是左翼媒體在特朗普問題上的不冷靜使自身成了上述民眾所詬病的“建制派”“精英”等的代名詞,從而使自己的公信力受到了更大損害。

第四,信息技術革命使人們的交往、組織方式發生了極大的改變,對美國政治制度的運行及政府治理活動造成了明顯挑戰。 在信息社會中,人們能接收到更多的信息,人與人之間的交往也更加直接、便利,因而可以說人們卷入政治的程度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高。 但問題在于,網絡媒體在帶給人們更多信息的時候,也使其傾向于只接受符合自己口味與興趣的信息,而對與自身不同的觀點視而不見、大加批判甚至采取敵視的態度,因此人們日益局限在封閉的世界中,不同觀點之間缺乏有益的交流,結果就是群體內的同質性程度越來越高,而不同群體間的異質性程度越來越高,政治極化也就不可避免了。 另外,在傳統工業社會中,人們往往通過利益集團、民間組織等參與政治,在信息社會中,這些組織盡管依然重要,但人們越來越傾向于借助社交媒體來參與特定的政治議題,這種政治參與形式呈現出無中心、無領導的特征,人們因議題而聚,待熱點一過,便消散無蹤,政府無法尋找到可以與之進行協商的對象。 因此,面對信息社會中的大眾政治參與,以不同群體、不同觀點之間的理性交流、辯論、協商和妥協為要義的美式民主治理模式開始顯得有些不適應。

總而言之,與社會進步相伴而生的社會矛盾引發了美國的政治危機,另外,全球化和信息技術的發展放大并加劇了美國社會的矛盾和沖突,也就是說,經濟全球化與信息技術在全球的擴散強化了美國國內矛盾的復雜性、加劇了社會沖突的強度,而且還增加了解決這些矛盾、沖突的難度,終于在特朗普時代,美國爆發了較為嚴重的政治危機。

三、特朗普政府解決美國政治危機的措施以及危機的發展

3.1 特朗普的當選是美國部分民眾和精英化解政治危機的嘗試

其實,2008 年美國爆發的金融危機,很大程度上可以說是其無法有效應對全球化和信息技術深入發展所帶來的挑戰的結果。 金融危機發生后,奧巴馬以“改變”“是的,我們可以”的口號打動了那些期待變革、渴望革除美國政治社會弊端的民眾的心。 奧巴馬上臺后,在經濟、社會政策以及價值觀等方面明顯向左轉,實施積極的經濟刺激計劃以圖復蘇美國經濟,提高稅收,通過“奧巴馬醫改”,推動有利于移民和非法移民的政策,更加積極地推動有利于女性、LGBT 及少數族裔等群體利益的政策措施。 然而,客觀而言,奧巴馬八年執政,美國的財政赤字進一步擴大,貧富差距不減反增,族裔沖突及左右撕裂在某種程度上更加嚴重了。 例如,金融危機后,代表著白人中下層階級以及價值觀上更加保守的民眾利益的右翼民粹主義勢力——茶黨從“草根”中崛起,發起了一系列抗議活動。①房廣順著:《美國茶黨研究》,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16年版,第66 頁。2011 年,美國民眾掀起了聲勢浩大的“占領華爾街”運動,向政府表達了他們對日益加劇的貧富分化的不滿。 可以說,奧巴馬解決美國當時初步顯現的政治危機的努力失敗了。

2016 年大選徹底暴露了美國政治社會的深刻危機,左右翼民粹主義的勢力更加壯大,在他們的支持下,民主黨非建制派的代表桑德斯一度威脅到黨內建制派領導人希拉里(Hillary Clinton),而屬于共和黨非建制派的特朗普卻連連擊敗黨內的建制派,不僅成了共和黨總統候選人,還最終成了美國總統。 在這一過程中,草根階層對精英的不信任表現得淋漓盡致,美國民眾尤其是中下層白人將希拉里看作是華爾街精英與特殊利益集團的代言人,而認為政治素人特朗普真正代表了他們的利益和呼聲。

應該說,特朗普的上臺正是美國部分民眾和精英想要解決其國內政治危機的又一次嘗試。在競選中,特朗普打出了“美國優先”“讓美國重新偉大”的口號,不僅贏得了白人藍領的堅定支持,也贏得了一些意識相態相對溫和的民眾及精英的支持。②周琪、付隨鑫:“深度解析美國大選中的‘特朗普現象’與‘桑德斯現象’”,《國際經濟評論》,2016 年第3 期,第9-21 頁。在競選中,特朗普一方面表現出了相對溫和的立場,如反對奧巴馬醫改,但卻不反對由政府支持的醫療保險體系;反對女性墮胎,但認為女性也能夠從計劃生育項目中獲益等。另一方面,特朗普又表現出某種反共和黨傳統觀念的立場,如他明確反對當前的全球化,而自由貿易和全球化正是共和黨長期堅持的主張;在外交上,特朗普最鮮明的主張是與俄羅斯緩和關系,而這又與共和黨建制派的觀念相悖。 在移民問題上,特朗普異常堅定,強烈反對非法移民,要求在美墨邊境筑墻以及禁止外國穆斯林進入美國等。 另外,特朗普反“政治正確”的大膽言辭也贏得了不少美國人的好感,他們認為,“特朗普為復雜的社會問題提供了簡單的解決辦法”。③陶文釗:“‘特朗普現象’剖析”,《國際關系研究》,2016年第9 期,第3-15 頁。

3.2 特朗普化解政治危機的舉措加深了危機的程度

然而,要解決美國政治危機的特朗普又帶來了新的問題。

首先,特朗普上臺本身就在美國引發了一場不小的危機。 先是蔓延全國的聲勢浩大的民眾示威游行,然后是曠日持久的“通俄門”調查,以及特朗普與主流媒體的持續罵戰。 另外,他的上臺也給美國政壇攪起了一潭渾水,例如,美國中下層階級特別是藍領工人多年來一直是民主黨的忠實擁護者,而共和黨則被視作是跨國企業和華爾街精英的代言人,但在2016 年大選中,白人中下層階級的很多人則拋棄了民主黨而倒向共和黨,民主黨反而成了華爾街部分精英利益的捍衛者,因此,有學者指出,特朗普的上臺在某種程度上預示著美國政黨政治“正步入一個重大調整與重新定位的階段”。①刁大明:“美國兩黨政治走向及對特朗普外交的影響”,《現代國際關系》,2017 年第10 期,第7-17 頁。

其次,特朗普上臺后所采取的化解政治危機的措施又激化了原有的矛盾,帶來了新的沖突,使危機程度進一步加深了。 特朗普與其執政團隊堅信,全球化是加劇美國政治危機的重要根源,那些遵循著舊思路的簡單的增稅或減稅、放松或加緊移民管控等化解危機的措施,似乎已是山窮水盡,因此,特朗普政府決定另辟蹊徑,在“逆全球化”或“重新定義全球化”的思路下,以“美國優先”的策略使“美國再次偉大”起來,也就是說,在解決全球化所帶來的問題的大框架之下,在以下方面采取各種措施,以緩解美國的政治危機。

其一,在社會價值觀方面,盡管有學者認為,特朗普使“過度‘左傾’的美國回歸正態”,因而“挽救”了美國,②林宏宇:“試析特朗普‘新政’及其對中美關系的影響”,《太平洋學報》,2018 年第12 期,第90 頁。但實際上,特朗普復雜的意識形態立場使政治極化與黨派斗爭進一步惡化了。從總體上看,特朗普政府基本上持右翼保守主義的立場,自上臺后,他領導下的行政分支及共和黨就致力于糾正其所認為的近年來美國社會過于“左傾”的價值觀。 例如,制定“特朗普醫改”以努力使其取代“奧巴馬醫改”,提名保守派大法官戈薩奇和卡瓦諾進入最高法院,使最高法院重新染上保守主義的色彩。 在特朗普以及保守主義者看來,只有使美國社會恢復傳統價值觀,才能應對多元文化主義對美國政治及社會的沖擊。

在共和黨方面,特朗普時而溫和、時而“離經叛道”的意識形態立場在某種程度上激化了黨派斗爭。 正如有學者指出的,雖然當前美國共和黨顯現出越來越強烈的“特朗普化”的趨勢,但共和黨議員與特朗普的一致性更多體現在共和黨的傳統議題上,也即共和黨是在“與本黨一致,而非與特朗普一致”,③刁大明:“試析美國共和黨的‘特朗普化’”,《現代國際關系》,2018 年第10 期,第38-45 頁。因此,當特朗普背離共和黨的傳統理念時,共和黨的黨派沖突就會發生。 一方面,就其較為溫和的意識形態立場來說,特朗普本人與共和黨建制派時有齟齬。 例如,在醫療改革上,參議院共和黨部分議員因“特朗普醫改”保留了“奧巴馬醫改”中的重要條款而拒絕對其投贊成票,凸出了特朗普與共和黨建制派的矛盾。另一方面,就其某些違背共和黨傳統觀念的立場來看,特朗普的政策主張往往會加劇共和黨內的分歧與斗爭。 例如,特朗普自競選時到現在都未放棄與俄羅斯緩和關系的想法,這不僅使他深陷“通俄門”的泥潭,還激起了共和黨建制派的激烈反對,也因為此,特朗普與已去世的共和黨建制派大佬、前參議院軍事委員會主席麥凱恩(John McCain)的關系一度變得水火不容。

對民主黨來說,特朗普的保守化與某些極端化的立場是不可接受的。 因此,特朗普及共和黨主導下的最高法院的保守化激起了左派的激烈反抗,后者認為,最高法院一旦保守化,將長期影響美國政治,在涉及移民、平權等方面的司法問題上,最高法院將做出有利于右派的決定,因此,保守派大法官卡瓦諾(Brett Kavanaugh)的提名確認過程變得驚心動魄,甚至在美國引起了一場政治風暴。④Ralph Ellis, “Anti - Kavanaugh Protesters Keep up the Fight, Even after He’ s Confirmed,” CNN, October 6, 2018,https:/ /www. cnn. com/2018/10/06/politics/kavanaugh - protests/index.html.另外,2018 年中期選舉后,民主黨斬獲眾議院多數席位,這增加了他們反對特朗普的權力和信心,在“通俄門”問題上,盡管民主黨眾議院領袖佩洛西(Nancy Pelosi)表示要放棄彈劾特朗普,此后美國特別檢察官羅伯特·穆勒(Robert Mueller)又向司法部提交“通俄門”調查結果并建議不進行任何進一步的起訴,但為了防止特朗普出格的政策主張打擊到自己的支持者,民主黨仍然希望在“通俄門”及其他問題上找出特朗普的過錯。 因此,2019 年9 月“通烏門”事件曝光后,民主黨控制的眾議院迅速發起了對特朗普的彈劾調查,并于2019 年12 月18 日投票通過了針對特朗普的兩項彈劾條款,即“濫用職權”和“妨礙國會”,①“美國國會眾議院表決通過兩項針對總統特朗普的彈劾條款,正式指控他濫用職權和妨礙國會”,新華網,2019 年12 月19日,http:/ /www.xinhuanet.com/2019-12/19/c_1125364158.htm。彈劾案送交參議院后,民主黨和共和黨雙方進行了激烈的攻防戰,前者竭力想抓住特朗普的弱點,掘出特朗普的罪行,在2020 年大選中將其擊敗。 兩黨斗爭的白熱化還體現在,2020 年2 月5 日,在特朗普發表國情咨文時,拒絕和佩洛西握手,而佩洛西則公然撕碎了特朗普的國情咨文。

其二,在移民政策上,特朗普一上臺就簽署了被稱為“禁穆令”的行政令,修建美墨邊境墻,控制全球化下加速涌入的非法移民,希望以此為契機緩解美國緊張的種族關系、失業問題以及國家認同問題,但這同樣加劇了美國的政治危機。

一方面,“禁穆令”三次頒布,都在全國各地掀起軒然大波,反對聲浪此起彼伏,聯邦地區法院三度阻擊,特朗普不斷上訴,最終,最高法院作出了有利于特朗普的判決。 在這一過程中,盡管最高法院最終選擇了站在特朗普一邊,但總統與司法系統的關系卻變得非常緊張。 同時,在對待穆斯林移民的問題上,美國社會的撕裂程度也進一步加深,路透社和益普索對美國民眾進行的聯合調查表明,“高達49%的受訪者對特朗普的移民禁令表示支持,反對者則有41%”。②郝亞明:“從‘禁穆令’看美國少數群體的權利保障”,《人民日報》,2017 年3 月10 日,第18 版。

另一方面,在美墨邊境筑墻的問題上,特朗普與民主黨人在筑墻費用上難以達成共識,縱觀特朗普以邊境筑墻來解決美國政治危機的過程,不難發現危機程度的加深:從政府關門到特朗普頒布緊急狀態令,從國會對緊急狀態令的否決到總統對國會的否決,邊境筑墻問題一波四折,特朗普與共和黨部分議員也分歧重重,與民主黨的對峙異常激烈,幾乎達到頂點,盡顯政治極化的惡果。

其三,在經濟政策和外交政策上,首先在經濟方面,為了應對中產階級衰落、貧富分化等問題,特朗普一方面放松金融管制、進行大規模減稅,以吸引境外的美國資本回流,為白人中下層創造就業機會,另一方面則從貿易不平衡問題著手,“借‘公平貿易’之名行貿易保護主義之實”。③劉均勝:“特朗普貿易保護主義背景下的中日韓自貿區”,《太平洋學報》,2018 年第12 期,第2 頁。與中國發生貿易摩擦,對來自中國的商品加征高額關稅,并一直宣稱要進一步提高關稅,以此脅迫中國接受美國提出的條件。 另外,美國又與加拿大、墨西哥重新簽訂包含了“毒丸條款”的《北美自由貿易協定》,與韓國簽訂貿易協定,與歐、日發表關于貿易的聯合聲明,意圖以此降低美國與上述國家和地區特別是與中國的貿易逆差,使中國“在國際生產分工體系中被逐步邊緣化”。④孔慶江、劉禹:“特朗普政府的‘公平貿易’政策及其應對”,《太平洋學報》,2018 年第10 期,第49 頁。

在外交方面,為了達到“重新定義全球化”的目標,特朗普政府“舉起單邊主義大棒向全世界揮舞”,⑤張建輝、鄭易平:“特朗普政府對外戰略的調整、原因及其前景分析”,《世界經濟與政治論壇》,2018 年第6 期,第27-45 頁。先后退出了跨太平洋伙伴關系協定(TPP)、《巴黎氣候協定》、伊核協議、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及聯合國人權理事會等國際協議或國際組織,同時,迫使歐盟增加軍費、日本多分攤駐日美軍費用,意圖通過節約開支的方式減輕美國的財政壓力。 另外,特朗普及共和黨強硬派指責中國“在全球化中通過損害美國利益為代價的方式崛起”,因此責難中國,將中國定位為“挑戰者”“修正主義國家”和“競爭對手”,并制定所謂的“印太戰略”,意圖遏制中國,挑起“新冷戰”。⑥Michael Lind, “Welcome to Cold WarⅡ,” The National In?terest, May/June 2018, pp. 9-21.特朗普還想通過與俄羅斯緩和關系的方式集中精力應對中國,只因受到共和黨強硬派和民主黨的強烈抵制而作罷。

然而,在經濟政策和外交政策上,特朗普針對其傳統盟友及中國的做法同樣加劇了美國的政治危機。 在對待傳統盟友方面,美國與它們的新貿易協定雖然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減少美國的巨額貿易逆差,在使盟友增加軍費、退出部分國際組織等方面的舉措雖然可能減輕美國的財政壓力,也可能因此緩解美國國內矛盾,但特朗普不留情面的做法卻傷害了美國與其盟友之間的感情,破壞了美國的國際形象,也因此而損害了其自身的實力。①Lawrence Freeman, “A Subversive on a Hill,” The National Interest, May/June 2009, p. 39. 在該文中,作者明確指出,美國實力的基礎是聯盟,轉引自[美]約瑟夫·奈著,[美]邵杜罔譯:《美國世紀結束了嗎?》北京聯合出版社,2016 年版,第137 頁。而且,民主黨與部分共和黨人也反對搞壞與其盟友的關系,因而在這個問題上,特朗普的做法又引起了黨派矛盾。 在處理中國問題方面,特朗普政府希望通過貿易摩擦等方式,迫使中國對美國做出一定的讓步,并試圖使中國按照美國的要求進行經濟、政治體制等方面的改革,以最大限度地降低全球化對美國造成的不利影響。 然而,中美在經濟上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因此貿易摩擦實際上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貿易摩擦的不確定性給美國股市帶來了不利因素,若美國民眾在中美貿易摩擦中的收益不能彌補其損失,則不僅不能解決美國的就業問題,還會引發民眾對特朗普的強烈不滿,加劇美國的國內矛盾,并且可能導致特朗普連任之夢破碎。 基于上述現實,特朗普近來也不得不降低姿態,在與中國進行貿易談判時做出讓步,以減少自身的損失,然而,可以預見,即使中美之間達成了貿易協議,由于特朗普仍然著眼于從反全球化入手來解決美國的政治危機,中美之間的貿易摩擦在很大程度上還會時急時緩地持續下去。

四、結 論

美國學者亨廷頓認為,與歐洲大多數國家不同,美國一直存在著廣泛的共識,即以自由主義、個人主義、民主主義和平等主義為主要內容的“美國信念”,②[美]塞繆爾·亨廷頓著,先萌奇、景偉明譯:《美國政治:激蕩于理想與現實之間》,新華出版社,2017 年版,第6-7 頁。它是美國民族認同的獨特來源。 長久以來,這個信念與美國的政治體制之間都存在著裂痕,換句話說,也就是理想與現實之間存在裂痕,這個裂痕使美國的政治與社會矛盾層出不窮,而且美國人還不斷試圖彌合理想與現實之間的裂痕,這使得美國政治體制一直在恒久的沖突中不斷地進行著變動與改革。

追溯美國的歷史,不難發現,貧富分化、族裔沖突以及價值觀沖突等引起當今美國政治危機的社會矛盾其實在美國歷史上出現過不止一次,例如,進步主義運動時期,美國貧富分化程度非常嚴重,外來移民、族裔沖突也時常刺激美國人的政治神經,二戰后開展的民權運動中,族裔沖突更是異常激烈,但這些社會矛盾都沒有顛覆美國的國家認同或“美國信念”。 實際上,階層、種族乃至價值取向各異的美國人在其分權制衡的政治體制所提供的彈性空間和糾錯機制內,在對“美國信念”的堅守中,通過各種形式的政治參與、政治博弈實現了能令各方基本滿意的利益分配,從而較為成功地緩解了各種社會矛盾。 在這一過程中,理想和現實的裂痕雖未能得到彌合,但美國的國家認同在新的基礎上得到確立,其政治體制也在博弈中得到修補。③牛霞飛、鄭易平:“美國政治文化的特點及其對政治制度穩定性的影響”,《世界經濟與政治論壇》,2016 年第5 期,第44-64 頁。正如社會學家科塞(Lewis Coser)所言,只要不發生危及群體核心價值的破壞性沖突,一般性的、針對各類社會問題的沖突是一個社會中重要的平衡機制,④鄭易平著:《冷戰的終結——20 世紀超級大國的政治體制特征、穩定性及對抗過程分析》,中國文史出版社,2008 年版,第246-247 頁。它不僅不會動搖社會的基本穩定,而且還會促進社會的團結和整合。

從歷史經驗來看,當前美國政治的危機程度還未達到南北戰爭時期的那種強度,圍繞“美國信念”或科塞所言的核心價值而形成的共識雖然受到了強烈的沖擊,但這種沖擊尚未越過警戒線,盡管它已經靠近了警戒線。 從這個意義上說,當前美國政治危機的烈度確實已經到了引發崩潰危險的峰值,但還是有可能渡過危險期,使危機得到緩和,并進入一個相對平穩的時期。

更進一步來看,當前西方發達國家普遍面臨著同美國相似的政治危機,也就是說,全球化及信息技術革命的負面效應加劇了包括美國在內的西方發達國家的社會矛盾和沖突。 例如,在英國,為了擺脫歐洲債務危機與歐洲難民危機的影響,英國選擇“脫歐”,但這又反過來給英國社會造成了危機;在德國,超過200 萬難民短期內無法順利融入德國社會,反而給德國社會帶來了相當大的壓力,引起了民眾的不滿,使極右翼勢力崛起;在法國,馬克龍的當選打破了法國政治近40 年來“左右分野”的傳統,同時,極右翼政黨“國民陣線”逐漸崛起,此起彼伏的“黃馬甲運動”也使法國政壇震蕩不已。

從根本上說,全球化經過多年的發展,已經形成了一系列融合的、復雜的、系統的規則體系,這一規則體系具有強大的慣性,完全拋開這些規則而另起爐灶是極不現實的,因此對全球化規則體系的修正是一項浩大的工程。 同時,信息技術革命的發展勢頭也難以阻擋,面對它帶來的深刻影響和全新挑戰,美國等西方國家乃至人類社會都可能經歷痛苦且長期的適應過程,正如美國學者沃爾特·拉塞爾·米德(Walter Russell Mead)所說,人類需要“努力理解并掌握新興信息社會的規則”。①Walter Russell Mead, “The Big Shift,” Huadson Institute,https:/ /www.hudson.org/research/14334-the-big-shift, 訪問日期:2019 年3 月2 日。從上述意義上說,修正全球化以及應對信息革命的挑戰非一日一功,也非一國之力,而是需要各國之間的通力合作和人類共同的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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