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情串之方覺味
——淺析白居易之《琵琶行》

⊙何 平（新疆維吾爾自治區伊犁可克達拉鎮江高級中學）

白居易的詩中往往有著濃厚的情感融入其中，如《賣炭翁》中，通過老翁的視角來觀察社會，痛斥社會的陰暗面，訴說到極點時，作者還不忘自己出來痛罵幾聲，可見白居易是一個重情之人。對于這么一個重情之人，我們去解讀他的詩歌，如果從“情”入手，或許很多難解的問題也就迎刃而解了。

一、尋蹤覓跡，窺情得意

白居易在《琵琶行》一詩中，融入了至深至密之意，看似閑云野鶴，恬然無所糾葛，但情還是無法掩蓋，同學們只要可以找到一些表達情感的重要詞語，當然，也包括一些側面抒情的內容，這些線索有助于我們理解白居易所想要抒發的情感。

《琵琶行》一詩，有序為先，借以交代寫作的線索、背景、時間等，當然，其間也有作者的情感在其中，作者在交代寫作緣由時，一定會將他的心跡透露出來，如小序中提到：“曲罷憫然，自敘少小時歡樂事，今漂淪憔悴，轉徙于江湖間。予出官二年，恬然自安，感斯人言，是夕始覺有遷謫意。”我們先看作者的處境“出官”，“出”就是離開京城到地方做官，一般情況都是官員得罪了皇帝或者權臣，其實小序中也已提到了“左遷”二字，說明作者現在的處境并不是很好，而且他因為維護朝廷秩序而導致被貶，并沒有犯什么真正實質性的錯誤，所以，有怨氣應該是正常的。而作者說“始覺有遷謫意”，其實應是一種憤激之言。有了“遷謫意”這個基調，就知道作者為什么會給琵琶女譜寫一曲了，其實是想通過琵琶女來寫自己，或者是在抒發人類的一種普遍情感——悲愁。

有了主基調，大家再去理解詩歌中作者所要表達的情感，就十分容易了，作者在日常的貶謫生活中，真的沒有一點“意”嗎？我們可以循著這條線索查找下去，作者自會時不時地予以透露出來。

二、情樂交融，意溢志傷

人其實往往是十分脆弱的，白居易的遷謫意其實應該是早有痕跡的，只是作者不愿表露而已。我們學過柳宗元的《始得西山宴游記》，其中寫道：“自余為人，居是州，恒惴栗。其也，則施施而行，漫漫而游。”被貶之人往往將自己比作罪人，處事都是十分小心的，又因為前后落差之大，導致自己精神頹廢，此外，與家人、朋友的聯系也變得十分困難，蘇軾被貶之后，與家人幾乎沒有什么音信往來。通過這些人的處境，我們就可以知道白居易的一般生活狀態了。

白居易自己在《琵琶行》中提到：“我從去年辭帝京，謫居臥病潯陽城。潯陽地僻無音樂，終歲不聞絲竹聲。住近湓江地低濕，黃蘆苦竹繞宅生。其間旦暮聞何物？杜鵑啼血猿哀鳴。”作者十分明顯地告訴我們，“始覺有遷謫意”應該是隱藏在作者內心深處的痛，而不是沒有遷謫意，是他自己不想說出而已。或者說是沒有一個可以傾訴的人，而在那個潯陽江頭送客之夜，盡管朋友到來，自己依然不敢傾訴，畢竟怕連累朋友，所以大家也只能是一種短暫的歡悅，而琵琶女那穿心而過的琵琶音卻徹底將作者征服了。

聽聞琵琶女的樂曲后，作者的情感得到了升華，從遷謫人的特殊情感升華到一種人類的普遍情感，白居易不再在乎什么地位權勢，而是回歸了人性的本真，他大膽地提出了“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的論調，讓我們看到了作者此時的心境，是完全把琵琶女和自己看成一類人了。畢竟江州司馬相當于今天的副市長，而琵琶女只是一個歌女，而在音樂之中，作者完全泯滅了人的社會地位，盡情地將自己的悲情抒發了出來，以至于青衫濕，正如納蘭性德所說：“近來傷心無限事。”

音樂將大家融匯到了同一個世界，盡管大家之前還是各有其事，而現在白居易、朋友和琵琶女融為了一體，他們同處于“唯見江心秋月白”的世界，在這個世界里，大家都是孤單、受傷的人。

三、情藝交璧，穿越古今

藝術的創作往往源于偶然的機遇所生發出的靈感。有了奇妙的邂逅，自然而然藝術也可能獲得生發。面對琵琶女唯美而具有情感穿透力的琵琶曲，不禁讓我們想起了杜甫的“千載琵琶作胡語”，有多少隱藏的情感融匯于琵琶曲中。

大家都知道音樂的描摹往往十分考驗作者的情感領悟能力，此外還需要高超的藝術表現力，才能夠讓大家身臨其境。白居易在《琵琶行》中，通過敘述和描寫的融合，讓大家一面聽著音樂，一面傾聽著琵琶女的傷心往事，隨著音符的變化而逐漸進入了人的情感深處，大家也就越發具有身臨其境之感，也就是作者為什么始有遷謫意，為什么作者會憫然了。

樂曲本身往往具有一定的渲染效果，可以給人一種緊張的氛圍，讓人的心靈隨著樂曲的轉挪騰移而起伏，此外，樂曲本身還具有一定的視覺藝術效果，你聽著樂曲的同時，會不自覺地生發出一定的藝術場景，就像現實生活的一種藝術化，所以白居易在描摹音樂藝術效果的時候，使用了很多具有其他感官的描寫。如“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語。嘈嘈切切錯雜彈，大珠小珠落玉盤。間關鶯語花底滑，幽咽泉流冰下難。冰泉冷澀弦凝絕，凝絕不通聲暫歇”，雖然，急雨、私語、大珠小珠，應該是以聲類聲，但還是具有視覺的藝術效果，而且是既有聲音又有畫面感的。

音樂本身就具有情感的基因，正如琵琶的音符往往給人一種哀傷之感，讓人的內心受到極大的震撼，有時還會讓人緊張，所以琵琶女的音樂具有“四弦一聲如裂帛”的藝術效果，這與音樂的自身屬性有一定的關系。此外，琵琶女的情感還具有人世間的普遍性，所以她的音樂有著超強的感染力，以至于本來要送客離開的白居易會選擇重開宴。琵琶女的音樂果然沒有讓作者失望，在間歇中他又聽聞了琵琶女的經歷，感受到了一種別樣的人生體驗，以至于淚濕青衫。

所以，《琵琶行》不僅僅是一首詩，還是譜寫人類普遍情感的音符，以至于今天人們在撫弦時，依然可以感受到作品時隔千載的藝術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