冤不冤

楊葵（作家）

1998年我在作家出版社工作，參與籌備出版《中華人民共和國五十年文學名作文庫》。嚴文井是《兒童文學卷》主編，一天我和幾個同事去找他。

八十三歲的他住團結湖一套三居室，敲半天門沒人開。明明事先電話約好的啊，臨時下樓買東西了吧。又去樓下等，半天還是沒人，只好再打電話。說就在家呢，就又上樓，敲門，足足三分鐘后，門才打開，他一臉無奈地說，腿腳太差，從書房一步步挪過來，開了門人都跑了。

嚴文井不僅是鼎鼎大名的兒童文學作家，1950年代還曾是作家出版社社長，也是中國作家協會主要領導。因此聊完正事，閑談起作協人事。他太多年不聞窗外事，我們說的各種“新鮮”事，他一概不知。

他開始發問了：那個誰誰怎么樣了？　答：過世了。他：啊？都死啦……嗯，死得不冤。那個誰誰誰呢？　答：也過世了。他：也死啦……他也死得不冤。那個誰誰呢？答：也不在了。他：哦他有點冤的。

那個午后，秋日暖陽透過窗外一棵大樹照進嚴文井的書房，他總共問了十幾個人，絕大多數早已不在人世，其中兩三個他說死得冤，其余都說死得不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