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難,祝金豹,孫培養,儲浩然*
(1.安徽中醫藥大學第二附屬醫院,安徽 合肥 230061;2.安徽省第二人民醫院,安徽 合肥 230000)
“左捻九而右捻六,是亦住痛之針”是對龍虎交戰手法的首次描述,傳統醫籍中普遍認為:“龍”即蒼龍,為左,指捻針左轉,而“虎”指白虎,為右,指捻針右轉。左右捻分夠陰陽之數則陰陽相爭,具有調和陰陽宣通氣血、住痛移疼之力。歷經多年,其歷史淵源、操作方法、用穴特點、作用機理、臨床應用已經得到了全面的研究。其在神經、骨傷筋傷、婦產、泌尿、急診等多科各類疼痛性疾病的鎮痛作用備受肯定[1]。筆者篩查整理有關龍虎交戰手法文獻71篇,其中基礎文獻研究14篇,機理研究包括動物實驗4篇,臨床觀察和報道53篇,現從理論、機理、臨床三個方面概述龍虎交戰針刺手法十余年的研究進展。
有關龍虎交戰的基礎文獻主要闡釋其理論淵源、歷史發展、操作方法以及臨床研究,其中最多的是對其操作方法的總結與分析。
龍虎交戰法出自徐鳳《針灸大全·金針賦》所云“龍虎交戰,左捻九而右捻六,是亦住痛之針”。張學偉[2]等認為龍和虎是對左右的捻轉操作的形象描述,體現龍從火里出和虎向水邊生的龍虎爭斗聲勢。張闊[3]等研究認為龍虎交戰手法充分體現了三才(天、地、人)刺法的學術思想。
龍虎交戰針法的操作不斷發展,汪機在《針灸問對》中描述其操作方法,“先于天部施青龍擺尾……亦宜三提九按……后于地部行白虎搖頭……亦宜三按六提……。”其操作除遵循九六數以外,在天地層分行青龍擺尾、白虎搖頭。《針灸大成》云:“三部俱一補一瀉……先行左龍則左拈……卻行右虎則右拈。”其將針刺深度分天人地-上中下三層,操作時對每一層分別進行補瀉。薛宏升[4]總結張縉教授對于龍虎交戰手法九六數之心得,認為用九六之數時要靈活,不能拘泥于固定數,而是有多少、大小、輕重之別。李靈峰[5]等認為臨床操作此法,必要時可只深淺兩層操作,而不拘于天地人三層。徐蕾[6]等也認為行龍虎交戰手法時不能機械執行數,其刺激量的大小除了要適應患者的接受程度外還應考慮醫者的手法輕重。
結合文獻檢索結果,龍虎交戰針刺法在取穴時亦表現出一定的選穴特點。楊慧琳[7]等收集資料發現龍虎交戰法適應病種達25個,涉及11條經脈,以手足陽明及足少陽經選穴最多,而所選穴中以阿是穴為頻。李艷麗[8]等依據1962—2015有關龍虎交戰文獻,建立痹證選穴數據庫,發現使用龍虎交戰手法治療痹證腧穴多位于陽經或其陽經郄穴。
綜上,龍虎交戰法源遠流長,充分體現了中醫陰陽理論及三才(天、地、人)刺法的學術思想,筆者認為在臨床操作中使用龍虎交戰針法首當遵循九六之數,其次當重視分層補瀉,更重要的是需要充分考慮患者的接受程度進行操作。再者結合龍虎交戰針刺法的取穴特點可以看出,其在臨床應用中多選用阿是穴、郄穴與針灸“以痛為輸”“陽經郄穴多治急性疼痛”等理論密切相關,臨床研究中確多運用此法于鎮痛之用。
關于龍虎交戰的機理研究包含臨床研究和動物實驗研究。張永臣[9]認為該針法的施術部位,多能承受該手法較強的刺激量,獲效與其捻轉幅度和角度密切相關。屈亞哲[10]等認為其獲效可能與肝主疏泄的功效相關,在治療抑郁性神經癥時取穴雙側肝俞以龍虎交戰手法補瀉后顯效。而在另一項研究中,張永臣[11]使用龍虎交戰手法治療腰椎間盤突出癥,患者疼痛改善的同時其治療前后血清C3、IgG、IgM水平變化與疼痛緩解程度呈正相關。
動物實驗在探究龍虎交戰手法的作用機理也收效頗豐。郭建軍[12]等觀察龍虎交戰與普通針刺對膝骨關節炎大鼠的影響,發現龍虎交戰針法能有效地調節MAPK信號通路中絲裂原活化蛋白激酶信號通路蛋白的表達。王峻[13]等對腎絞痛大鼠模型取穴邱氏穴施以龍虎交戰手法后,觀察大鼠行為和大鼠腎組織病理切片的變化,推斷龍虎交戰法對疼痛緩解的作用機理可能與抑制炎癥介質PGT2、TXA2的釋放以及神經遞質5-HT合成相關。
以上臨床和動物實驗研究說明選擇龍虎交戰針法治療疼痛療效確切,其鎮痛機制與抑制炎癥介質釋放密切相關。
經文獻研究發現,近十余年關于龍虎交戰手法臨床療效對比和臨床報道的文獻共53篇,約占總文獻的75%。在臨床相關文獻中,其中42篇均與疼痛相關,占臨床文獻中的79%。
在龍虎交戰手法干預疼痛有關臨床研究中,大部分是運動系統疾病的疼痛,如肩背部筋膜炎、神經根型頸椎病、肩周炎、膝骨性退行性變及關節炎、腰椎間盤突出癥、肱骨外上髁炎,少數為全偏頭痛、帶狀皰疹后遺性神經痛、原發性痛經、急腹癥疼痛等。
3.1.1 運動系統諸病
齊慧萍[14]觀察龍虎交戰法對肩周炎的鎮痛作用,研究發現龍虎交戰針刺聯合艾灸治療法,不僅可以有效緩解疼痛,還可明顯改善肩關節活動度。李宗偉[15]觀察龍虎交戰針刺與平補平瀉針刺法對神經根型頸椎病臨床療效的差異,治療后統計發現龍虎交戰手法組在癥狀量化評分和頸部殘障指數量表(NDI)指數方面均優異于平補平瀉組。周東俠[16]使用龍虎交戰聯合小針刀觀察其對肩周炎的療效,發現在疼痛評分及肩關節活動度方面,使用本手法組療效更佳。黃彩燕[17]使用龍虎交戰針法配合電針治療膝骨性關節瘀血阻滯型患者,治療后患者的膝骨性關節炎嚴重指數量表及疼痛評分的改善均較電針配合捻轉瀉法更為顯著。趙鋒[18]治療非特異性下背痛時發現龍虎交戰組患者的疼痛評分、腰部功能活動度的改善均優于兩對照組。鐘衛正[19]使用龍虎交戰法聯合雷火灸與普通針刺加艾灸治療法對比治療肱骨外上髁炎,治療后治療組治愈好轉率>90%,明顯高于對照組,其認為龍虎交戰法合雷火灸療效更佳。以上文獻研究說明龍虎交戰手法治療運動系統疼痛的療效優于普通針刺法,其在緩解疼痛的同時亦能夠改善運動系統疼痛疾患局部關節的活動度。
3.1.2 其他痛癥
除了常見的運動系統骨關節疼痛外,龍虎交戰手法還被應用于頭痛、痛經、帶狀皰疹后遺神經痛及內臟疼痛等,但在臨床應用的文獻檢索占比率較低。黃惠媛[20]使用龍虎交戰手法治療叢集性頭痛急性發作效果明顯,董博[21]刺血結合龍虎交戰手法治療偏頭痛亦有較佳的臨床效果,肯定了龍虎交戰手法對偏頭痛的治療效果。周財全[22]治療頸源性頭痛顯示治療初期以龍虎交戰手法更優,遠期療效則與普通針刺相仿,因此臨床應根據病情發展選用本法。胡幼平[23]等使用龍虎交戰對比平補平瀉針法觀察兩針刺法對原發性痛經的即時鎮痛療效,最終發現兩法的即時鎮痛療效可維持2 h左右。饒偉國[24]治療原發性痛經寒凝證患者,結果發現龍虎交戰法在發揮即時鎮痛的同時,尚能有效維持其鎮痛時效。韓德雄[25]等將龍虎交戰與西藥對比,發現手法組對帶狀皰疹后神經痛的鎮痛作用更優。陸惠芳[26]等使用龍虎交戰針刺郄穴配合電針治療帶狀皰疹后遺神經痛有效率達97.2%,且其起效快,即時鎮痛效果好。孔瑩[27]觀察龍虎交戰針法中風后丘腦痛的鎮痛作用,結果發現其可明顯減輕疼痛,療效優于瑞巴林口服和普通針刺。鄧妍[28]等將龍虎交戰與平補平瀉比較治療急性胃脘痛,其即時和遠期止痛均更具優勢,而30 min是其最佳鎮痛時間。肖揚[29]把龍虎交戰應用于腎絞痛,同時開展動物實驗探究其作用機理,證實其即時鎮痛效果很好,其作用機制可能是抑制炎癥細胞浸潤,減輕了5-HT的致痛作用。
結合以上文獻研究可以看出龍虎交戰針法在治療多種疼痛均具有顯著的療效,相比較其他方法其鎮痛效果更具優勢。
在龍虎交戰治療的非疼痛疾病中,失眠是被檢索到最多的疾病,主要是肝郁氣滯型,文獻中描述龍虎交戰法可縮短入睡時間,有效的增加睡眠時間及睡眠深度,同時改善患者的焦慮抑郁狀態,可能跟龍虎交戰手法具有良好的行氣作用有關[30-33]。另有肖兵[34]等選用龍虎交戰針刺法治療頑固性呃逆時收效甚佳。王聰[35]選用龍虎交戰聯合刺絡拔罐加臍療治療精索靜脈曲張療效顯著。李秘[36]取穴肝俞明顯改善了中風后焦慮障礙患者的焦慮癥狀。王彧[37]等使用包括龍虎交戰等古典針法有效改善了截癱后尿失禁。以上文獻研究雖肯定了龍虎交戰針法在多種疾患治療中的療效,但臨床應用少、臨床證據不足且缺乏驗證其療效發揮機制的相關機理研究。
通過對近十年有關龍虎交戰文獻研究,龍虎交戰手法源于《金針賦》,被歷代醫家不斷發展,不失九六陰陽之數,不失天地人三才之法,體現著中醫陰陽辨證的特點。其操作方法不斷被發揚發展,始終與臨床保持一致。臨床應因病情特點、醫生操作差異、病人體質特點而異,不可一味追求表面的數而忽略了陰陽相對的根本。其臨床應用雖涉及疾病多,但以疼痛類疾病為主,功用以鎮痛見長,其中對關節疼痛的臨床應用最多且多有奏效。同時龍虎交戰針法的機理研究較少,當前主要與針刺鎮痛總機制一致,可能與某些神經遞質通路相關,有待于進一步應用研究與探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