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雪夜一名生命“擺渡者”的遐想

文/秋 染

起風了，外面的雪花亂舞著，飄得人心里七上八下，偶爾還有大風的嗚咽聲從窗外探入。雖然躺著，王林一點睡意也沒有,這是他今晚的第五次出車回來了，看了看表是凌晨三點，一陣從來沒有過的莫名的憂傷襲來。妻子劉娜現在身體好嗎？也在工作嗎？孩子感冒好了沒？兩位老人現在能夠熟睡嗎？想到老人一陣愧疚感揪緊了他的心，母親血糖和血壓都高，現在還得給他照看兩個兒子……屈指一算已經來院15 天了，這段時間的生活每天像上了發條，從沒顧上想，今天自己這是怎么了？他開始強迫自己入睡,不然電話又會響起，他還得出發，但是外面呼呼的風偏偏和他作對，撩撥著他的思緒……他閉上眼，索性梳理一下近期這些凌亂的日子……

王林是一所三級醫院的120 救護車司機，自部隊退伍后他應聘到醫院負責急救車管理、保養維護、危重病人轉運等工作。醫院傳達抗疫之初，王林便和妻子一起說服了父母，把2 個三歲的雙胞胎兒子送回了老家，攜手請戰來到了醫院抗擊疫情一線。他的工作是專門接送轉運新冠肺炎確診患者、疑似患者、密切接觸者及湖北武漢和外地入市的發熱人員，同為部隊轉業的妻子呼吸內科護士劉娜則入駐醫院發熱門診，夫妻雙雙約定：“疫情不控制，我們不回家”。他和戰友們不畏艱險、不分晝夜地在醫院、留觀點之間奔波，在密閉狹小的空間里觀察病情、精心救治、耐心撫慰，他們與新冠病毒短兵相接，與病魔賽跑，甘做患者生命的“擺渡人”。他所在的城市是國內一線旅游城市，流動人口多；他所在的區域是國際機場所在地，外籍的發熱病人全部由他的車輛轉運到醫院或者隔離場所，轉運壓力格外大。

在安逸環境生活習慣了，入住醫院這些天，盡管很忙碌，但他仍然感覺漫長。妻子每天帶領低年資護士為疑似病人護理、服務，前幾天那個疑似病人確診新冠肺炎時還虛驚了一場。妻子忽然頭痛發燒，是那個疑似病人確診新冠的第二天，大家都嚇壞了，那段時間，發熱門診和病房組建不久，醫護人員不夠，對病人的治療處在摸索中，武漢不斷傳來醫護人員感染甚至死亡的消息，每個人的壓力都很大。抽血化驗、拍片、院領導強行讓她隔離休息，撤下來的劉娜猛猛地吃了一頓大餐，喝足了水，美美睡了一覺醒來，燒退了！身體好了！每次回想這事王林都感覺直冒冷汗……當時在等待結果出來的3 個多小時里，他感覺時間分分秒秒地像過了一個世紀之久……這15天來，那次是他唯一真正見過妻子的一次。

想到妻子，一股暖流涌入心間。12 年前，他認識了同部隊醫院護士劉娜，倆人性情相投，婚后因父母執意要求他回家鄉，妻子也遠離父母跟隨他來到了這里，每每想到這些，他對妻子就憐惜有加，從不舍得讓她受一點委屈。工作中妻子很要強，后來才明白，她是因為太渴、太累才發燒的。入住隔離區之初，這些醫護人員每天工作12 小時，經常到下班時間還在忙碌。有時過了吃飯時間就不想吃了，太累時，便倒地小憩一會兒繼續工作。雖然醫院提供的隔離衣夠用，但是吃飯和如廁都需要換掉，劉娜和同事們平時上班都用紙尿褲，還一起主動每天不吃晚飯，力爭少喝水……

期間也算見過她一次，那天接送病人回來，到發熱門診按照流程和護士進行交接完畢，正在轉身之際，一句“是我”打動了他，因為彼此都穿著厚重隔離衣，戴著口罩、護目鏡，如此密閉的防護，讓耳朵分辯聲音都非常困難，他抬頭仔細端詳了眼前這個全副武裝的護士，竟沒認出是一起生活11 年的妻子。發熱門診是沒有硝煙的戰場，不宜久留，倆人百感交集，用手勢互道珍重，互相加油又投入到新的戰斗中。有時沒事時，他會站在醫院發熱門診玻璃櫥窗外，能夠看到發熱門診里面忙碌的身影，偶爾會有人和他揮揮手，他只知道這些人是他的戰友，不知哪個是妻子……

最難的是家中的父母，他的一對三歲的雙胞胎兒子，正是調皮又不懂事的年齡。每天晚上兩個孩子不睡覺哭著找爸爸媽媽，父母每人抱著一個，告訴他們“爸爸媽媽去打壞蛋了，你倆趕緊睡覺，早晨醒來就見到了”。其中有一個哭，另一個也會跟著哭,有時實在沒辦法，父母會撥通他或妻子的電話，但倆人都太忙，或者根本不敢接。3 天前大的感冒了，小的又被傳染上，母親流著眼淚的電話一直回響在他耳邊：“林啊，你不用擔心，孩子哭兩聲沒事，孩子都是哭大的！你救人我們全家、全村人為你倆驕傲！”兩個年幼的孩子是他心中最柔軟的的痛，電話那頭孩子的哭聲曾讓這個七尺男兒動容，但卻更加堅定了他努力工作的信心！

在醫院工作，每天穿梭在急救路上，從事與死神搶奪時間的事業，他感到很有意義。尤其是這半個月來，他被身邊同事舍身奉獻的精神感染著，被社會各界的愛心捐贈感動著，更加深切體會到愛的涵義！他想起了龍應臺的名言:幸福就是生活中不必時時恐懼。以前想要的太多，沒有切身地體會自己生活在一個多么幸福的時代！沒有戰爭、衣食無憂、家庭和睦……作為一名退伍軍人，他為自己能夠為抗疫做點事情而自豪！這場疫情，他對疾病、對奉獻、對人生有了全新的認識。他堅信，疫情很快就會過去，他與家人相擁的時刻不會太久。想到這些，他感到一股涅槃重生的力量！

窗外的風不知何時停止了呼嘯，他探身看了一下空濛濛的夜，簌簌的雪仿佛輕輕落在他的心上，慢慢凈化了他的心靈，這滿世界純凈的白像他心中無邊無際的愛，他感到自己像驚蟄后的小動物，蓄滿了躍躍欲試的活力。他起身把窗簾拉上，一會兒便進入夢鄉，朦朧中他變成一名勇士，和戰友們一起手持劍杖斬向病魔！“勝利了！我們勝利了！”大家歡呼在一起……

春天來了，迎著金黃色的暖陽，穿行在無邊無際的曠野上，他握著妻子的手，兩個寶貝在他們的腳邊撒歡奔跑……艷麗無比的緋紅色紫荊花在風中搖曳，陽光照出飄在空氣里的細細花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