筷子

何亞兵

苗局長最近心情不好，論原因一時說法不一。有人說局里空著個副局長位置，他想把以前一個老部下調過來，但和組織部門溝通得不太順暢。雖說是捕風捉影的事情，但局里幾個科長卻不敢無視，都有了點想法。

辦公室主任小程最伶俐，趁著跟領導接觸較多的便利，幾次旁敲側擊，發現苗局長不開心另有緣由。原來，苗局長的孫子快要上小學了，還只會用勺子吃飯，拿不了筷子，在幼兒園被小朋友笑話，回家就鬧情緒，這讓最疼孫子的苗局長很是頭疼。

資歷最老的周科長也不是一般人。這天下班后，他邀請苗局長的司機小胡到家中小聚，讓平時因為開車不得不按住酒癮聲稱不會喝酒的小胡喝了個酣暢淋漓。于是，周科長不但知道了苗局長孫子學用筷子的事，還獲悉這孩子周六過生日的重要情報。

局里最年輕的孫科長不甘人后，年輕有為的他也有自己的套路。孫科長的愛人與苗局長愛人是同事，夫人路線玩得很熟。這不，老婆打探回來的信息很詳細，除了苗局長孫子不會用筷子和周六過生日之外，她還摸清了周六晚上苗局長一家聚餐的地點。

一個不平常的周末過去，新的一周來了。早上，苗局長準時來到辦公室，很快就通知開會，要給大家上黨課。

人到齊后，苗局長開講，可講的內容有點莫名其妙，主題竟是筷子。

苗局長說：“筷子雖小，卻可察人性，也可見人心。傳統的筷子夾菜那頭圓，手握那頭方，不需要與什么碗搭配在一起，就能自成方圓?！甭牭竭@，小程臉紅了。周五下班前，他借著給苗局長送審黨課講稿的機會，送出一套名家制作的根雕碗筷，上面正刻著“天圓地方”四個字。

苗局長又說：“拿筷子講究平衡用力，進退有序。拇指食指在上，無名指小指在下，中指在中間，暗合天地人三才之象。方位錯了就拿不穩，次序不對就進退失據，這樣再好的筷子拿在手里也是廢物，反而不如叉子、勺子有用?！敝芸崎L心里一沉，這說的不就是自己嗎？周六上午，他趁苗局長不在家，上門送了一套紅木定制的系列禮品筷。當時不顧局長家屬婉拒，硬是以生日禮物為名送出去了，現在想來真是不知進退。

苗局長接著說：“筷子不同于叉勺有彎曲的構造，始終筆直不曲，這是‘寧在直中取，不向曲中求的意思。就憑這點，再貴重的金叉銀勺也比不了?！睂O科長自感面皮一陣火辣，那天他和老婆故意創造了偶遇局長一家的機會，然后讓老婆以好友身份，留下了一副配好的金叉銀勺。

黨課講完，苗局長將小程、老周、小孫依次叫進辦公室談話。三個人出來時表情各不相同，或羞或悶或故作平淡，但手上都提著一個小包。

辦公室里，苗局長正在通電話：“小陳，都說興趣是最好的老師，果然還是你的辦法好，上次帶來的那套兒童專用筷，每一根上面都有不同的卡通人物，我孫子特別喜歡，現在用得可熟了……”

不久，局里新來了一位陳副局長，據說是苗局長以前的老部下。

【原載《檢察日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