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空中騎士到“空戰之神”

安德烈

飛機第一次飛上戰場，始于1911年的意大利-土耳其戰爭

偵察機的出現自然而然地催生了反偵察的需求。如何把天空中來自敵方的飛機趕走，成為了一個令各國軍人倍感困擾的問題。一開始，將軍們將這一問題交給手下的飛行員們自行解決，而飛行員們想出的辦法五花八門：手槍、磚頭、手榴彈都成為了飛行員們互相攻擊的武器，還有的飛行員發明了一種類似武俠小說中的“飛爪”武器，在空中擲向敵人。這一時期的空戰與其說是戰斗，不如說是騎士間彬彬有禮的對決：飛行員彼此間拼斗的是飛機的性能和個人飛行技巧，只要對方偵察機逃走，自己便算勝利完成任務。驅逐機的問世使得各國軍人們意識到，要想保護自己的偵察機，就需要有專門的飛機來對付敵人的驅逐機。這種專門對付驅逐機的飛機，便被稱為“戰斗機”。飛行員們在實踐中發現，要想更準確地擊中對方，最科學的方式是讓機槍射擊方向與飛機飛行方向一致——英國人將這樣安裝的機槍稱為“向量機槍”——并由飛行員自己操作射擊，取消后座機槍手。飛行員們的建議很快被采納了。

圖中的里維斯機槍安裝的非常有特點：雖然也安裝在機身上，但飛行員的位置后置，機槍手的座位在飛行員之前

這樣的溫情局面并沒有持續太久。最早參與解決這一問題的不是飛機設計師，而是勃朗寧、劉易斯、馬克沁、哈齊開斯等槍械設計大師。為了更多出售自己的產品，槍械設計師們開始鼓動各國軍人們將機槍安裝到各國飛機上，成為航空機槍。一個有趣的現象是，在一戰之初，同盟國和協約國雙方的航空機槍，幾乎是清一色的“美國制造”。比如著名的德國施潘道機槍就是馬克沁機槍在柏林拿到生產許可證后改的名字。

安裝在德國戰機上的斯潘道機槍

當時的偵察機都是雙座式，前座坐著飛行員要操作飛機，很自然地，槍械師們便將航空機槍裝在了后座的位置上，由坐在后座的偵察員兼任機槍手。然而，在實戰中，人們發現，航空機槍看上去頗為威猛，但效果卻差強人意。理論上，機槍發揮作用，其最好的位置是射擊方向與飛機飛行的方向一致，這樣只要飛行員向著敵機飛，可以擊中對方。但裝在后座上的機槍，向飛行方向開槍肯定先打到飛行員。就算將飛行員座位后移，機槍手開槍還是容易打到自家的螺旋槳。

由于射擊的問題難以解決，機槍手在空中開槍時很難瞄準，只能亂打一氣，能否擊中敵機基本上都要靠運氣。但好在只要不斷開槍，總能嚇走沒有武裝的偵察機。所以這種裝備了航空機槍的戰斗機，在當時被稱為驅逐機。

1914年10月，一架法國飛機的航空機槍手，在空戰中擊落了一架德國的偵察機。創造這一“戰績”的機槍是哈齊開斯機槍，這也是人類歷史上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空戰。

在射擊協調器出現之前，像這樣將機槍安裝在機翼上方也是一種解決射擊指向問題的方法

1915年4月1日，法國飛行員羅蘭 · 加洛斯駕駛莫拉納 · 索尼埃L型飛機擊落了一架德國偵察機，取得了戰斗機空戰的第一次勝利。法國人取勝的“秘密武器”是安裝在螺旋槳上的一小條鋼制槍彈偏導片。這個小小的裝置可以確保機槍彈不會擊中螺旋槳，從而讓飛行員可專心駕駛飛機并進行射擊，同時也無須額外配置機槍手。至此，單座、安裝了由飛行員操作的向量機槍戰斗機問世了。

法國著名飛行員羅蘭·加洛斯

法國人的“秘密武器”很快被敵人發現了。荷蘭人福克在得到了法國人裝置的48小時之內，便提出了更好的方案：在螺旋槳的位置裝上了一個電動射擊協調裝置，從而讓機槍的射擊更有效率也更準確。安裝了這一裝置的福克系列戰斗機在1915夏季到1916年初之間，一度創造了著名的“福克災難”。

德國人的成功立刻吸引了協約國的關注。很快，英國人和法國人都掌握了射擊協調系統的技術，并進行了改進。英國人推出了“哈維蘭”和“小狗”，法國人推出了紐波特11，斯帕德S VII。面對對手的奮起直追，德國人又推出了一戰中最為經典的德國戰機“信天翁”。這型戰斗機在長達9個月的時間內統治者一戰戰場的上空。著名的“紅男爵”里希特霍芬的“座駕”便是“信天翁”D3。

“信天翁”的問世可以視為一戰戰斗機發展的一個分水嶺。在此之前，一戰的天空，總體而言是平和的，偶有戰斗，不過是小打小鬧的“驅逐”行動，和“絞肉機”一般的地面戰場無法相比。然而，在“信天翁”出現后，空中的戰場，變得和地面一樣血腥起來。

德國人在福克E飛機上安裝射擊協調系統

法國紐波特11戰斗機。注意機槍安裝的位置

僅憑射擊協調器技術無法取得制空權，德國人開始了對戰斗機編隊和空戰戰術的研究。1916年秋天，德國人將戰斗機集中起來，組成了空戰史上第一個專門用于奪取制空權的戰斗機中隊，以馬克斯 · 殷邁曼和奧斯瓦爾德 · 波爾克為代表的德國飛行員，開始從事對空戰的專門研究。他們也是一戰和二戰中德國空軍戰斗機作戰思想的奠基人。緊跟德國人之后，英國人和法國人也開始組建了專門的戰斗機中隊，以愛德華 · 曼諾克等人為代表的英國飛行員開始學習德國人的作戰思想，并加以改進和豐富。雙方的努力都卓有成效，1917年初，一戰的天空便迎來了著名的“血腥四月”：在由英國人發動的阿拉斯戰役中，英國皇家空軍損失了316名飛行員，加拿大損失了114名。德國人自己也損失了四十多名飛行員。在整個1917年，英國皇家空軍新兵飛行員的平均戰場生存時間只有18個小時。到了1918年戰爭結束時，戰死、受傷或者失蹤的英國皇家空軍飛行員總數達到16500人。

奧斯瓦爾德·波爾克的簽名照片。他是全球空戰戰術理論的先驅，被譽為“空戰之父”

德國“信天翁”DIII戰斗機，“紅男爵”的大多數戰績是駕駛這種飛機取得的

馬克斯·殷麥曼，他在航空史上留下了著名的“殷麥曼翻轉”

第一次世界大戰是戰斗機發展史上極為重要的歷史階段。就是在這場戰爭中，飛機完成了轟炸機、戰斗機和偵察機的分化，戰場的天空中從此出現了不同的角色;也是在這場戰斗中，戰斗機，從僅僅起輔助作用的驅逐機，成長為左右戰場制空權歸屬的“空戰之神”，人類的空戰也從此結束了“騎士對決”的溫情脈脈時代，變得和地面戰場一樣血腥并充滿危險。慘烈的較量推動著航空技術和空戰戰術的不斷發展，并改變著之后的空戰形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