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色廣西

馮慧寧

地處北回歸線上的廣西有沒有秋天？

廣西的秋天應該用什么樣的形容詞去描繪？

百般思索后，我在廣西山野田地間農民的臉上發現了屬于秋天的喜色。農民總是最早尋找到秋天的人，田里割禾、水里捉魚、山里摘柿、聞盡稻花香，秋色廣西的到來熱烈且活潑。

龍勝金黃梯田

桂北的龍勝，在九月的尾聲便迎來了秋天。龍脊梯田上，秋風送來涼爽天氣的同時，也一點點地為稻谷披上了金黃色的華服，風吹稻谷的龍脊梯田宛如大海揚波，等到漫山鋪金的時候，成熟的水稻如黃金飄帶般在山坡上翻滾，呈現出令人驚心動魄的震撼美，那些隨著山脊而起伏的梯田用金黃色的線條行云流水、起伏流暢地勾勒出一條酣睡于山脊上的臥龍。

中秋假期前后，龍脊梯田的游客量總能達到一年中的最高峰，此時梯田里稻谷也到了可以收獲的時候，但為了讓游客們盡情地欣賞這漫山的金塔，當地的瑤族農民一同遵守著晚收稻谷的約定。不在此時收割稻谷，而是與游客們一同過節賞禾，直到中秋假期過后，瑤民們才正式地迎來了“割禾節”。

“割禾節”通常在十月中旬之后，趁著晴好的天氣，各村各寨的村民扛著鋤頭挑著籮筐，在田間地頭忙著采摘、收割、脫粒、搬運稻谷等農事活動，農民們黝黑的皮膚在金黃的麥浪中格外顯眼，揮舞的鐮刀將龍脊梯田上的秋色一寸寸收割，收割下來的秋天被裝進了籮筐里。

融水金秋燒魚

在稻田里忙著秋收的還有融水苗民，他們此時收獲的不只是田野里的稻谷，還有養在田里、吃著稻花長大的禾花魚。

當潺潺的高山水流過苗寨的每一塊梯田時，魚與稻谷是相互依存在一起的。在稻田里養魚是住在高山上的苗民為了能吃到鮮美的魚肉而想到的一種儲存手法。五六月份，當地苗民插秧時，會把魚苗放入蓄有水的稻田里，讓魚和水稻共生，稻田能提供雜草、蟲和稻花給魚取食，而魚又能為稻田清除雜草和病蟲，形成一個互利的生態系統。

十月，融水縣桿洞鄉花孖村的豐收季，也是苗族的燒魚季。在稻田里盼了將近半年的禾花魚終于到了最肥美的時刻。秋收已漸漸接近尾聲，稻田里的水被放干，此時是全村孩童們最快樂的時候，他們成群結隊地到田里去捉禾花魚，盡情地翻滾在泥地里，稻香魚肥捕得一筐又一筐，苗民直接在田頭燃起火，從魚筐中逮住活蹦亂跳的魚兒，用山里的野樹枝串過魚身，然后放在旺盛的火炭上炙烤，一只只魚兒圍著火塘，在苗民們的翻弄下，被烤得兩面金黃，魚汁冒起，魚鱗紅脆，魚香飄滿了整個山野。烤熟后的禾花魚外焦里嫩，蘸著花孖村特產的紅辣椒制作的野菜鹽水，一口下去，清香咸辣，香脆的魚鱗和軟嫩的魚肉一起在口腔里炸裂，滿嘴鮮香。

在苗族傳統的秋收文化里，收割稻谷的時候，在田間捉魚、串魚、燒魚、品魚是一種必不可少的活動，更是慶賀豐收的由頭。收了稻，捉了魚，田間地頭的蘆笙開始響徹天地，姑娘盛裝上的銀鈴隨著踩堂舞晃動，漫山遍野盡是秋收的一片歡歌笑語，早已分不清這秋色的精彩是因為禾花魚的鮮美還是因為踩堂歌舞的歡快了。

恭城秋收柿子

金秋，也是柿紅時節，“中國第一月柿之鄉”恭城紅巖村的萬畝柿林早已色澤透亮，黃得燦爛，紅得熱烈，把整個恭城的美好色彩都在這個秋天大方地展現出來。此時的恭城瑤鄉早已被這一片掛在樹梢的“小燈籠”所覆蓋，紅紅火火的柿子匯成了一片橘紅的海洋，在天地的蔚藍澄亮間燦若晚霞。

在這個小城里，人們從400年前開始種植柿子，柿子是恭城不可缺少的一部分。恭城的柿子叫做“月柿”，采摘下來的柿子會被瑤民們制成柿餅，從柿子變成柿餅的過程中，柿子表面會慢慢顯現出一道因為糖分蒸發后形成的白霜，因為這白霜的形狀和明月相似，故得名為“月柿”。

臨近中秋，天上的明月逐漸圓潤起來，地上的人們手里也在為中秋的月餅忙活起來，而恭城的瑤民也正趕在中秋到來之前將收回來的柿子做成月柿。

此時，紅巖村家家戶戶的院場里、門前空地、農家屋頂、陽臺等幾乎你能想到的所有空間都被柿子所占據，曬柿餅的場子用一片橘紅轉移了田野里斑斕的色彩，仿佛一幅巨大的寫實油畫，柿農們曬的不只是柿餅，還有廣西的秋色。

南寧山野稻香

秋分，中國農民的豐收節，也是南寧壯族人的豐收季節。

早在唐碑《智城碑》和《六合堅固大宅頌碑》碑文便描述有千百年前上林歷史上的田園生活，那是一幅令人神往的稻粒豐碩、香飄四溢的秋天美景：“黎庶甚眾，糧粒豐儲”“前臨沃壤，鳳粟與蟬稻芬敷;后邇崇隅，碧霧與翠微兼映”。

一千年前，上林縣域內已經廣泛種植稻米，從播種到秋收，大明山脈西南對大氣阻滯的作用形成獨特的小氣候特征讓稻谷得到更長的生長期，稻米也更加香甜。忙碌了一日的秋收夜晚，田里的收成早已隨著裊裊炊煙變成一碗熱氣騰騰、軟而不粘的白米飯，整日的秋收農忙帶來的疲憊隨著一碗上林白米飯的下肚一掃而光。

一粥一飯當思來之不易，在賓陽的古辣香米稻田里，賓陽農民們的肯定和驕傲除了來自古辣香米的豐收，還有秋日古辣稻田里的一幅幅巨畫。

廣南高鐵穿越賓陽的萬畝稻海，稻田兩旁是農民上一年播下的藝術成果，一幅幅精彩絕倫的畫作生長在稻田里，那是古辣鎮的農民們齊心協力在大地上所作的畫。他們早早就將幾種不同種類的稻谷種植到專屬的插秧地里，靜待秋收，漸入深秋后，稻谷的顏色才慢慢變黃，巨型稻田藝術畫作成果才會隨著時間推移呈現出更絢麗的色彩和更立體的觀感，那是屬于自然、屬于山野的藝術氣息，是自然給予秋日、給予辛勞的饋贈。

尋找秋色廣西的路途中，自北向南，秋風一直在吹，吹到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