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面”安全員

文 / 樊陽

張平安是紅星冷軋廠熱處理車間的一名安全員。平時工作認真負責，嚴抓“三違”不留情，排查隱患不手軟，深受職工愛戴，被職工們戲稱為“鐵面”安全員。

張平安建廠初期就來到熱處理車間工作。他當安全員之前是罩式爐機組的一名主控工。熱處理車間共有56座罩式爐，全部都是從德國進口的，遠望如一片塔林。直徑兩米多的爐臺距離地面半米來高。冷軋鋼卷3～5卷垛到爐臺上，鋼卷之間放上對流板間隔，扣上內罩，再往內罩里充上氫氣，然后再扣上加熱罩。加熱罩上有12個切向燒嘴，燃燒高、焦爐混合物煤氣，通過加熱內罩，間接地加熱內罩里的氫氣，氫氣在爐臺下面循環風機運轉帶動下，在內罩和鋼卷層間循環往復運動，進而對鋼卷進行退火。加熱、保溫結束后，摘掉加熱罩，換上冷卻罩，冷卻到計算機設定的出爐溫度，由天車把鋼卷吊放到終冷臺上繼續冷卻到常溫，再用平板車運到下道工序加工。整個退火過程由計算機控制并提示進行作業。

有年夏天三班班長休假，張平安代理班長職務。凌晨四點來鐘，張平安正在爐區點爐，發現 12#爐地面有些輕微顫動。起初他懷疑自己是因為下半夜人犯困，可能產生錯覺，也沒當回事，點完爐就徑直往主控室方向走去，走到一半路程，強烈的安全責任意識促使他又原路返回，非要檢查個究竟不可。張平安圍繞12#爐轉了一圈，沒發現異常，但感覺腳下的地面鋼板確實在震顫，他又彎下腰仔細檢查加熱罩下部，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了一大跳。張平安發現12#爐爐臺下部，在地下室部分隱約有火苗冒出，還伴隨著青煙，他跪在地面仔仔細細觀察了半天，確認確實是爐臺地下室部分有隱患。此時，地面鋼板震顫的越加嚴重，張平安直覺感到：“要出大事了！”他拔腿跑到主控室后面的電工班，喊來值班電工周軍一起到爐區詳細檢查事故苗頭。張平安和周軍倆人一前一后小跑進入地下室，離12#爐還有10來米遠時，就聽到12#爐方向發出刺耳的聲音，抬眼望去，循環風機與爐臺之間有火苗和煙氣竄出，周軍大喊：“不好了！平安，趕緊跑。”倆人剛跑出地下室，就聽見身后傳來“咣”的一聲巨響。張平安立即跑進主控室嫻熟地操作電腦往12#爐內吹氮氣，為防止事故可能擴大，他又對12#爐附近的幾個爐子也都同時進行了吹氮氣保護。同時，周軍跑到主控室后面電器柜前迅速將12#爐電源刀閘開關拉下，停止對該爐供電。倆人又同時招呼在崗的電工、煤氣鉗工及地面操作人員拿起滅火器到地下室12#爐下滅火。張平安立即撥打火警電話119，并讓周軍前往道口接應救火車，引導消防人員進入車間滅火。剛才那一聲巨響將12#爐循環風機震離爐臺，因電纜粗壯將循環風機拉住懸在地下室半空中沒有落地。爐臺下火苗亂串，爐區十余名職工奮力撲火，車間里幾十具滅火器都用完了，火勢依舊強勁。消防隊員趕到現場一聽說是氫氣著火也感覺無能為力，因為爐子內氫氣泄露著火無法用水撲滅火勢。等到大家經過一陣撲火無果時，才想到應該關閉12#爐的氫氣手動進氣閥門，待爐內殘余氫氣燃盡后火自然熄滅。此時已經是清晨5點多鐘了。6點鐘，廠長匆忙從家中趕來，大家圍著廠長坐在主控室外間休息室內，廠長嚴肅的表情令休息室內空氣窒息，廠長伸出兩個手指，張平安心領神會地趕緊遞上一支香煙，順手用打火機給廠長點著。廠長深吸了一口香煙，拿著香煙的手有些輕微顫抖，畢竟在世界其它國家和地區的罩式爐機組曾經發生過兩起爆炸事故。聽完張平安對事故的詳細介紹后，廠長又猛地從嘴里吐出幾個煙圈，然后大聲說：“今天發生的這起事故，大家處理的非常果斷。如果再遇到類似情況，必要時可以把能源介質全部停掉，人員撤離現場，安全第一、生命至上……”

事后經過把12#爐的加熱罩、內罩摘掉，逐個鋼卷、對流盤吊離爐臺，檢查發現該爐臺內部夾帶捆帶。分析表明，因地面裝、出爐工指揮天車時，沒有仔細進行安全確認，鋼卷夾帶著捆帶裝爐，導致捆帶掉入爐臺內部，將循環風機密封磨漏導致氫氣泄露自燃釀成事故。所以，我們在日常工作中，安全確認十分重要。一定要在作業前把安全確認當成一種常態習慣，使之成為一種根深蒂固的意識和自然的行為才能為企業構筑最后一道安全屏障，為職工生命撐起堅固的保護傘。廠里對當班職工進行了集體嘉獎，并對及時發現隱患、處理得當的主控工張平安給予嘉獎一級工資。張平安也成為冷軋廠家喻戶曉的“名人”。2年后，車間安全員光榮退休，主任一時找不到恰當人選，一籌莫展。有天，廠長在廠辦主任陪同下來到罩式爐主控室檢查工作。車間主任在一旁介紹車間設備狀況、生產情況。在談話之余，廠長無意間問了一句，“張平安在班沒？”就是這一句不經意的問話，讓車間主任眼前為之一亮……改天，到了張平安的班，主任找到他說：“張師傅，車間領導有意想讓你當安全員，你是怎么想的？”張平安馬上握住主任的手說：“感謝領導的關懷，服從組織的安排。我會忠于職守，認真負責，讓領導放心，職工安心，我自己也寬心。”主任笑著拍了拍張平安的肩膀說：“好！領導考慮你已經50多歲了，為企業奉獻了30幾年，工作經驗豐富，排查隱患無數，為車間生產的安全、優質、高效、穩定運行做出了很大貢獻，安全員崗位更能發揮你的聰明才智！”就這樣，張平安走馬上任，成為熱處理車間第6任安全員。

自從張平安當上車間安全員后像變了一個人，整天鐵著面孔，看到違章行為就要上前嘮叨幾句：誰煤氣作業沒佩戴空氣呼吸器了，誰上天車駕駛沒穿絕緣鞋了，誰的勞動保護穿戴袖口沒系嚴了……不但批評教育，還要開出罰單。只要張平安在現場監管安全，工人們就沒有敢違章的。有的工人不理解，覺得受到束縛不開心，在背后罵張平安。有天，青工揚帆實在忍不住了，上`前質問張平安，“張師傅，你一天到晚得罪這么多人，都圖個啥？”張平安說：“生產的安全穩定運行決定著企業是否能夠持續發展，更關乎著千家萬戶的幸福平安。抓安全，就要實實在在，絕不能含糊，在“三違”面前鐵面無私，一視同仁；在制度面前人人平等，擺出一副“鐵面孔”剛正不阿，只有這樣，才能讓違章、違紀者感到威脅，觸及靈魂，敬畏安全，以正他人。這樣看似不近人情，實則情誼深厚。今天的嚴格管理，就是為了明天的幸福生活。生命誠可貴，安全大于天。”楊帆聽完張平安的一番高談闊論，覺得很有道理，啞口無言。

張平安上任后的第4個月，車間實施計劃檢修，由于時間緊，工人們把液壓管路安裝好后，立即進行測試管路是否暢通。經驗豐富的初師傅對楊帆說：“你們幾個年輕人坐在那歇一會兒，我去試驗。”于是，楊帆和幾個工友坐在離初師傅2米來遠的后方休息。泵站啟動后，初師傅手里拿著液壓軟管硬了起來，卻不見有液體流出來，初師傅和技術專責現場分析，可能是軟管對接時，有渣泥進到里面堵塞了管路。于是，初師傅拿起軟管在旁邊的護欄上摔了起來。這一幕正好被張平安看到，張平安鐵青著臉，一邊向這邊跑來，一邊揮手大聲喊：“后面的同志離遠些！站位太近。”大家像沒聽見一樣，紋絲沒動。張平安揮動雙臂，示意大家向后退，離檢修現場遠些。青工楊帆用手扒拉著張平安的手，不樂意地大聲說：“我們早有安全防范。張師傅，您就別跟著瞎操心了！”初師傅在摔通的一霎那，只聽“唰”的一聲，液壓軟管就像脫韁的野馬，又像吐蕊似的蛇頭，左右搖擺。此時。一股高壓渣泥擊中了張平安的后背和安全帽。楊帆當時嚇了一跳，趕緊拉著張平安的手躲在一邊，張平安的后背及安全帽就像被鞭子抽了后留下了一道明顯的渣泥印痕。楊帆愧疚地說：“張師傅，不好意思啊！要是沒有你擋在我的面前，很可能這股渣泥就打在我的臉上了，或者眼睛上，后果不堪設想啊！”初師傅知道情況后，跑過來說：“太意外了，我生怕出事，小心謹慎，但還是發生軟管突然調轉頭噴砂傷人的事！”揚帆接過話茬說：“我也根本沒有想到離初師傅那么遠，還會受到傷害。”下午，開班組全會時，經過大家舉一反三，總結教訓，吸取經驗，熱烈討論，張平安總結道：“‘沒想到’是安全生產的大敵。‘沒想到’本身就潛伏著事故隱患，是安全生產的大忌，也是一種輕視安全，安全意識欠佳，沒有認真吸取以往事故教訓，防范意識薄弱的表現。更是一種對待事故，‘輕描淡寫’，不負責任的行為。在今后的工作中，我們要多想事，多謀事，對待問題要提前發現，提早研究，超前防范，盡快解決，時刻繃緊安全生產這根弦，在問題形成之前，事故可能發生之前，把握規律，積極預防，掌握安全工作的主動權。”

一天，張平安像往常一樣例行巡檢。車間的地上、地下、犄角旮旯巡檢個遍，生怕安全出紕漏。這些年，張平安也不知道在車間廠房內走了多少遍，反正車間的每個角落都留下了他的足跡，灑下了他的汗水。他時常回憶起冷軋建廠初期的勞動情景：當打樁機高揚起鏗鏘的歌喉，將水泥樁插入工原廠區的心臟，挖掘機撬開沉重的落后，汽車、裝載機運走秋冬的荒涼，工地上機器隆隆，彩旗飄揚，勞動的號子一次次喚醒饑餓的土地，創業的勇氣一遍遍趕走畏難的情緒，工人們用辛苦和汗水澆灌，用智慧和勇氣呵護，讓一座座廠房迎著初升的霞光驕傲站立，讓罩式爐抬頭挺胸，像邁開大步的勇士，目光犀利射向共和國的四面八方。多少個不眠之夜，辦公室、會議室的燈光點亮了天上的寒星；多少個不眠之夜，守護在罩式爐機組的身旁，歷史的責任驅趕著睡意，安裝、調試、再調試……把好年華留在了冷軋的建設工地，看不到歲月無聲的痕跡……每當想起這些，張平安的腳步變得與鋼鐵一樣沉重，心中的激情已無法掩飾，他的情感異常炙熱而奔放，他的靈魂變得凝重而負責，對企業的愛戀之情油然而生。此時，張平安的眼睛有些濕潤，他掏出面巾紙擦了擦眼角的淚水。年紀大了，有時張平安也不是沒想過偷懶，可是一想到10年前發生的那起事故，他就不敢有絲毫的麻痹大意。

10年前，熱處理車間看火工王師傅，依仗自己是退伍軍人，身體素質過硬，在車間廠房煤氣濃度很高的情況下，為了搶產量、爭進度，冒險蠻干，依舊點爐、運料，到地下室給爐子排油，不幸被煤氣熏倒在地下室。當工友們背著空氣呼吸器尋找并發現他后，把他抬到通風處，并用廠調度車送往總醫院搶救。那時候總醫院醫療條件落后，還沒有120急救車，只有三個單人高壓氧艙，正好有患者治療。王師傅因此失去了寶貴的最佳搶救時間，丟了性命。

張平安就這么邊走邊檢查，手里拿著的煤氣報警器開始報警，他低頭一看，報警器顯示的煤氣濃度值為50ppm，越往前走，煤氣濃度越高，報警器叫得越歡。他嗅到了一股濃重的煤氣味，似乎聽到了“嘶嘶”的聲音，他尋聲走過去，發現在廠房的一個角落里有個煤氣閥因年久失修漏氣。他立即跑回主控室，通知當班班長趕緊停產，讓天車工及地面作業人員迅速撤回主控室緊急避險。班長聽后有些為難地說：“張師傅，這我可做不了主，現在正值鋼材銷售旺季，廠里開展大干一百天，創高產勞動競賽，產量與工人獎金直接掛鉤，沒有主任發話誰敢停產。”張平安氣憤地說:“你們這幫小子真是掙錢不要命了。”張平安立即掏出手機給主任打電話說明緣由，“老張啊，工人們不是沒反應身體有異常情況嗎？沒事兒，先干著吧。廠里對車間的產量指標是有考核的，涉及大家的切身利益…….”張平安聽得有些不耐煩，大聲喊道：“主任，必須停產，今天就是天王老子來了也得停產，安全不能總是說起來重要，干起來次要，忙起來不要，生產要為安全讓路……”張平安說話嘴都有些不好使了，可是就是嘴皮子磨破了，主任也不肯松口。忽然，張平安好像想起了什么，一拍大腿，大聲吼道：“你忘了看火工老王是咋死的嗎？還不吸取教訓，難道還想讓悲劇重新上演？”主任啞口無言，只好下令停產，排除隱患。由于張平安及時發現隱患，這次事故苗頭被扼殺在萌芽之中。

事后，張平安遇見主任，略帶歉意地說：“主任，對不起了，當時情況緊急，有言語冒犯之處，還請多多諒解。”主任拍了拍張平安的肩膀說：“老張，你做的對呀!生命至上，安全第一，不能只是掛在嘴上，貼在墻上，飄在天上，一定要落實在行動上。那天多虧了你，否則繼續作業，后果不堪設想呀！”張平安憨憨的一笑，說：“能夠排查一處隱患，確保一方平安，我就沒有辜負領導的信任，也就無愧為安全員的稱號，都是職責所系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