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玉彬

明·宋應星著《天工開物》中的《治絲圖》
這一期,我們就要把《蠶織圖》看完了。前面兩期,我們看的是養蠶環節,共15幅畫。本期看繅絲、織布兩個環節,總共9幅畫,依次是:繅絲、蠶蛾、祀謝、絡絲、經、緯、織、攀花、剪帛。
繅絲,就是把蠶繭煮過后抽出絲來。看,下圖就是《繅絲》的畫面。

《蠶織圖》第十六《繅絲》
圖中,女子坐在板凳上。她身前有一口鍋,鍋下燒著火。繅絲時,先把一大鍋水煮得滾沸,然后把蠶繭放進鍋里煮。煮過之后,絲的起頭處會露出來,這就是緒絲。女子用手抓住緒絲,把它穿過竹針眼,繞在一個用竹棍做成的滾輪上,然后把絲掛在送絲桿上,再連接在靠腳踏轉動的大關車上。大致說來,這就是繅絲的過程。樓在《繅絲》配詩中寫道:“晚來得少休,女伴語隔墻。”繅絲女寂寞而忙碌地工作,好不容易才有一點休息時間,就和女伴隔著墻說說話。

出自《蠶織圖》第二十四《剪帛》

出自《蠶織圖》第二十《經》

出自《蠶織圖》第二十一《緯》
《繅絲》之后是《蠶蛾》和《祀謝》,這兩幅畫都是表達感念、祈福,一個是感念蠶蛾,“送蛾臨遠水,早歸祝明年”;一個是祈福蠶神,“此邦享先蠶,再拜絲滿目”。二圖的作用,像是一個過渡,然后,緊張忙碌的工作又開始了。《蠶織圖》第十九是《絡絲》,樓配詩云:“兒夫督機絲,輸官趁時節。向來催租瘢(bān?),正為坐逾越。朝來掉(yuè)勤,寧復辭腕脫。辛苦夜未眠,敗屋燈明滅。”自講《耕織圖》以來,這是第一次引用樓的全詩。原因有二:一是,詩中透露了一個可悲的事實。因為租稅晚交,織婦的丈夫挨過打,還留下了疤。二是,妻子徹夜紡織,到了早上,絡絲的子老是掉落,可是,寧可把自己的手腕累斷,也不要再讓丈夫挨打。于是,到了晚上,在深秋寒意中,破屋里燈光仍舊忽明忽暗。
從《經》開始就進入了織布的環節。

《蠶織圖》第二十《經》
所謂“經”,就是織布時用梭穿織的豎紗,與“緯”相對。緯就是織布時用梭穿織的橫紗。圖中,數十只籰子整齊地排列,女人們搖動經車,在千頭萬緒中整理出經絲。“王言正如絲,亦付經綸才。”人們用“滿腹經綸”稱贊一個人才識豐富,有處理大事的才能。其實,這些經綸絲線的女人,更當得起真摯的贊美。
本頁下部圖是《蠶織圖》第二十三《攀花》。圖中的機具是南宋大型提花織機的全貌。也許你會意外,有個紅衣女子竟然坐在高處。她是挽花工,身處高聳的花樓,踞坐架頂,是要理綜挽花,與下面的織花工上下配合,有條有理地在綢面上織作錦紋。回想當初,你是不是也會感慨:從一只小小的蠶卵發展為龐大機具上的一條條絲線,再織就一匹匹云錦,這從蠶到錦的變化歷程,真可謂古人用智慧和勤勞織出的史詩。
《耕織圖》展現了我國古代鄉村生活的兩項基本內容:耕和織。辛勞、重復和被剝削,這是古代鄉村生活的底色。無視這一點,就會落入小清新的田園幻境。然而,底層的生活質感也無比珍貴。女伴偷閑的隔墻私語,收獲時的短暫歡欣,一家人勞作的默契,這些,未嘗不是另一種詩意。這種詩意,來自扎實,來自希望,來自情感。也可以說,就是來自于古往今來女人們縝密的絲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