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棱骨痛病因病機及證治分析※

●蔣鵬飛 彭 俊 苗大亨，3 彭清華，▲

眉棱骨痛是一種患者主觀的癥狀，可單側或雙側疼痛，除眶上切跡按壓痛外，一般無明顯體征改變，在疼痛劇烈時，可痛連眶內或兩顳，有時也伴有眼珠的脹痛，發作呈陣發性疼痛的特點。該病病因較復雜，與鼻竇炎、上呼吸道感染、經期、神經衰弱等有關[1]。

在明代之前，眉棱骨痛僅作為癥狀，如《太平惠民和劑局方》記載：“又治婦人血風，頭皮腫癢，眉棱骨痛，旋暈欲倒，痰逆惡心。”直至明代，戴思恭的《證治要訣》首次記載了眉棱骨痛的病名。

對眉棱骨痛的病因病機及其治法，歷代醫家論述頗多，現對此作一總結。

1 病因

隨著歷代醫家認識上的不斷深入，眉棱骨痛的病因認識逐漸趨于完善，主要有風、痰、熱、氣逆等，而病因之間又可相互夾雜，如《內科摘要》認為眉棱骨痛的主要病因是風邪與熱邪合而為病，《古今醫鑒》則認為濕痰也是眉棱骨痛的重要病因。

1.1 風《審視瑤函》將眉棱骨痛稱為“陰邪風癥”，《證治準繩》[2]將眉棱骨痛稱為“陰邪風”，認為本病多發于六陽用事之時，元氣虛損、精氣弱者還有內證之患，即本病不僅在表，體虛者還可入里。若兼火者，則有外證之病。《羅氏會約醫鏡》認為眉棱骨痛與風寒、郁熱和痰濕有關：“治眉棱骨痛，外挾風寒，內成郁熱，有兼痰濕者。”《類證治裁》則認為風熱是眉棱骨痛的病因，但痰濕內郁也是眉棱骨痛不可缺少的因素。陳達夫教授認為風邪是本病的主要病因[3]。

1.2 痰《證治準繩》認為眉棱骨痛的病因是患者體內素有濕痰，感受外邪（風邪）之后，痰隨風邪上犯眉骨，阻滯經絡，氣血凝滯，不通則痛，痰每隨風邪上犯則發為眉棱骨痛，故而眉棱骨多呈陣發性疼痛。《楊氏家藏方》中將痰作為眉棱骨痛的直接病因：“水玉湯治眉棱骨痛不可忍者，此痰厥也。”《丹溪心法》說：“眉眶痛，屬風熱與痰。作風痰治，類痛風。”《醫學入門》說：“玉液湯治七情氣郁，生痰上逆，頭目眩暈，心嘈怔悸，眉棱骨痛。”

1.3 火熱《溫疫論》指出“如浮越于陽明，則有目痛、眉棱骨痛、鼻干”“如目痛、眉棱骨痛、眼眶痛、鼻干不眠，此邪熱溢于陽明經也”，故火熱之邪可導致眉棱骨痛。

1.4 氣逆《嚴氏濟生方》將眉棱骨痛的病因歸為七情郁而生涎上逆：“其七情所感，遂使臟氣不平，郁而生涎，結而為飲，隨氣上逆，令人眩暈，眉棱骨痛，眼不可開，寸脈多沉，有此為異耳。”《景岳全書》也認為七情郁而化火，痰火上逆可導致眉棱骨痛。

2 病位

2.1 肝《證治要訣》認為眼為肝所屬，眉棱骨痛在白日加重，是因為眼視光明導致，故眉棱骨痛的病位也應在肝，并認為病性為虛。《原機啟微》則將虛證具體為肝血虛，認為肝主藏血，肝血虛則目失榮養，發為眉棱骨痛，在亡血過多時更易發生，故將本病稱為“亡血過多之病”。《醫說》中解釋了眉棱骨屬肝的原因：眉毛橫向生長，稟承木氣，與肝的生理功能相似，故屬肝，眉毛又生長在眉棱骨上，故而眉棱骨的病變，也應責之于肝。《秘傳眼科七十二癥全書》[4]認為臨床眉棱骨痛的患者大多怒氣較盛，與肝火旺盛有關，故而推測其病位在肝。因肝經循行部位經過眉棱骨，肝膽經相表里，故《外科證治全書》認為從經絡循行角度看，眉棱骨痛屬于肝膽經的病變。

《審視瑤函》認為眉棱骨痛與肝最為相關，肝血不足、肝火上炎、肝郁化火等均可導致眉棱骨痛[5]。《醫碥》說：“若心肝壅熱，上攻目睛而痛，亦目系與眉骨牽引而痛。”《眼科闡微》說：“凡眉棱骨痛甚，此肝虛而痛也。”

《醫學心悟》也認為肝經血虛可導致眉棱骨痛，若疼痛極為劇烈，則為肝經受風熱之邪所致。肝風痰飲亦可導致眉棱骨痛，如《醫方絜度》記載：“玉液湯，主肝風痰飲，眉棱骨痛。”

2.2 足三陽經在八廓中，眉棱骨所在位置屬于坤，在五臟分屬中屬于足陽明胃經。陳達夫教授[3]認為本病病位在陽明：“額前痛，目眶痛者，病在陽明。”《張氏醫通》將眉棱骨痛伴有前額板痛者，稱為“陽邪風癥”，認為本病是足陽明胃經受風寒，邪傳入里，血液凝滯不行所致。本病多因風邪入侵，清陽受擾，脈絡阻滯所致[6]。清代謝星煥認為眉棱骨痛由胃火所致，其所著《得心集醫案》說：“今眉棱骨痛，果陽明胃火，而主治厥陰，宜乎罔效。”

《雜病源流犀燭·目病源流》認為本病的病因是足三陽經受邪，對眉棱骨痛的病因病機作了深刻闡述：“風痰濕火俱有病也。目系所過，上抵于腦，諸陽經挾外邪，郁成風熱，毒上攻腦，下注目精，遂從目系過眉骨，相并不痛。若心肝壅熱，上攻目精而痛，亦目系與眉骨牽連而痛。”《傷寒大白》認為若眉棱骨痛病位在太陽，以選奇湯治療；若病位在少陽，加柴胡、川芎。

3 治療

3.1 從肝論治《眼科闡微》說：“眉骨疼眼癥，凡眉棱骨痛甚，此肝虛而痛也。宜服生地黃丸。”

《雜病源流犀燭·目病源流》對本病倡導從肝論治：“戴復庵分為二證，皆屬于肝。一為肝經傷，頭痛，眼不可開，必晝靜夜劇宜導痰湯加川烏、細辛。一為肝虛而痛，方見光明即發宜生地黃丸、熟地黃丸。”

《眼科集成》雖也從肝論治本病，但對于虛實證有不同的治療，肝實者以消風除熱湯治療，肝虛者以養血除風湯治療。

《秘傳眼科七十二癥全書》記載：“眼屬肝，因肝虛所致眉棱骨痛，以生地黃丸治療；有目不能開，白日安靜，夜晚痛甚者，宜服導痰丸湯或青州白丸子。”治療方法為補肝虛，若有風痰則兼治之。

3.2 從風論治《秘傳眼科七十二癥全書》記載黃芩白芷散可治風熱所致眉棱骨痛，處方：黃芩（酒炒）、白芷，研為細末，食后臨臥清茶送下或調服[4]。陸南山曾治一右眼眶上神經痛患者，認為巔頂之上，惟風可到，以祛散風邪、升陽止痛為法，處方：荊芥3g、防風3g、炙細辛1.8g、白芷3g、荷葉1 角、白蒺藜9g。連服2 劑之后，患者眉棱骨痛已止。荊芥、防風為風藥，風藥主升，兼配細辛、白芷，其祛風止痛的功效較為明顯，白蒺藜可疏肝祛風，荷葉可升陽解熱，故服用2 劑即藥到病除[7]。

眉棱骨痛發作時，疼痛較為劇烈，范圍不僅限于眉棱骨，因此古人常常將本病歸為頭痛中，如《眼科開光易簡秘本》[8]記載了止頭痛方：用鹽半斤炒揩頭痛，有痛又將原鹽炒揩，則痛自止，而風毒不得上攻。然后用藥調治眼目。

《太平和劑局方》的川芎茶調散由川芎、羌活、白芷、防風、薄荷、甘草、細辛、荊芥等藥組成，方中祛風藥較多，有很好的祛風止痛作用，因此治療頑固性眉棱骨痛有很好的效果[9]。川芎常與白芷、細辛配伍，治療風邪引起的偏正頭痛、眼痛、眉棱骨痛，《珍珠囊》記載：“其用有四：為少陽引經，一也；諸經頭痛，二也；助清陽之氣，三也；去濕氣在頭，四也。”白芷為治療眉棱骨痛要藥，《名醫別錄》記載白芷可治“風痛頭眩，目癢”；《本草綱目》記載白芷“治鼻淵鼻衄，齒痛，眉棱骨痛，大腸風秘”；《本草求真》認為“白芷，氣溫力厚，通竅行表，為足陽明經祛風散濕主藥。故能治陽明一切頭面諸疾，如頭目昏痛，眉棱骨痛，暨牙齦骨痛，面黑瘢疵者是也”。

3.3 因時治宜《眼科啟明》[10]記載了午后疼痛、痛極憎寒、不赤而痛等，說明本病發作有一定的時間規律。眉棱骨痛多上午加重，晚上緩解，故而因時治療顯得尤為重要。于每位患者眉棱骨痛發作前10～20 分鐘針灸治療，總有效率可達98.1%[11]。《靈樞·九針十二原》記載：“知機之道者，不可掛以發，不知機道，叩之不發，知其往來，要與之期。”強調了疾病的最佳治療時機。《靈樞·衛氣行》曰：“謹候其時，病可與期，失時反候者，百病不治。”

眉棱骨是陽明經所過之處，早晨7 時為辰時，辰時屬足陽明胃經當令，此時氣血流注胃經，胃氣方盛，胃屬土，土生金，足陽明胃經井穴屬金，為本經之子，故辰時胃經氣血充盛，眉棱骨痛發作，可瀉本經之子——厲兌，達到治療眉棱骨痛的目的[12]。《難經·七十九難》說：“迎而奪之者，瀉其子也，隨而濟之者，補其母也。”這是子午流注在眉棱骨痛中的具體應用。

3.4 從痰論治從風痰論治眉棱骨痛，以半夏白術天麻湯加減，治療總有效率可達91.3%[13]。眉棱骨痛乃足少陽膽經、足太陽膀胱經、足陽明胃經合病，治療眉棱骨痛也應注意引經藥物的使用，三陽經引經藥物可引藥物直達病所。基于眉棱骨痛風痰瘀熱的病機，在治療上可選用蟲類藥物，取其無所不達之性，常可取得滿意療效[14]。

3.5 專方治療選奇湯出自李東垣《蘭室秘藏·眼耳鼻喉門》，主治眉骨痛不可忍，由炙甘草、羌活、防風、黃芩組成[15]。治療組采用選奇湯結合針刺治療眉棱骨痛，對照組以芬必得治療，治療10 天，治療組療效明顯優于對照組[16]。

3.6 針灸治療針灸治療本病也有較好的療效。針刺患側昆侖穴，能治療眉棱骨痛，若療效欠佳，可改為健側昆侖穴[17]。針刺聯合灸法治療本病相較于針刺，臨床療效更佳，常用穴位為：攢竹、魚腰、絲竹空、阿是穴、陽白穴等[18]。攢竹穴與魚腰穴均是治療眉棱骨痛的常用穴位，攢竹透魚腰的針刺手法能對局部產生較大刺激，有較好的療效。攢竹穴主治頭痛、眉棱骨痛、目眩等；魚腰為經外奇穴，主治眶上神經痛，目赤腫痛等。中醫學認為疼痛的機理是“不通則痛”與“不榮則痛”，針刺這些穴位可以疏通血脈，促進血液循環，又能改善局部血液流量，使經脈通暢，血氣和順，既可通又可榮，因此止痛效果較好[19]。

眉棱骨痛呈陣發性疼痛，較為頑固，透刺法在眉棱骨痛的治療中有較好的作用，取穴：患處攢竹、陽白、絲竹空，針尖均向魚腰穴方向沿皮呈15°角透刺25～30mm。另外，陽白穴透刺時使針尖穿過魚腰穴到達眉毛下緣，針刺大致呈向心性扇形，隨訪半年，治愈率為91.3%[20]。

上病下取是中醫學的特色治療方法，常可取得滿意療效[21]。眉棱骨居于人體上位，除了患處取穴、就近取穴外，尚可遠端取穴。有報道稱，針刺至陰穴可有效治療眉棱骨痛[22]。此外，尚可針刺合谷穴、外關穴，《八脈八穴治療癥歌》云：“肢節腫痛膝冷，四肢不遂頭風，背胯內外骨筋攻，頭項眉棱皆痛，手足熱麻盜汗，破傷眼腫睛紅，傷寒自汗表烘烘，獨會外關為重。”“面口合谷收”，合谷穴有清利頭目的功用，因此可治療眉棱骨痛[23]。

4 小結

現代科技發達，人們的生活、學習、工作均離不開電子產品，用眼普遍增多，易出現視疲勞，而視疲勞多伴有眉棱骨疼痛，因此眉棱骨痛成為眼科常見病。眉棱骨痛的主因為風邪上犯[7]，風寒外襲，引動內痰，風痰阻絡，郁熱內閉，形成風、痰、熱夾雜的復雜病機。從病因論治，以痰為主者，宜用導痰丸湯或青州白丸子治療；以郁熱為主者，宜用消風除熱湯治療；以風為主者，宜用川芎茶調散治療。從病位論治，眉棱骨痛的病位主要在肝，肝經血虛是其基本病機，宜用養血除風湯治療。由于眉棱骨痛發作有一定的時間規律，因時針刺、遠端取穴也可取得較好的療效。

本文介紹了歷代醫家對眉棱骨痛病因病機的認識，及目前常見的治療方藥、針刺方法，尚不全面，希望今后能有更多的治療眉棱骨痛的多中心臨床報道，為本病的中藥治療提供較為可靠的循證依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