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雨
忽然懷念起在家喝小酒吃小飯的情景。
那時我和老伴都比現(xiàn)在年輕十歲,身體倍兒棒,吃嘛嘛香。晚上經(jīng)常多做兩個菜,小酌一杯。
我們都喜歡高度酒,常喝“小二”。先拿出一個,兩個人五五分;沒盡興,再拿出一個,四六分。我性子急,喝得快吃得也快。老伴性子慢,常常帶著濃濃的家鄉(xiāng)口音說:“慢慢吃,慢慢喝,不著急。”
于是我漸漸把吃飯的速度降下來了,晚飯能吃上快一個小時,說說話,看看電視,或者不說話,頻頻舉杯,喝酒。后來,我們倆又突然都戒酒了,他酒精過敏,我節(jié)食減飯。
飯后我們?nèi)ド⒉剑蛘哒f健走。剛開始,慢慢悠悠的,走得不快,身邊的人都嗖嗖地超過我們。后來被人指導(dǎo)說,走路有速度才有健身效果。于是我們開始健步如飛。
幾年過去,很有效果,居然把我的脂肪肝給走沒了,一些代謝指標(biāo)也在漸漸下降。
但是,晚上也不再喝小酒吃慢飯了,我又恢復(fù)了吃飯?zhí)貏e快的壞習(xí)慣,每次都是三下五除二先吃完,看手機或者開電腦,剩下老伴一個人慢慢吃。直到有一天,想起我爸我媽來……
我爸總對我說:“你媽一輩子吃飯都快,看著她碗里的飯飛一樣就沒了,然后她就去干活。以前孩子小,家務(wù)多,如今就我倆吃飯,她還吃得晚走得早,吃完就走。你說說你媽,陪我慢慢吃頓飯行不?”
這一席話說得我心酸。我媽把照顧我爸和我們兄妹四個,作為一輩子的工作并樂此不疲。從早到晚忙忙碌碌。我爸晚年生了兩次大病,都是癌癥,六年時間,都是我媽在照顧。
她的種種做法,我至今記憶猶新。她說:“我包了餃子小跑著去醫(yī)院,七分鐘。你們誰能?”
那年她72歲,我爸走了,她突然就渾身是病。自己寂寥地去醫(yī)院,走回家,嘆氣說:“醫(yī)院真遠啊。”
眼見著,失去了伴侶,失去了動力,人迅速地老去。
想起往事,想起我爸說要一起吃飯的話,想起我媽晚年的孤獨寂寞……我突然感覺:自己正在重走父母的老路。我起得早,往往自己餓了就先吃,老伴醒來他自己再吃。我經(jīng)常借口“簡單飲食”,很潦草地做點什么,三口五口吃完就走掉,居然變成一個沒有耐心坐下和老伴一起吃飯的老太太了。
想起父母的事之后,我痛改前非,我和老伴開始一起吃飯,早飯推遲一點也要一起吃,并且會慢慢吃,說說話,議論點家國大小事,雖然是沒話找話,但感覺飯吃得有滋有味。我們老兩口趁著能走,能走得快、走得遠,每天自以為健步如飛和自我感覺身輕如燕地相伴行走。
安度好時光,不是明天要怎樣,而是今天就這樣。不論陰晴圓缺,和伴侶、朋友、家人一起結(jié)伴而行,走快點;一起吃飯,吃慢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