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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爾赫斯會激活我們的文學意識,在這一方面,所有的作家均無法與其比擬,他比任何人都走得深走得遠。博爾赫斯不僅改變了人們寫小說的方法,而且改變小說的內容和我們對于小說的認識。
博爾赫斯寫下了《<吉訶德>的作者彼埃爾·梅納德》,它是博爾赫斯寫作生涯的一個分水嶺,表達了某種疲憊與懷疑之感,“在一個長長的文學時期之后到來”的感覺。這篇小說是一個玩笑,也是一個自我嘲諷。梅納德太有哲學修養而不能成為一位詩人,同時又太有詩人氣質而不能成為一位哲學家。他比大多數的詩人和哲學家更為博學。哦,更致命的是他還有一顆豐盛并為靈感而累的心靈,他找不到一個可以充分施展才華的表達方式,他將辜負上天賜予的天賦……
事實上,梅納德正是漫畫版的博爾赫斯。當梅納德重寫《堂·吉訶德》時,小說變得荒謬起來,他寫的竟然與塞萬提斯寫的一模一樣。他的努力毫無意義,只是一種閱讀與翻譯行為。作為文學創作,“他并不想寫出另一個吉訶德——這是很容易做到的——而就是寫出吉訶德。”所有的創作都是在重寫!小說的最后更具嘲諷意味:“把《基督的模仿》歸之于塞利納或詹姆斯·喬伊斯,難道不是這種虛弱的精神警戒的重逢復興嗎?”我們知道,《基督的模仿》是德國神學家肯皮斯的神學著作,而塞利納是《長夜行》的作者、喬伊斯是《尤利西斯》的作者。
《<吉訶德>的作者彼埃爾·梅納德》也開啟了他的《特隆,烏克巴爾,奧爾比斯·忒蒂烏斯》和其他杰出作品,形成了20世紀最偉大的文學品牌——博爾赫斯。“他惜墨如金,從不多著一字”。他的概念清晰、純正,同時不落流俗,從不退居二線,而是用極其直接和有克制的文字加以表達。他不動聲色地用簡練迅疾的文本創造了一個完全嶄新的世界,他的敘述正展現了一種文學語言上刊落繁華的強大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