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島大國牛津腔（上）

吳麗暉

我們在牛津車站與早一天飛抵英國的Xige匯合，把行李寄存在她入住的YHA青旅，便沿著Park And街道步行前往牛津城中心。不知道是不是周日清晨的緣故，平日里游客絡繹不絕的牛津城比我想象中安靜祥和許多。

牛津大學，勿需多言，是當今世界數一數二的頂尖高等學府，英語世界最古老的大學，據說有記錄的授課歷史可追溯至1096年，在1167年正式成為英國皇室和教廷認可的學術重鎮。去年我們曾經在美國波士頓參觀哈佛大學，老實說，只有不到四百年歷史的哈佛跟牛津終究還是不可同日而語，牛津城才滿足了我對古老大學城的一切想象。

常言道，“牛津城在大學中，牛津大學在城中”，大學和城市完全融為一體，這使得牛津不但是一座大學城，還是世界文化古城，城內共有900多座中世紀時期的古老建筑，漫步其間，更像是在造訪一座古城古鎮，尋幽探勝的趣味超過了參觀頂尖大學的意義。

牛津大學共有38座學院，大多數集中在城中心高街和寬街之間的區域。說到牛津的學院，必須介紹一下他們與眾不同的學院制。一般大學的學院，如管理學院、法學院、商學院之類，是按專業劃分，而牛津大學的學院更像是一座座獨立的微型大學，麻雀雖小，五臟俱全，每個學院都有自己獨立設置的各種專業，學院之間會有專業重合，每個學院又有獨立的院董事會，擁有獨立的教學機構和宿舍、食堂等生活設施，獨立的對外招生考試系統和教學制度。打個比方，如果說一般大學是“中央集權制”，而牛津大學則是“聯邦制”，學院就像是一個個州，擁有很高的獨立性和自治性。要是再找一個更形象的比喻，看過《哈利·波特》系列的讀者們一定不會忘記霍格沃茨魔法學校的四大學院吧，格蘭芬多、斯萊特林、赫奇帕奇和拉文克勞，學院可能會開設同樣的課程如魔藥課、黑魔法防御術，也可能會有各自獨特的課程如保護神奇生物課、麻瓜研究課。怎樣區分四大院校呢？很明顯，氣質不同嘛！所以說，牛津大學的各個學院也是各不相同，可能有的擅長于社科人文，有的擅長于自然科學，有的學風自由開放，有的相對嚴肅古板，有的體育超強，有的藝術氣息濃厚，有的喜歡招收美國學生，有的偏向亞洲學生，有的很尊貴，有的走平民風，有的比較窮，有的超有錢……

而對于我們游客很重要的是，各個學院參觀政策很不一樣，有的對外開放，有的壓根兒不開放，有的收門票，有的不收，有的則需要預約，就連開放時間也是各自不同，任性得很。所以，事先研究好攻略，規劃好路線，是我們高效率游覽牛津大學的必需，畢竟，大家也不可能耗上好幾天時間，參觀完所有學院吧。

由于17點還要乘火車去科茨沃爾德，我們留給牛津的時間并不多，于是我首先確定了三大不可錯過的參觀點：牛津最大最豪華的基督教堂學院、俯瞰全城的制高點圣瑪麗大學教堂和歐洲最古老也是英國第二大的博德利圖書館，至于其他學院，也列出了一堆備選，至于具體去哪個，那就走到哪兒算哪兒吧。

因為這天是周日，大多數學院包括三大必看目標的開放時間都很晚，基督教堂學院更是要下午才開門，于是我建議先去參觀攻略上說上午10點就開放的莫德林學院。這座位于大學城東側查威爾河畔的學院，擁有標志性的莫德林塔、參天古樹、巨大草坪和養著很多麋鹿的鹿苑，被認為是牛津最美麗優雅的學院。

然而，當我們興沖沖跑到學院門口，才發現莫德林學院今日有活動，開放時間推遲到13點……唉，真是掃興啊，看不到牛津最美學院，只能隱約聽見學院深處傳來的音樂聲，還有柵欄邊搖曳著的向亨利家族致敬的紅玫瑰，那些火紅的身影似乎還帶著莫德林學院最初的資助者亨利六世國王的一片熱忱。

沒辦法，我們只好放棄莫德林學院，執行B計劃，那就是隨緣逛逛，遇到哪家是哪家，卻不想，這樣隨意地閑逛，也收獲了許多驚喜。

新學院

就這么走著走著，拐過一條墻頭開滿繁花的小巷，看到一座學院的大門剛剛打開。上去一瞧，竟然是新學院，正好是我備選參觀列表中的一個，那當然不能錯過啦。

買了價格為3英鎊門票，穿過石拱門，進入學院內，驀地眼前一亮：一座四合院格局的古堡，四座赭黃色的長條形石樓四面合圍，彼此以回廊相連，中間是如茵的綠色草坪，這就是牛津大學著名的方庭建筑。1379年，溫莎城堡的建造者威廉·威克姆主持修建新學院，第一個把這種常用于宮廷和教廷的建筑模式引入大學，因為提供了便于學術交流以及休閑、綠化的公共空間，方庭建筑大受歡迎，很多學院群起仿效，逐漸成為了今日牛津大學最具代表性的建筑格局。

從這個角度看，以“新”為名的新學院既名實不符，又名實相符，按照“年齡”算，學院不但不“新”，還是牛津最古老的幾所學院之一，但就開幾百年風氣之先來說，新學院也完全當得起一個“新”字。

六月末已進入暑期，學院內很安靜，幾乎沒有什么人。置身方庭中的我們略微有些迷茫，不知道該從哪里開始參觀，當我們試探著走向一角的塔樓時，正好遇到三位拎著網球包的年輕紳士從里面出來，迎面而過時，彼此微笑點頭致意。“是不是牛津的學生啊？”我跟Enyaya竊竊私語，“不知道這些學生每天看到這么多游客買票進來圍觀他們學院，是個什么感覺？”

這么想著，我們進入了塔樓二層，左側一扇大門敞開著，探頭進去一瞧，好一座古色古香的華麗大殿，懸臂拱頂，深色護墻板，壁上錯落懸掛著各種人物半身像，有很古老的油畫，也有新近時代的大幅照片，中間光亮的長條桌上擺著金底藍罩的臺燈。這一間屋子是什么用途？不像教室，是會議室？還是圖書閱覽室？正猜測著，我忽然想起之前做攻略時看到基督教堂學院著名的“魔幻食堂”，在《哈利波特》系列電影中霍格沃茨魔法學校大餐廳的布景原型仿佛也就是這個樣子啊！再仔細尋找，每張桌上那兩個黑色小瓶，鹽和胡椒……真沒想到，這果然就是一間食堂，一間位于牛津大學新學院的食堂，一間超出我們想象的學生食堂！我們嘖嘖稱奇著，這樣正式的氛圍，在這里用餐是不是還要打領結穿燕尾服？

高貴典雅的食堂在空無一人時顯得頗有些嚴肅，因此，相比之下，我們更加喜歡新學院的后花園。這里保存了古老的牛津城墻，巨大的綠草坪上散落著長條椅，有學生坐在樹下畫畫，花園中彌漫著一種閑適、安詳而又優雅的氣氛，這或許就是人們口中的“學院風”。據說，這里也是電影007系列《明日帝國》和《哈利波特》系列某一集的取景地，就是在新學院取景地，馬爾福被穆迪教授變成了一只白鼬。

新學院還有一處值得參觀的地方，也是我們無意中發現的，位于大門左側的禮拜堂。中世紀大學基本上都有濃厚的宗教背景，例如和牛津大學一樣位列四大古老大學之一的巴黎大學，最初叫作巴黎索邦神學院，有著歐洲“大學之母”美譽的博洛尼亞大學本身就是意大利宗教重鎮，伊斯蘭世界同樣如此，其最古老的卡魯因大學至今仍是一座不接受非穆斯林人員的清真寺學院。這種現象還是很好理解的，畢竟古時候普通人吃飽穿暖都不易，有閑情逸致搞搞文化學習的，在東方就是門閥貴族，在西方，可不就是勢力最為強大的宗教集團嗎？

牛津大學自然也不例外，它的38座學院，大多數都建有自己的禮拜堂，其中新學院禮拜堂規模不小，因為新學院最初設立時的定位就是培養大批神職人員的高等學府。這座禮拜堂頗有特色，我們一進去，就發覺其內部結構與我們在歐洲大陸和美國看到的教堂都不一樣，后者的主體一般是供奉著耶穌受難像或者圣母懷抱圣嬰像的圣壇，以及面向圣壇的一排排教徒們的長條座椅，但新學院教堂卻沒有這些教徒座椅，其主體是圣壇之下面對面設立的唱詩班坐席，看樣子跟英國議會特別相似。更加獨特的是禮拜堂的圣壇，居然供奉了整整一面墻壁、共四層的圣像，耶穌受難像處在第二排正中，圣母像在第三排正中，而與這兩尊圣像同等大小、并排而立的還有每排12尊雕塑。這樣的圣壇形式，我們都是第一次看到，并且也沒有在其他教堂發現過。

禮拜堂之外，照例是四面回廊。陽光透過雕花窗欞照進廊內，給這里平添了幾分祥和安寧。（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