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真實世界中的政策制定兼具藝術和科學屬性,政策制定者必須將科學知識、政治經濟與直覺、常識有機地結合在一起。
一介書生,兩鬢染霜;
三余讀書,四十有惑;
五味俱全,六根不凈;
七言八語,九行十業。
前一陣子,山東高速公路限速問題又一次引爆輿情熱點。據新華社報道,山東省內高速公路部分路段限速不規范,有些限速值設置不合理,有些限速標準忽高忽低,既影響通行效率,也增加了車輛行駛的危險系數。多位駕駛員表示,山東省內的那些“奇葩限速路段”讓他們苦不堪言。
上文用到“又一次”,是因為大約兩年前,山東東營濰高路就曾因“奇葩限速”上過“頭條”:在當時記者體驗的20多分鐘車程中,限速值切換了7次,局部路段甚至1分鐘一變,有車主抱怨“10本駕照的分都不夠扣”。新聞曝光后,山東省交管部門出臺了《全面改進和規范公路限速及測速八條工作措施》,并集中開展了為期6個月的限速路段集中整治排查。
事實上,高速公路限速不合理、不規范的現象不單山東有,其他省份也有;不單高速有,普通公路也有。在百度上搜“公路不規范限速”,能跳出2800多萬個結果。2019年全國“兩會”上,全國政協委員、山東省東營市副市長馮藝東還專門提交了《關于規范高速公路限速的提案》,可見該話題社會關注度之高。
對此,相關管理部門也很委屈:這些限速都有據可依啊!《道路交通標志和標線第5部分:限制速度》(GB 5768.5-2017)明確指出,限制速度值確定要考慮道路功能、運行速度、道路環境以及歷史事故等因素。盡管同一條路的運行速度不會相差太大,但環境千差萬別,歷史事故情況不一,開放式普通公路的功能也不盡相同,針對不同路段、不同情況設置不同的限速值,正是因地制宜、科學施策的表現啊。更重要的是,安全生產責任重大,一旦發生嚴重交通事故,相關部門管理人員動輒會被問責,壓力太大。俗話說,“十次事故九次快”,把速度限制得低一點、保守一點,事故的風險就會小一點,這不是為大家的安全著想嘛?
然而,公路的使用者可并不領情。“斷崖式限速”“過山車式限速”讓很多駕駛員的體驗非常糟糕,“高速公路不高速”也在客觀上降低了公路運行效率,增加了企業物流成本。不但如此,從實際情況來看,開得慢也未必比開得快安全。此前,浙江省曾作過統計,近五年的高速公路死亡事故,涉及低速行駛的約占20.94%。頻繁的限速標志迫使駕駛員不斷急踩剎車,分散其注意力,有的人還因此出現精神緊張和焦躁情緒,增加了事故風險。英國早期的“Safety Zone(安全區域)”限速指令就存在部分路段限速過低、限速提示過多等現象,該指令實施后,很多路段的交通意外死亡率不降反增,這些現象都值得相關部門深思。
不以規矩,不能成方圓。為保障公路交通安全,在公路設計速度、運行速度基礎上再明確限制速度是必要的,也是世界各國的通用做法。但限速值的設定不該陷入技術主義和教條主義的窠臼,要在尊重科學的基礎上,尊重大多數人的駕駛習慣,充分考慮公眾駕駛感受,不能讓限速成為駕駛員的身心負擔。限速值設定和超速處罰關系到每位駕駛員的利益,不光是技術問題,更是一項公共政策。在其決策和實施過程中,不能光套技術標準,光聽專家意見,還應增加決策的透明度和公眾的參與度,廣泛問計于民,注重決策程序,在交通安全、駕駛員體驗感和路網運行效率之間取得平衡。此外,有關部門也要適度淡化限速管理與政治責任、安全責任的關聯,不要逼著管理部門拿限速當“免死金牌”。
曾任印度政府首席經濟顧問的經濟學家考希克·巴蘇曾說:“真實世界中的政策制定兼具藝術和科學屬性,政策制定者必須將科學知識、政治經濟與直覺、常識有機地結合在一起。”所以說,公路限速,既要講“技術”,又要講“藝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