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建設海南自由貿易港的若干思考
——基于馬克思恩格斯關于自由貿易和保護關稅的經典論述

吳健海 重慶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

如今世界貿易保護主義、逆全球化抬頭，如美國利用關稅手段挑起中美貿易戰。在此背景下，我國主動適應經濟全球化，繼續擴大改革開放、推動建設海南自由貿易港。馬克思、恩格斯在其多部著作談及自由貿易與保護關稅，對于我們正確認識經濟全球化與自由貿易、建設海南自由貿易港有著極其寶貴的理論價值和實踐意義。

一、馬克思和恩格斯關于自由貿易和保護關稅的研究

（一）自由貿易和保護關稅是馬克思研究經濟學最初動因

關于自由貿易和保護關稅制度的爭辯自資本主義誕生就開始了。1838年，英國工廠主科布頓和布萊特創立反谷物法同盟，激起了英國工業資產階級和土地貴族之間就貿易自由和保護關稅的爭論。時任《萊茵報》編輯的馬克思開始關注這一話題，成為他研究轉向政治經濟學的開端。自由貿易和保護關稅的現實問題使得馬克思開始思考國家和民族利益背后的本質，開始認識到探索社會歷史發展的客觀規律必須到社會經濟和歷史領域中去，這也是馬克思研究政治經濟學的最初動因之一。“關于自由貿易與保護關稅的辯論，是促使我去研究經濟問題的最初動因。”需要注意的是，馬克思和恩格斯所探討的是19世紀背景下資本主義社會下的自由貿易，與我們現處時代下的自由貿易不完全等同，但他們從國際政治邏輯、從無產階級立場和資本主義生產方式歷史發展的角度探討自由貿易和保護關稅的本質及作用，對于我們今天正確認識自由貿易有著重要的理論意義。

（二）馬克思和恩格斯對保護關稅制度理論的批判

馬克思和恩格斯肯定了保護關稅制度在一定時期的進步性。他們通過對英、德、美等國的分析，發現這些資本主義國家在早期資本原始積累、建立本國工業體系時，都毫無例外地實行過保護關稅制度。馬克思強調，“保護關稅制度是把一個國家的資本武裝起來和別國的資本做斗爭。”恩格斯指出，英國通過限制羊毛等原材料的出口和成品進口，逐步獲得羊毛市場在歐洲市場的壟斷地位；而德國經濟十分落后，為了發展本國的工商業就必須首先要采取“保護”性的關稅措施。“資產階級如不采取一些硬性措施來衛護和鼓勵自己的工商業，他們就不能保住自己的陣地”。保護關稅制度不僅是對一國剛起步工業體系的自我保護，還是新興資產階鏟維護自身統治的工具。

“保護關稅制度”一般指通過高額關稅手段限制外國商品和資本入境以保護國內市場。德國經濟學家弗里德里希·李斯特作為保護關稅制度的主要代表，主張在德國推行保護關稅制度。對此，馬克思和恩格斯對其觀點進行了有力的批判。在《在愛北斐特的演說》一文，恩格斯指出，“保護關稅制度再好也不過是一種無窮螺旋，你永遠不會知道什么時候才會把它轉到頭。你保護一個工業部門，同時也就直接或間接地損害了其他一切工業部門，因此你就必須把它們也保護起來。”保護關稅將導致一國內部的工業僅僅發展到滿足國內市場時就停滯了，反而成為生產力繼續發展的阻礙。馬克思指出李斯特的保護關稅制度理論是打著發展民族經濟掩蓋謀求階級利益的幌子，其實質是德國資產者對國民另種形式的剝削。簡言之，在他們看來，保護關稅制度在資本主義發展的初期有一定的進步性，但隨著生產力的發展，這種“保護”措施就顯得保守和落后了。

（三）自由貿易是經濟全球化發展的必然要求

雖然馬克思沒有使用過“經濟全球化”概念，但他在《資本論》等著作中多次提及“世界市場”這一概念，以整體性的全球史視角闡述了有關經濟全球化與自由貿易的議題。在《關于自由貿易問題的演說》中，馬克思闡述了自由貿易的本質是資本的自由。與保護關稅制度相同，自由貿易本質是國際間資本進行自我調節的手段，是為資產階級傾銷商品和提高利潤所創造條件，進一步把全世界都納入其經濟體系之中。“隨著美洲和通往東印度的航線的發現，交往擴大了，工廠手工業和整個生產運動有了巨大的發展…… 當時的市場已經可能擴大為日益擴大的世界市場”。按照馬克思的觀點，自由貿易是生產力發展的必然結果：經濟全球化是生產社會化發展的結果，隨著國家、地域間的各種限制被打破，資本開始在世界范圍內運動，世界市場形成，世界各地的經濟逐漸聯系起來，其本質是資本的全球化。馬克思還指出，世界市場成為機器大工業生產的基礎。隨著機器大工業生產方式規模的不斷擴大，反過來促使世界市場不斷擴大。“所以，在這里不是商業使工業發生革命，而是工業不斷使商業發生革命。”

盡管馬克思和恩格斯批判保護關稅制度，但不意味著二人完全選擇自由貿易，他們認為因為自由貿易是使社會生產力向前發展的正常條件，其最終的意義是促使社會革命的產生，正是出于這一意義，馬克思和恩格斯才肯定了自由貿易。通過對自由貿易和保護關稅的深刻分析，馬克思和恩格斯認為無論采取何種形式，都只是一個國家在不同歷史發展階段對于自身在全球經濟體系中的自我調節。因此對于自由貿易還是保護關稅，他們并沒有進行非此即彼的選擇，而是站在一個國際全局的視角進行判斷，要以一國基本情況為條件。

二、建設海南自由貿易港的意義

（一）建設自由貿易港是順應經濟全球化的應有之舉

自由貿易港是當今世界最高水平的開放形態，正如馬克思和恩格斯所言，自由貿易港是伴隨貿易投資自由化和經濟全球化不斷發展的產物。當前世界上的建設比較成功的自由貿易港如中國香港、新加坡、迪拜等，它們主要以零關稅政策、成熟高效的港口貿易、資本自由投資為特點。

2017年10月18日，習近平總書記在黨的十九大報告中提出探索建設自由貿易港，賦予自由貿易試驗區更大改革自主權。在貿易保護主義和逆全球化潮流涌動的背景下，我國提出建設自由貿易港，不以對等條件為前提實現高度的單向對外開放，彰顯中國的大國擔當和道路自信。不同于其他國家建設自由貿易港，我國建設自由貿易港是以馬克思主義為遵循，堅持以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為指導，貫徹新發展理念，對標國際高水平經貿規則，貿易投資自由化便利化，建立與高水平自由貿易港相適應的政策制度體系，探索建立開放型經濟新體制，在國家新一輪全面深化改革開放中解放思想、大膽創新，在國際自由貿易港中提供“中國模式”。

（二）海南自由貿易港是我國對外開放的新窗口

根據馬克思和恩格斯的辯證觀點，自由貿易和保護關稅并不是一元對立，一切以時間、地點和條件為轉移。過去，我國工業體系在發展之初比較脆弱，采取了一定的保護關稅來保護我國工業產業的發展；隨著我國綜合國力不斷提升、工業實力不斷加強，若還停留在相對保守的保護關稅制度階段，是不符合時代特征和我國具體國情的。因此，擴大對外開放、實施自由貿易就是可行且有必要的了。

2018年4月13日，習近平總書記提出支持海南逐步探索、穩步推進中國特色自由貿易港建設，建立自由貿易港制度體系，打造對外開放新格局。我國提出建設海南自由貿易港，既是順應時代發展的脈絡，也是新時代我國深化改革、擴大對外開放，探索建立更高水平開放型經濟新體制的必然選擇，是我國主動融入世界經濟體系、加強與各國交流與合作、推動全球經濟治理的重大舉措。

（三）海南建設自由貿易港的優勢

當前，海南正按照黨中央的決策部署探索建設中國特色自由貿易港。習近平總書記指出，海南是我國最大的經濟特區，地理位置獨特，自然條件優越，同時又是相對獨立的地理單元。選擇海南建設自由貿易港，是因為海南具有建設自由貿易的諸多優勢。第一，海南地理交通便捷。海南地處東亞和太平洋的海上走廊，處于中日韓與東盟經濟圈，位于全球經濟貿易最活躍的區域，水陸交通貿易頻繁。且海南相對獨立的地理單元有利于實施特殊的離島關稅政策和離岸金融業務。第二，海南自然資源優越，有多天然良港。建設自貿區港，港口是橋頭堡，如今絕大多數成功的自貿港都是依港而建、因港而興。海南島地處我國最南端的省，背靠背靠粵港澳大灣區和北部灣，四面環海，有諸多優良港口，具備發展港口的優勢。第三，海南島是我國最大的經濟特區，也是全世界面積最大的自由貿易港。選擇海南建設自由貿易港不僅是連接海南與祖國內地的經濟紐帶，更有利于充分發揮好國內與國外交流的樞紐作用，統籌利用好國際國內兩個市場。

三、推動建設海南自由貿易港的幾點建議

（一）提升自由化水平，擴大投資領域開放程度

馬克思和恩格斯闡述了自由貿易的本質是資本的自由化，因此，推動海南自由貿易港的建設，“主戰場”在于提升自由化水平，擴大對投資領域的開放程度，吸引國內外資本進入海南。根據《海南自由貿易港建設總體方案》，海南自由貿易港的定位在于以旅游業、現代服務業和高新技術產業為主導，而不同于其他自由貿易港以轉口貿易和加工制造為重點。這是根據海南自身條件和現代經濟發展趨勢所作出的明確發展定位，可以依托海南優美的生態環境、旅游資源，借助數字經濟浪潮，專注特定的領域，實現錯位競爭，打造開放的現代化產業體系。

首先，提高金融準入開放程度。簡化外資金融、外貿企業入島限制，將港區內的外商投資企業商務備案納入工商登記范圍一并辦理且統一港區內外商投資準入的審批部門。其次，探索適合我國國情的離島金融業務和數字經濟業務，鼓勵金融創新，構建高效運行的自由貿易港金融市場。另外，為企業在其境內開展業務提供了優越的制度條件，探索實施區內資本自由流入流出和自由兌換；構建貿易與投資優惠協定，保護境外投資者安全收益。

（二）完善自貿港法律配套和監管體制

雖然馬克思和恩格斯對自由貿易給予了肯定，但對于如何實施自由貿易并未敘述。而海南建設自由貿易港作為我國對外開放的橋頭堡，還存在相關法律不完善、監督管理體制不成熟等缺點，因此，建設和發展海南自由貿易港，需要加強對基礎設施的建設，完善自貿港條例和設置相關部門，營造一個良好充滿活力的市場環境。

一是加快自由貿易港的國家立法進程，充分對接國際經貿新規則。充分發揮自由貿易港自由、開放、靈活的特點，明確好中央和自由貿易港間的相關權利、權限更大的自主管理權限，激發國內外市場主體參與自由貿易港建設的積極性。二是繼續深化“放管服”改革，大力提升投資便利化程度，打造法治化、國際化、便利化的營商環境。深化“證照分離”改革，實施商事主體登記確認制，落實外商投資企業設立商務備案與工商登記“一口辦理”。三是自由貿易島的建設還需要一批優秀的管理類人才，因此建設自由貿易港還需要配套人才吸引政策，不僅可以解決一部分就業問題，還可以提高當地行政服務管理水平。四是積極推動海南物流、金融、商貿等現代服務業的發展，為將來更大范圍的貿易市場提供優質便捷的社會基礎建設。

（三）優化稅制，采取優惠的稅收制度

我國過去社會經濟發展相對落后，因此采取了相對保護性質的關稅制度。稅收優惠是自由貿易港建設的一個重要特征，根據恩格斯所述，關稅的高低決定了一地區自由貿易的程度。前文提到擴大投資領域開放程度、擴大在海南投資的窗口，就需要采取優惠的稅收政策，吸引企業落戶海南，使外資在海南設立部門更加便捷、高效。合理的稅收不僅可以帶來吸引外資、促進貿易往來，還可以提高當地居民生活水平。世界上其他主要自由港稅制發展和特點來看，國際上成功的自由貿易港均采取了較為優惠的稅收政策。海南自由貿易港作為我國擴大對外開放、改革關稅制度的“樣板間”，可從以下幾個方面采取措施：

一是免征大部分商品關稅。實施以負面清單制度安排，除少數特殊商品，所有商品免關稅，不設置關稅壁壘，免稅商品在區域內自由流通，盡可能地減少政府管制和商品配額。二是簡化稅種。采取簡單稅制，如學習中國香港對于離岸業務只征收企業所得和印花稅；簡化稅務流程，對離岸業務一般只征企業所得稅等直接稅，不征間接稅。三是實施稅率優惠政策。海南建設自由港，就需要建設具有自身優勢的稅率優惠制度，可參照新加坡和迪拜等地區的低稅率模式，對進島企業和外籍投資人員實施一定的稅收減免或低稅率優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