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認之訴中訴訟請求“具體”之判斷
——夏某訴楊某合伙協議案

高峰 重慶市云陽縣人民法院

楊某向一審法院起訴請求：1.判決夏某給付楊某墊付的工程材料款10.56萬元，并從2016年4月1日起按月利率2%計算利息至本息付清之日止；2.一審訴訟費由夏尚青承擔。一審審理過程中，楊某變更第1項訴訟請求為：確認楊某、夏某在重慶市Y縣的房屋建設中具有合伙關系。

一、審判

一審法院認為，本案的爭議焦點為，楊某、夏某在重慶市Y縣的房屋建設中是否具有合伙關系。根據本案楊某提供的證據及證人證言，能夠證明楊某參與過涉案房屋的建設及楊某、夏某作為共同賣方出售涉案房屋的事實，一審法院認為楊某、夏某在涉案房屋的建設中具有合伙關系這一事實具有高度可能性，故本案楊中云請求確認楊某、夏某在重慶市Y縣的房屋建設中具有合伙關系，一審法院予以支持。

綜上所述，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合同法》第十條，《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通則》第三十條，《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六十四條，《最高人民法院關于適用＜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的解釋》第一百零八條的規定，判決：楊某與夏某在重慶市Y縣的房屋建設中具有合伙關系[1]。

被告夏某不服一審判決，向二審法院提起上訴，請求：1.撤銷一審（2019）渝XX民初XXX號民事判決，由二審法院依法裁決；2.一、二審案件受理費由楊某承擔。

二審法院審理后認為：所謂訴，是指當事人向法院提出的，請求法院就特定的法律主張或權利主張進行裁判的訴訟行為。訴的內容有兩個因素，訴訟標的與訴訟理由。訴的標的是原告依法提出的、與被告有爭議并要求法院通過審判解決的法律關系及權利主張；訴的理由是原告提出訴訟請求所依據的事實，是指引起當事人之間實體法律關系發生、變更、消滅的事實或者權利受到侵害或法律關系發生爭議的事實[2]。從訴的類型上看，一般可分為給付之訴、確認之訴、變更之訴。從本案看，本案既不屬給付之訴、變更之訴，也不符合確認之訴的基本要求。因確認之訴在于確認當事人之間的法律關系存在或不存在，其客體是法律關系，不包括事實和事實關系，楊某起訴確認楊某、夏某在重慶市Y縣的房屋建設中具有合伙關系的訴訟請求屬于事實和事實關系，不屬于訴的內容，不屬于人民法院審理范圍[3]。綜上所述，楊某起訴確認楊某、夏某在重慶市Y縣的房屋建設中具有合伙關系的訴訟，不屬于訴的內容，不屬于人民法院審理范圍，應駁回起訴。

依照《最高人民法院關于適用〈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的解釋》第三百三十條規定，裁定如下：一、撤銷一審（2019）渝XX民初XXX號民事判決；二、駁回楊某的起訴。

二、評析

本案的審理重點在于如何理解“具體的訴訟請求”這一起訴必備要件。我國《民事訴訟法》第119條第一款第三條規定，起訴必須符合“有具體的訴訟請求和事實、理由”，但該條款卻沒有對訴訟請求如何“具體”進行解釋或提出可操作的判斷標準，因此，在審判實踐中經常出現混淆[4]。

首先，本案實際屬于楊某提起的確認之訴，而確認之訴是指原告要求人民法院確認實體上權利或者法律關系存在或者不存在的訴訟。楊某在本案中作為原告起訴要求確認楊某、夏某在重慶市Y縣的房屋建設中具有合伙關系，并非是對當事人存在的合伙法律關系存在爭議，而系對楊某、夏某在重慶市Y縣的房屋建設是否合伙這一事實提起的確認之訴。而這一事實進行確認并不會對實際權利義務的解決產生直接的法律后果。雖然楊某在起訴時使用了“請求確認”的表述，但并未請求人民法院確認其享有何種民事權力或者當事人之間何種具體法律關系存在或者不存在，故其起訴不符合《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規定的需要有“具體的訴訟請求”的起訴條件；

其次，在民事訴訟中，當事人應當承擔提出事實主張的責任。本案楊某提出的第一項訴訟請求，實質上是在其未提出任何事實主張的情況下，要求人民法院查明“楊某參與了重慶市Y縣的房屋建設”這一事實，而由人民法院代替其承擔提出事實主張的責任，故其起訴不符合《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規定的需要有“具體的事實”的起訴條件；

最后，確認之訴必須具有需要訴訟救濟或保護的法律利益。確認之訴利益的產生，通常是因為被告的行為使原告的實體權利或原、被告的法律關系發生不安定需通過確認之訴予以除去。而在本案中，楊某在變更訴訟請求前曾向一審法院訴請“判決夏某給付楊某墊付的工程材料款10.56萬元，并從2016年4月1日起按月利率2%計算利息至本息付清之日止”，說明雙方爭議的核心法律關系仍是要求進行合伙清算的民事權利，而楊某在本案中所提出的請求確認“楊某、夏某在重慶市Y縣的房屋建設中具有合伙關系”完全可以在給付之訴即合伙清算中一并得到救濟，故楊某單獨要求確認楊某、夏某在重慶市Y縣的房屋建設中具有合伙關系的訴訟請求不符合《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119條第一款第三項規定的情形，其訴請不能成為獨立的訴，故二審依法駁回該訴訟請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