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匿于合法外衣下的不法App

莊嘉

2020年9月，以“網絡安全為人民，網絡安全靠人民”為主題的國家網絡安全宣傳周在全國范圍開展。宣傳周伊始，習近平總書記強調，“要堅持促進發展和依法管理相統一，既大力培育新技術新應用，又要積極利用法律法規和標準規范引導新技術應用”。在“互聯網+”紅利加持的當下，以App（移動互聯網應用）為代表的新應用與手機、IPad等移動終端密切捆綁，處在互聯網發展的風口。據工業和信息化部網站數據顯示，截至今年8月底，國內市場上監測到的App數量是351萬款。其中，8月新增上架App數量10萬款，下架App數量16萬款。

在移動互聯網應用蓬勃發展的大背景下，如何促進App市場發展并兼顧市場依法管理，是主管部門的必解之題。盡管主管部門協同發力，持續開展“凈網”“劍網”“護苗”等專項治理行動，并瞄準了App的涉罪涉罰情形，但利用App實施違法犯罪的案件呈多發態勢，設置陷阱迭代繁多，辦案取證正遭遇前所未有的挑戰。

App承載的數據淪為香餑餑，信息共享與定性界分存難

互聯網社會的基礎是龐大的數據，數據對數字經濟賦能作用顯著。正因如此，今年兩會點名將制定《個人信息保護法》與《數據安全法》。刑法修正案已確立侵犯公民個人信息罪，竊取、收買、非法提供信用卡信息罪，開了運用刑事法保護公民個人信息的先河。由此可見，以數據為載體的侵犯公民個人信息問題正從行政法領域拓展至刑法規制層面。

與此同時，工業和信息化部以《信息安全技術個人信息安全規范》《網絡安全實踐指南——移動互聯網應用基本業務功能必要信息規范》《App違法違規收集使用個人信息行為認定方法》等作為定性和追責依據，開展了App違法違規收集使用個人信息的專項治理，定期通報侵害用戶權益行為的App，對存在嚴重問題的App采取約談、公開曝光、下架等處罰措施。據“App專項治理工作組”于2020年6月發布的《App違法違規收集使用個人信息專項治理報告（2019）》，自2019年3月以來，已評估發現違法違規收集使用個人信息問題6976個。由此可見，App承載的海量數據存在著被非法利用的違法犯罪風險。

在辦案實踐中，涉及數據的罪案中，非法獲取、非法提供與非法出售往往是上下游關系，存在著供給與銷售的黑色產業鏈。這造成了辦案部門的兩個偵辦難點。一是聯合偵辦問題。跨區域辦案始終存在著辦案成本高、協作溝通難的情況。一線執法部門既要考慮人力、物力的成本耗費，也要考量跨單位、跨部門、跨系統的溝通協調與合法取證。就App而言，目前具備數據歸集與預判預警價值的全國App技術檢測平臺管理系統中的違規線索（通信管理局主管）并未與公安機關形成特定范圍的數據共享和高效使用機制，不利于公安機關在前端跨前介入、在后端止罪萌芽。二是行刑交叉問題。在數據經濟的當下，涉App的數據罪案往往存在行政違法與刑事違法相互交叉的情形，在定性層面往往存在復合追責。如何正確界定行政違法與刑事違法、此罪與彼罪，基層辦案部門亟待行政主管部門與公檢法形成統一的口徑予以明確。

App社交媒介屬性被濫用，甄別犯罪與線索深挖存難

在全民泛娛樂的時下，App已經成為社交的重要媒介，成為越來越多人的消遣工具。微信、QQ、陌陌、探探等熱門應用程序均開發了App，并嵌入了直播平臺，其交友功能為廣大用戶熱衷使用。但App的社交媒介屬性卻有被濫用之勢。今年10月初，黑龍江警方輾轉6省16市破獲的電信詐騙案中，受害人就是在某App平臺上被客服忽悠，在“殺豬盤”（網絡流行詞，是一種網絡交友誘導股票投資、賭博等類型的詐騙方式）的誘導下購買了虛擬貨幣，后以操作失誤為由被騙取了數十萬元人民幣。該類罪案最常規的路徑是“以交友為幌子，PUA為重點”，即虛擬“異性”通過聊天App主動添加被害人為好友，冒充白富美或高富帥以“戀愛”“約炮”等為由誘導被害人轉賬，或者以投資為名通過后臺更改數據的方式騙取被害人錢財，甚至既騙財又騙色。據公安部通報，2020年1月至9月，全國破獲電信網絡詐騙案件15.5萬起，抓獲嫌疑人14.5萬名，同比分別上升65.6%和74.1%。其中，依托App進行電信網絡詐騙的案件呈現高發態勢。

另一方面，以App為溝通載體的線上線下淫穢物品傳播牟利罪案有抬頭趨勢。不法分子將App偽裝成正規的音頻播放軟件，卻利用境外服務器在App中內嵌網盤承載淫穢色情視頻鏈接。用戶只有購買不法分子提供的特殊密碼，并完成相應任務后才能進入特定“福利區”，觀看淫穢色情視頻。今年7月，在自貢沿灘區法院一審的羅某等人涉嫌傳播淫穢物品牟利案中，羅某利用安卓系統開發名為“小雞寶盒”的手機App，將淫穢色情視頻及文字的網站鏈接放在該App上，向他人傳播淫穢電子信息，淫穢視頻達109部，累計使用33.6萬余人次。

與之對應的是，在利用App實施涉“騙”涉“黃”罪案中，辦案部門往往礙于犯罪分子使用異地租用賬號、境外服務器、資金流向復雜，加之被害人在受案立案階段提供的材料有限、案件管轄權集中于派出所層面，難以在短期內初查出是否涉嫌刑事犯罪，為犯罪分子隱匿罪證、逃避偵查提供了時空縫隙。

如圖1所示，截至今年8月底，我國游戲類App數量達89.8萬款，占全部App比重為25.60%。加之受新冠肺炎疫情的影響，游戲類App已成為App市場的主流。根據公安部披露的跨境賭博犯罪典型案例，我們可以發現不法分子正在巧借游戲之名，行犯罪之實。在甘肅公安偵破的“1·19”跨境賭博案中，龔某等人開發“單雙寶”手機App，在境外酒店租用服務器，組織代理人員在境外窩點和境內通過網絡招攬境內人員參賭。又如廣西百色與越南警方合作偵破的跨境網絡賭博案中，黃某等利用“正視娛樂App”進行線上賭博，雇傭操作員在越南某地遠程操作賭博平臺，組織參賭人員通過微信、支付寶充值及銀行卡轉賬等方式參賭……

圖1：中國App數量占比情況圖（數據來源：工信部網站）

當前，涉App犯罪呈多發態勢，設置陷阱迭代繁多，需引起重視

此外，在游戲類App罪案中，通過贈送積分、獎勵、線上折扣等方式欺騙用戶完成任務也是特點之一。以“趣步App”為例，長沙工商對其立案調查的主要案由系傳銷、非法集資、金融詐騙。該款App就是以讓用戶完成步數任務獲得相應積分并在滿足一定條件下提現的模式，在后期增加了充值、邀請好友送積分等任務，進而逐漸演變為未經相關部門批準的拉人頭“拆東墻補西墻”的非法金融模式。實然，在趣步App之前，我國司法機關和媒體就已公布、報道了多起利用互聯網進行傳銷的案例，如“錢寶網、e租寶、萬家購物、云聯惠”等。在非法傳銷的過程中這些平臺大多存在通過App形式對不特定主體進行資金募集的過程。

上述實例中，一方面，App存在著合法業務，具有很強的迷惑性，真實的犯罪意圖被層層掩蓋，往往只有造成重大社會影響、經濟損失后才會爆雷;另一方面，犯罪團伙在資金流轉層面常常不再借助于銀行等傳統金融機構，更加青睞第三方支付、第四方聚合支付等新型支付結算模式，資金流向更為復雜和多元化。贓款的“集”與“散”顯得更加方便和隱蔽，為辦案部門追贓制造了巨大障礙。

盡管App涉罪涉罰是壞事，但也警醒我們應盡快將App引入有效監管的重要性，防止App被不法分子濫用。筆者堅信在多部門共同的努力下，終將鑄成前端高效預警、后端及時處置的App安全防火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