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勇者，逆火而行

梁偉

消防員這個職業注定了他們的不平凡，在中國最危險職業榜單中，排在第一位的是消防員。因為無論是自然災害還是人為災害，這些“藍朋友”都是第一線救援人員。他們不僅需要特殊的身體和心理素質，還需要專業技能訓練。每當災難來臨時，戰斗宣言便是“我不能回來了，我的父親就是你的父親”。在血與火、生與死的考驗面前，他們用鮮血和生命踐行著錚錚誓言。

北京市朝陽區消防救援支隊望京特勤站指導員王震宇十六年堅守一線，成功處置6000余次滅火搶險救援事故，營救遇險群眾近千人。他用智慧、經驗和勇氣面對一次又一次挑戰。面對大面積燃燒的熊熊烈火，他合理部署，沖鋒陷陣；面對倉儲庫房泄露的二氧化氯，他臨危不亂，處置有方；面對重大安保任務，他細心完成“一帶一路”元首駐地的核生化安檢工作，在鳥巢制高點保衛“APEC”焰火的完美綻放……

王震宇說：“在滅火救援中，當危險來臨時，你強它就弱，你弱它就強。我們枕戈待旦，聞警即動。救人于水火、逆行于危難，是我們的職責，更是我們的使命！”

“每個火場都是一次接力賽”

1987年，王震宇出生于安徽宿州，父親是老師，對他的要求極為嚴格，尤其是時間觀念，幾點到家，幾點學習，幾點起床，安排特別緊湊。與一般孩子不同的是，王震宇習慣這樣的約束。

16歲那年，王震宇踏入北京軍營，遠離家人，遠離朋友，遠離故土，開始人生新篇章。或許，連他自己都沒有想到，在部隊，這么長時間。

“起初并不理解很多人口中的‘當兵要后悔兩年，不當兵要后悔一輩子具體是什么意思，但是在部隊，你會變得更堅強，那才叫真正的成長。只有經歷過艱苦磨難的洗禮，才算得上真正的成熟。”王震宇說，“一旦你選擇軍旅，你的人生就會發生天翻地覆的變化，你將遇見一個未知的自己，將活出一個全新的自我，更重要的是，你會深深愛上這個地方，愛上那一抹迷彩的青春”！

因為是武警消防兵，所以三個月新兵連后，他開始消防基本業務訓練和學習業務理論知識，穿消防服、帶呼吸器、穿防毒衣、二節拉梯登樓、掛勾梯登樓、消防水帶連接、消防射水……近一年努力學習，王震宇終于等來自己第一次出警。雖然只是備車，到達不了火警核心區，也就是外圍警戒，但他沒有絲毫緊張，只感覺腎上腺素飆升，滿是興奮。當看到周圍群眾對消防員豎起大拇指，他對自己的職業充滿自豪。

救援成功帶來的滿足感是王震宇熱愛自己崗位的巨大動力，但是作為一項特殊職業，消防員要面對的不僅僅是成功的榮耀。“記得我下連隊，跟著班長出了一趟警，”王震宇回憶，那是深冬，一名拾荒的流浪漢躲在熱力井內取暖，因用火不慎，被煙熏死在井里，“我們下去把人拉了出來，那時候我意識到，這是一個與死神賽跑的工作”。

2006年，王震宇考入中國武警學院消防指揮專業，這讓他對消防有了更深一層認識。“我之前認為消防員就是滅火救人，作為一個號員，自己只需要掌握拔槍滅火就可以，但是到了軍校，處于指揮員的位置，你必須在到達現場后觀察全局，排兵布陣，再運用戰法去救人，你的任何一個指令都要考慮到每一名隊員的生命安全。所以你必須抓住每一個機會去學習，去研究。”

三年后，即將畢業的王震宇在北京建國門中隊實習，擔任實習排長。2月9日晚，一場煙花表演意外引燃央視新址附屬樓頂文華酒店的裝飾板，火勢迅速蔓延至整棟大樓，火光可以照亮數公里之外。北京消防總隊調動16支執勤中隊，共54部消防車，300余名消防官兵，其中，有最先到達的紅廟中隊，也包括隨后趕到的建國門中隊。王震宇擔任車長的車到達現場位于附屬樓北配樓的南側，利用車載水炮，對外圍面的火進行壓制。紅廟中隊指導員張建勇帶領中隊官兵進入樓里內攻，火勢瞬間蔓延到大樓腰部。

王震宇說：“晚上11點多，大火基本被撲滅，我們還在現場，當得知戰友犧牲的時候，我一下子就攤在了地上，雖然我們并不認識，但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流。”那一刻，最深的水是淚水。

戰友的倒下更加堅定王震宇鏗鏘戰斗的頑強精神與堅定決心！帶著對戰友的緬懷與敬意，無論任何救援現場，王震宇都沖在最前面。他知道每個火場都是一次接力賽！要用不死的水槍對抗火焰的拳頭！

“我們是與死神賽跑”

正是帶著這樣的信念，王震宇一步步走過來。2015年，他被調任朝陽區公安消防支隊望京特勤中隊（2018年轉為北京市朝陽區消防救援支隊望京特勤站），擔任指導員。

“什么樣的任務需要特勤中隊出動？急難險重的、需要迅速處置的、其他隊伍不具備處置能力的，這些情況就需要我們特勤中隊上。”王震宇說。火場如戰場，情況瞬息萬變，滅火作戰是生與死的考驗，決不能有絲毫猶豫。被譽為北京市消防救援隊伍“王牌”“突擊隊”的特勤中隊，還肩負著反恐防化、消防安保、地震救援等任務，這也是這支“尖刀”部隊與其他救援隊伍最大的不同。

王震宇說：“望京特勤中隊是北京總隊高層專業救援隊，國家地震救援隊，我們裝備精良，有18噸的供水車，101米的云梯，還有照明車、防化車、地震救援車……我們時刻準備著。”

所有人24小時備警，接警單傳達到電話室，電話室根據警情指令決定派幾輛接警車，通過廣播安排出警，消防員集結登車出警，聯系報警人了解現場情況，途中開始作業，到達現場后，指揮員和安全員各司其職，內攻組、偵查組、滅火組、搜救組、警戒組各就其位……

2017年5月3日凌晨0時59分，望京特勤中隊接到119指揮中心救援命令，銀領國際127號樓發生火災，現場有被困人員。“我當時正作為支援力量在花家地出警，因為現場的火已經滅了，接到命令后，我立即帶領一輛照明車、一輛破拆車和一輛云梯車，趕往銀領國際小區。”王震宇回憶。

趕往現場途中，王震宇撥打報警人電話，電話接通但沒人說話。再次撥打，仔細聽，電話那頭傳來微弱的聲音：“消防隊嗎？我家著火了，我和丈夫困在了陽臺。”

“我知道了，你別說話，聽我說，躲在陽臺別出來，把窗戶打開。”王震宇一邊安慰被困者，一邊聯系小區物業了解現場情況。不到十分鐘，王震宇帶著救援隊到達現場，特勤一班班長陳劍玉位列其中。

“指導員到達現場，統籌全局，進行部署，他永遠帶著我們內攻組沖在最前面。”陳劍玉說，“我們爬上17樓，破拆后斷電，指導員沿墻體摸索前進，初步判斷無煤氣泄漏，無爆炸危險。后打開頭燈，對我們說，‘水槍掩護，你們跟著我！”

“當時煙霧很大，我和妻子都把頭伸向窗外。雖然我們關著臥室門，但煙氣還是透了進來，加上恐懼，我妻子身體非常虛弱。”被困者尤先生說，當時心里極為害怕，“甚至有點絕望”。但是王震宇和戰友們給尤先生和妻子帶去生的希望。

“我們破拆臥室門后，找到被困者，當時那名女士趴在窗戶上，非常虛弱，意識開始模糊，我就看見指導員將自己的空氣呼吸器摘下來給她戴上，抱起被困者，冒著濃煙向門口蹣跚中摸索著走出去，我也就順勢將自己的呼吸器給了那名男性。”陳劍玉說。

為什么會摘下呼吸器給被困者，王震宇把自己這一行為解釋為出于消防員的職業本能。“陽臺離大門也就十多米，當時火基本被撲滅，也有水槍掩護，而被困者被煙熏時間長，再耽誤怕她生命有危險。救人第一，是我們救援的第一原則，也是我在火場唯一的念頭。”

雖然只有十多米，但王震宇和陳劍玉吸入了大量濃煙，眼淚直流，回中隊后，一直咳黑痰，只有咳出來，才會稍微舒服點，王震宇說，這對于消防員來說，是再正常不過的事。重獲新生的尤先生表示：“在我們已經決定被火燒死不如自己跳樓的那一刻，他們出現在我的面前，抱起我沖出火場的那雙充滿無窮力量的臂膀，我將永生難忘！沒經歷過火災，就不知道絕望的滋味，經歷了這場火災，才知道消防員的勇敢和無畏，對我們來說，他們就是生的希望。”

“有事，就找指導員”

2020年，是陳劍玉和王震宇一起戰斗的第七年，他說，訓練場上的指導員是極其嚴肅和嚴格的。對于訓練，他從不妥協，因為王震宇知道，火場上的英勇離不開日常訓練中一滴滴汗水的積累，他最愛說的一句話就是“大家照著我做”。訓練場上，他是“教練員”，每次操法訓練前，他都為消防指戰員細致講解操法流程。要想讓他們對業務技能參悟領會，光靠口口相傳會顯得泛泛空談，所以他又充當“示范員”，不厭其煩給他們作技能動作示范。所有人都知道，這一個個標準流暢的動作背后，是寒冬烈日下默默反復練習成千上萬次的感悟與總結。正是這樣刻苦訓練，望京特勤站在2020年隊列條令比賽中獲得全總隊第一，實戰化比賽獲得全總隊第二。

對于新隊員來說，王震宇就是山峰的峰頂，因為這個年長十多歲的領導在訓練場上從不含糊，甚至比他們還狠，早上的梯隊跑步，指導員永遠在第一梯隊，有時候練完之后，還要去健身房加練，跟著這樣的領導，自己怎么可以放松訓練？對于老隊員來說，王震宇就是峰底的基石，根基很穩，只要指導員在，所有問題都可以解決，自己只要安心訓練，安心出警，別的都不用操心。

王震宇說：“我們的工作就是一板一眼，不需要輕松活潑的氛圍，現場是殘酷的，開不得一絲玩笑，容不得一絲僥幸，所有人都是提著命在干活。每年都有消防員犧牲，小火亡人的事件屢見不鮮，所以作為指揮員在現場不能有絲毫差錯。”

訓練場下，王震宇是一個很溫暖的人，他是這個集體的大家長，把所有消防指戰員都當成自己的兄弟看待，經常與他們談心交流，并開展以“官兵微課堂”為依托的雙向互動式教育模式，成功解決教育單向灌輸、形式單一的弊端。他說：“現在隊里很多‘00后，他們有自己的認識、自己的想法，所以很多事情需要大家一起溝通和討論。”

學校都有家長群，作為這個集體大家長的王震宇也建立了一個家長群，讓這些擔心孩子工作、生活的家長吃了一顆定心丸。所有隊員的家人來探親時，王震宇都會親自接待，與家長溝通孩子在站里的情況。他關心著每一名隊員，鼓勵年輕隊員多學知識，上網課，提高文化程度，多學技能，多考證。他關心老隊員的再就業問題，擔心他們離家多年，與社會脫節；擔心在站里多年隊員的個人問題，所以很多隊員遇上情感問題，總愛和指導員傾訴一番。

在隊員們眼中，指導員就是“情感專家”。王震宇也說，在站里，自己是嚴肅的，但是面對愛人的時候，還是頗為浪漫的。2015年七夕，王震宇就給了妻子一個莫大的驚喜。通過前期申請，他帶著妻子在消防中隊內部拍攝了一組具有特殊意義婚紗照，消防車、訓練塔，這些伴隨自己一路成長的“老友”成了他們照片中最美的風景，他們最燦爛的笑臉定格在那一個浪漫瞬間。王震宇說，這或許是自己這些年來干得最出格的事情。2020年8月1日是他和妻子結婚五周年紀念日，雖然因為工作，婚后從沒一起慶祝過，但是鮮花和蛋糕卻是必不可少的，他每年都會精挑細選。

電影《烈火英雄》中有這樣一個鏡頭，消防員江立偉的兒子一遍又一遍跟老師、同學說：“其實我有爸爸，我爸爸是消防員。”這個細節來源于絕大多數消防員的真實家庭生活。在現實中，消防員的孩子們在學校里經常被老師同學誤以為沒有父親。因為每次開家長會、逢年過節，爸爸都在待命，只有媽媽陪著他們。

王震宇也是這樣，一年只有20天假期，其余時間都是24小時待命，妻子只能偶爾周末過來看看他。家里裝修、電器壞了、妻子發燒39度，都是岳父岳母在家操勞和幫襯。曾經也身為軍人的岳父經常一聲嘆息：“唉，我這閨女，我總覺得她結婚跟沒結婚似乎沒區別，還是個孩子呢！”可轉臉兒就跟他的朋友炫耀，我女婿是消防員！救死扶傷的職業！話里話外洋溢著自豪與驕傲。

正是有了家人成為他堅強的后盾，才讓王震宇工作起來更加安心，讓他能夠沒有后顧之憂地全身心投入到熱愛的消防事業中。這些年，王震宇獲得的榮譽很多，“北京市公安局崗位標兵”“首都公安現役部隊爭做軍隊好干部”、2017“北京榜樣·最美警察”……他深知，自己獲得的榮譽越多，責任和使命越大，越要做好榜樣、做好示范。

作為一名經歷了無數次考驗的消防指戰員，王震宇更能夠體會到消防安全教育的迫在眉睫。在訓練、執行任務之余，他經常走進社區，向群眾宣傳消防知識，積極推動特勤站同轄區周邊學校開展共建，也會邀請周圍學生、群眾走進特勤站，給他們帶來一場豐富多彩的人防應急科普指導，在潛移默化中提升他們的自救能力。不少群眾表示：“以前一直不會用滅火器，現在好了，如果發生意外，我也能第一時間處理。”

王震宇的生活非常簡單，不是在站里訓練，就是在救援現場。他喜歡現在的生活，喜歡和隊員們并肩戰斗，帶著隊員們一起跑馬拉松，一起打籃球，一起玩游戲……

過去的17年，他與火搏斗，挽救生命，未來的5年、10年，王震宇依然會沖鋒在前，始終踐行消防救援隊伍“對黨忠誠、紀律嚴明、赴湯蹈火、竭誠為民”的錚錚誓言，以忠誠書寫消防救援人的無畏與奉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