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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宋之爭與《四庫全書總目》唐宋詩文批評

2020-02-04 07:34:52蔣勇
貴州文史叢刊 2020年3期

蔣勇

摘 要:《四庫全書總目》的編纂去清人宗唐祧宋論爭最激烈的時代不遠,且處于中國古代學術的全面總結階段,它對唐宋詩文的評價與判斷頗具意義。《總目》與清代帝王和官方宗唐的立場大致相同,《總目》宗唐立場對唐宋詩文批評產生了重要的影響,有著明顯的“以唐律宋”傾向,這一傾向體現在三個方面:一是“有唐遺風”,二是“學唐而不得”,三是“晚唐丘壑”。

關鍵詞:唐宋之爭 《四庫全書總目》 唐宋詩文批評 宗唐 以唐律宋

中圖分類號:I206.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0-8705(2020)02-46-60

詩學上的唐宋之爭于南宋初現端倪1,后經元、明以至清代,唐宋之爭成為文學史上的重要公案之一。學界不乏關于這一話題的討論,青木正兒《清代文學批評史》雖以“清代文學批評史”為名,但基本是以清代“唐宋詩之爭”為線索而展開的2;齊治平《唐宋詩之爭概述》以時代為序,較早梳理了南宋以至清代唐宋詩論爭的詩學發展脈絡,并對代表人物作了重點考察3;戴文和《“唐詩”“宋詩”之爭研究》從“研究基礎”“歷史概述”和“唐宋詩之爭的檢討”三方面對唐宋詩之爭的學術基礎、歷史歷程和理論反思進行系統研究;王英志主編《清代唐宋詩之爭流變史》,分“順康雍時期”“乾嘉時期”“道咸同光時期”三編,將清代各個時期宗唐法宋風氣之流轉、宗尚群體以及詩學的論爭和理論主張進行全方位的介紹4。除上述對唐宋詩之爭作全景式的、流變發展史的梳理以外,也有以唐宋詩之爭為背景,進行微觀的、個體性的探討,如潘務正《論汪懋麟與施閏章、徐乾學唐宋詩之爭——兼論清初翰林院內外詩風差異》,從清初詩壇汪懋麟與施閏章、徐乾學之間的論爭這一受人關注的事件入手,分析了歷史上翰林與主事詩歌主張矛盾與差異的原因,認為“汪氏和徐乾學之間的詩學論爭則關涉到翰林院的‘玉堂家數與失意文人‘不平則鳴思想的對立”5。代亮《鄧漢儀與清初唐宋詩之爭的走向》一文以鄧漢儀的個案研究,展示了“清初宗唐詩學突破自我、創新范式的重要表征,也折射出清初唐宋詩之爭的復雜面向與態勢”6。

然而,梳理學術史可以發現,無論是通代、斷代唐宋詩之爭史的研究,還是專注于微觀、個案的考察,學界對《四庫全書總目》(以下簡稱《總目》)所涉及到的唐宋詩之爭問題還未引起足夠重視。《總目》編纂去清人宗唐祧宋論爭最激烈的時代不遠,且處于中國古代學術的全面總結階段,它對唐宋詩文的評價與判斷頗具意義。筆者梳理的關于唐宋詩之爭的研究成果中,僅有戴文和《“唐詩”“宋詩”之爭研究》一書偶有提及,稱“《提要》諸文于‘唐詩‘宋詩不惟兼有肯定,對歷來之爭辯,亦多所調和、折中與批判,所言至今仍有發人深省者,不必以其書編纂之動機而廢其言”1,然限于篇幅,戴著并未進行更深入的探討。《總目》對唐宋文學的品評包含了詩文評價、審美批評、流派演變、文學思想等多要素的對比與評價,集中于詩文別集提要的批評之中。研究《總目》唐宋詩文之論,既有助于彌補唐宋詩之爭研究上的不足,也是理解《總目》文學批評的背景與前提。本文擬從唐宋詩之爭背景下館臣的宗唐立場,結合《總目》對唐宋詩文的評價,對這一問題加以探討。

一、宗唐:清代唐宋之爭官方立場的選擇

清詩流變一直暗含著“宗唐”“法宋”兩大陣營的力量角逐,但總體上《總目》與館臣的立場是宗唐的。《總目》宗唐的立場與清代帝王和官方的立場大致相同,宗唐立場使得《總目》在唐宋對比中主張宋是以唐為本。

首先,唐詩在清代唐宋詩之爭中一直處于強勢地位。雖然清初的錢謙益開啟了宗宋之風2,后又有葉燮《原詩》對唐宋詩之爭進行了理論指導3,但至乾、嘉之際,唐宋詩之爭由宗唐、法宋的對壘,到宗唐、法宋、唐宋調和的三足鼎立,呈現了“唐宋兼師派”與“宗宋派之南北對峙”的流變過程4。表面看來宗宋之風漸起5,但實際上唐詩一直處于重要的地位,宗唐之風從未減弱。即便是康熙中葉出現大量宋詩選本、宋詩風廣泛傳播等熱潮6,這股風潮也僅是相對于元、明時期宋詩所受到的冷遇而言,如果就詩歌選本的數量、詩歌的影響力而言,宋詩還不能與唐詩比肩。據孫琴安《唐詩選本提要》統計,清代唐詩選本有近四百種,古代選唐詩的四次高潮就有兩次發生在清代(第三次高潮是在康熙年間,第四次高潮是在乾隆年間)7;比較而言,清代宋詩選本則不超百種8,其中乾、嘉以前宋詩選本的數量僅為清代宋詩選本的一半,唐詩選本則已經歷了雍、乾兩次高峰。所以,《總目》編纂之時,唐詩的影響力就詩歌選本數量而言是具有壓倒性優勢的。

其次,宗唐祧宋雖派別各異,但官方立場總體是以宗唐為主的。唐詩選本的增加有賴于官方的宗唐立場,清代大量唐詩選本的背后是“御選”唐詩的影響力。《總目》著錄的康、乾時期官方編定、冠以“御選”的唐詩選本就有三部:其一為康熙四十二年(1703)的《御定全唐詩》,其二為康熙五十二年(1713)的《御選唐詩》三十二卷,其三是乾隆十五年(1750)的《御選唐宋詩醇》。康熙皇帝尤為推崇唐詩,他在《御制全唐詩序》中說:“詩至唐而眾體悉備,亦諸法畢該,故稱詩者必視唐人為標準,如射之就彀率,治器之就規矩焉。”9乾隆時所編《御選唐宋詩醇》雖唐宋并舉,然實際上還是有所偏袒,詩選唐人四家、宋人二家,《御選唐宋詩醇》提要顯然遵循了乾隆帝的詩學傾向:“李白源出《離騷》,而才華超妙,為唐人第一;杜甫源出于國風、二雅,而性情真摯,亦為唐人第一;自是而外,平易而最近乎情者,無過白居易;奇創而不詭乎理者,無過韓愈。錄此四集,已足包括眾長。”1孫琴安認為“清代的唐詩選本雖也有出于詩壇爭論的,但更主要的還是統治階級的重視和提倡”2;賀嚴在論唐詩選本與清代社會時認為“御選”已經成為“清代文治的重要措施之一”3;另有學者注意到帝王尚好對館閣文人的巨大影響,康熙帝效法明太祖朱元璋復歸唐制,詩法注重唐代,而館閣文人亦鼓吹“盛世清明廣大之音”的唐詩,號召翰林官聲討宋詩,以至于終康熙之朝出現了“宋元詩格家喻戶曉”,然“館閣諸公尚仍唐制”的詩壇現象4。而與此同時,清代還出現了大量為應試學子服務的唐詩試帖詩選本。有人統計,乾隆二十二年(1757)規定科舉考試加試五言排律之后的二三十年間,編選的唐人試帖詩就有三十多種,其中總裁官紀昀所編《唐人試律說》可稱集大成者 5。顯然,清代官方對唐詩的推崇,結合館閣文人的宗法尚好,加之科舉應試的制度保障,客觀上為唐詩盛行提供了政治環境。受御定、御選、試帖等唐宋取法傾向的影響,清代官方文學對唐詩的推崇已經形成了從上而下的“聲音”,正所謂“射之彀率”“治器之規矩”6,詩壇風云雖此起彼伏,然宗唐傾向在官方文人與舉子群體中一直占據著主導地位。

具有官方身份的《總目》取法傾向必將受帝王尚好的影響,此前已多有學者指出《總目》唐宋之爭的詩學傾向。韓勝認為《總目》“雖成于眾人之手,但論詩以清高宗詩學思想為主導是不爭之實”7,而“揚唐抑宋”就是清高宗所主張的詩學觀念;劉敏敏通過對《總目》清初別集提要梳理后,發現館臣實際上“站在宗唐的官方立場”8;王美偉梳理“《總目》視角下的清初唐宋之爭”,認為館臣有明顯的“尊唐貶宋”傾向,其原因主要是受“清初帝王的好尚”之影響9。《總目》是在清高宗授意之下編纂而成,那么其詩學傾向必然與清高宗的詩學立場相統一。不僅如此,《總目》還是一部群體編纂的著作,相較于清代帝王的個人影響力,具有官方身份并由群體編纂的這部《總目》,則構成了清代唐宋詩之爭最具話語權的表達。從《總目》反映的詩學立場而言,就是宗唐。

宗唐立場在《總目》文學批評中最直接的體現,就是館臣認為唐宋之間,無論是文人的師法對象,還是流派傳承依據,宋皆以唐為本。

其一,館臣多論宋人宗慕唐人。《總目》所錄兩宋別集提要有大量宋人師法、追慕唐人的情況。諸如力變唐末五代衰颯之氣,開宋初駢體文章之變的楊億“大致宗法李商隱”10;開宋初文壇復古之先的柳開“少慕韓愈、柳宗元為文”11;又如王令“大率以韓愈為宗,而出入于盧仝、李賀、孟郊之間”12等等。館臣注意到,宋人慕唐是骨子里的崇拜,如柳開改名“肩愈”、改字“紹先”是因宗慕韓愈,“又改名改字,自以為能開圣道之途也”13;虞儔“慕白居易之為人,以‘尊白名堂,并以名集”14。館臣還關注到宋附會唐人的情形,并借以說明唐對宋的持久影響。郭祥正“其詩好用仙佛語,或偶傷拉雜,而才氣縱橫,吐言天拔”15,其詩文有飄逸之氣,正因如此,梅堯臣嘆曰:“天才如此,真太白后身也。”1《宋史》亦載“母夢李白而生”2,如此荒誕不經的觀點,居然為《總目》所引,提要結合郭祥正的詩作風格分析道,“詩句俊逸,前輩或許為太白后身,又稱青山太白祠以祥正侑食,蓋因其詩格相近,從而附會。然亦足見其文章驚邁,時似青蓮,故當時有此品目也”3,唐人對宋人的影響力由此可見一斑。

宗慕唐人促使宋人文學風格、體例乃至詩學理論全方位繼承模仿唐代,《總目》宋代別集批評中亦述宋對唐諸多方面的模仿。風格、體例上如趙師秀“其詩亦學晚唐。然大抵多得于武功一派,專以煉句為工,而句法又以煉字為要”4;張耒“晚歲詩務平淡效白居易,樂府效張籍”5;陳造集中有《罪言》一篇,乃“仿杜牧而作”6;汪晫《康范實錄》“仿李翱文集所作《皇考實錄》之例”7,是具體到文章篇目、體例的模仿。不唯如此,對后世影響頗深的嚴羽詩論,館臣亦持源自唐人之論,例如嚴羽與司空圖詩論的淵源8,《滄浪集》提要云“羽之持論又源于圖,特圖列二十四品,不名一格。羽則專主于妙遠,故其所自為詩,獨任性靈,掃除美刺,清音獨遠,切響遂稀”9。

其二,《總目》梳理了宋代文學流派的唐代淵源。宋初詩人多學唐人,文章亦沿襲晚唐五代文風,詩文流派皆與唐人有著深厚的淵源,唐代文學既是宋代諸派產生發展之根源,又是宋代文學除弊矯正、推波助瀾的動力。薛嵎《云泉詩》提要云:“宋承五代之后,其詩數變:一變而西昆,再變而元祐,三變而江西。江西一派,由北宋以逮南宋,其行最久。久而弊生,于是永嘉一派以晚唐體矯之,而‘四靈出焉。然‘四靈名為晚唐,其所宗實止姚合一家,所謂‘武功體者是也。其法以新切為宗,而寫景細瑣,邊幅太狹,遂為宋末‘江湖之濫觴。葉適以鄉曲之故,初力推之,久而亦覺其偏,始稍異論。吳子良《林下偶談》述之頗悉。嵎之所作,皆出入‘四靈之間,不免局于門戶,然尚永嘉之初派,非永嘉之末派。”10《總目》梳理了宋代詩壇流變過程:北宋詩壇凡變有三,初宋之西昆,盛宋之元祐,以至后來對南宋詩壇產生過重要影響的江西詩派;南渡以后,江西詩派“久而弊生”,故以晚唐體矯之,隨之又產生了“四靈”“江湖”之宋詩末流11。《總目》將宋初詩壇對唐人的沿襲與模仿、南渡以后晚唐體對江西詩弊的矯正,統一于宋詩的流變過程中,不僅如此,還提及大量宋代文學流派的唐代淵源案例。

北宋初期詩壇三體皆源出唐人。今所謂“宋初三體”常指白體、西昆體、晚唐體12,“晚唐體”在宋代主要是對四靈詩派風格的指稱,《直齋書錄解題》稱“永嘉四靈,皆為晚唐體者也”1,《滄浪詩話·詩體》有“晚唐體”2,亦指“趙紫芝,翁靈舒輩”3。宋末元初的方回在《送羅壽可詩序》中提出了不同的看法,他說:“詩學晚唐,不自‘四靈始。宋刬五代舊習,詩有白體、昆體、晚唐體。”4館臣在提要中采納方回的看法5,對宋初詩壇也是持白體、昆體、晚唐體的觀點,從而在唐宋詩學傳承的闡述中進一步強化了唐詩對宋初詩壇的影響。白體詩代表有王禹偁,《小畜集》提要云:“宋承五代之后,文體纖儷,禹偁始為古雅簡淡之作。”6所謂“古雅簡淡”,實承白居易。《擊壤集》提要在評邵子詩歌淵源時,曾一并討論了“平實坦易”詩風之淵源:“其文章亦以平實坦易為主。故一時作者,往往衍長慶余風。王禹偁詩所謂‘本與樂天為后進,敢期杜甫是前身者是也。邵子之詩,其源亦出白居易。”7可知二人詩歌風格,皆源出白氏。所謂“昆體”,西昆體是也。《總目》在《李義山詩集》提要中討論了李商隱西昆體詩學源頭的問題,“自宋楊億、劉子儀等沿其流波,作《西昆酬唱集》,詩家遂有西昆體”8。北宋西昆體由楊億開創,劉筠、錢惟演等人“從而敩之”9,《武夷新集》提要又重申了楊億“大致宗法李商隱”10的詩學淵源。晚唐體詩人有趙湘、九僧等人,其中趙湘“源出姚合”11,而“晚唐一體,九僧最迫真”12。

《總目》所列詩學唐人并對宋代詩壇影響最大的一個詩歌流派是江西詩派。“江西詩派”之名首見于呂本中《江西詩社宗派圖》,入選二十六人,對于江西詩派的范圍界定歷來多有爭議,莫礪鋒先生將創作受到黃、陳影響的宋人新增補于江西詩派,有釋惠洪、吳則禮、劉跂、江瑞友四人13。《總目》對江西詩派詩人有較多關注,從入選別集情況來看,吳亞娜根據呂本中所列江西詩派詩人,梳理了《總目》宋代別集,“通過家學淵源、詩學傳統以及詩學風格而明確將之歸為江西詩派者還有”二十三家14,其中著錄有十一家。江西詩派影響深遠,其淵源卻是唐人,江西詩派的形成則是在師法唐人的基礎上動態發展的結果。有學者研究,汴京、黃州、江左三大詩人群體為江西詩派形成的“歷史前孕”階段15,而具體到江西詩派的傳承、壯大,《總目》也有一條線索。筆者根據宋代涉及江西詩派詩人間的傳承關系,大致梳理了江西詩派傳承的脈絡,據《總目》中直接指出具有淵源傳承關系的江西一脈詩人,大致有這樣三條線索:一條為黃庶——黃庭堅——呂本中——林之奇——呂祖謙;一條為黃庭堅——曾幾——陸游;另有一條為黃庭堅——陳師道——周孚。以江西詩派而論,這三條詩脈皆以黃庭堅為初祖,后來者皆受黃庭堅的詩學影響。黃庭堅的詩學又源自唐人,《總目》黃庶《伐檀集》提要中追溯黃庭堅的家學淵源:“黃庭堅之父也。江西詩派奉庭堅為初祖,而庭堅之學韓愈,實自庶倡之。”16黃庶宗尚韓愈,直接影響了其子黃庭堅,館臣認為,黃庶的家學淵源促成了黃庭堅乃至江西一脈的形成,所謂“先河后海,其淵源要有自也”17。黃庶規摹唐人,也正是自黃庶起,對唐人的師法影響了江西一脈。例如,山谷以后,呂本中“詩法出于黃庭堅”,作《江西宗派圖》,“列陳師道以下二十五人,而以己殿其末”1。此后,林之奇“之學得于呂本中”2,“呂祖謙又受學于之奇”3。館臣評周孚“延風雅一脈”,為詩“初學陳師道,進而學黃庭堅,俱能得其遺矩”4,也是淵源有自。不僅如此,南渡以后為一大宗的陸游詩學,亦承江西而上溯唐人。《劍南詩稿》提要稱:“游詩法傳自曾幾,而所作《呂居仁集序》,又稱源出居仁,二人皆江西派也。”5至于曾幾,陸游曾作墓志銘云:“公治經學道之余,發于文章,雅正純粹,而詩尤工,以杜甫、黃庭堅為宗。”6《總目》在此基礎上進一步將杜甫、黃庭堅、曾幾、陸游之間的詩學傳承進行了勾契,見《茶山集》提要:“后幾之學傳于陸游,加以研練,面目略殊,遂為南渡大宗。”7《總目》對江西詩派形成與發展的梳理,表達了濃厚的詩學傳承意識,而江西詩派的根本則是唐,館臣的宗唐立場就在對唐宋師法的傳承闡述中逐漸體現。不僅如此,南渡以后,因江西詩派的影響力,陸游詩法傳承也有了唐代文學的基因,成為南宋詩壇之“遺矩”。

宋末詩壇,四靈與江湖兩大詩派與晚唐詩人也有重要的關聯。“‘四靈一派,攄晚唐清巧之思;‘江湖一派,多五季衰颯之氣”8,館臣亦溯此兩派與晚唐詩人之間的關聯。《姚少監詩集》提要云“詩家皆謂之姚武功,其詩派亦稱武功體”,而“武功體”便是“四靈”源頭之一,姚合“其集在北宋不甚顯。至南宋‘永嘉四靈始奉以為宗。其末流寫景于瑣屑,寄情于偏僻,遂為論者所排”9。四靈詩人趙師秀,《清苑齋集》提要云“其詩亦學晚唐,然大抵多得于武功一派”10。至于江湖詩派,亦與晚唐等人頗有關聯,“姚合以下,至于晚唐、五季,以迨‘九僧‘四靈,刻意苦吟,不過求工于五字。蓋江湖一派,門徑如斯”11。

綜上,《總目》在唐宋詩之爭立場選擇上與清代官方相一致,是典型的宗唐立場。在唐宋文學的態度上,館臣是將唐代作為宋代諸文學流派形成與發展的根據,對宋人宗慕唐人的現象也頗多關注。從這個角度而言,論宋離不開溯唐,唐代是宋代文人師法的依據,宋代也即唐代文學的傳承與流變。

二、《總目》宗唐立場下的唐宋詩文批評

以詩來論,《總目》將唐詩置于不可超越的地位,認為唐詩眾體皆備且頗具風人之旨,宋較之唐則格意不高、境界促狹;以文來論,則強調唐文批評中的“詞”與“質”,關注宋對唐的沿襲。《總目》雖稱宋難望唐人之項背,但在具體的論述中又承認唐宋詩文之差異性,并無明顯的揚唐抑宋立場。細究《總目》唐宋詩文批評,一方面《總目》評宋人詩文創作師法唐人卻又難繼唐風,另一方面對唐宋之別又有著客觀的認識,館臣承認二者不同。

(一)《總目》唐宋詩之批評

《總目》強調唐代是古典詩歌發展的最高峰,所謂“詩至唐,無體不備,亦無派不有”12,唐詩蘊含了詩體多元、氣格壯大的昂揚氣象。《總目》還動態勾勒了一條具有詩史脈絡的唐風變化史,從初唐一改齊梁遺風,到開元、天寶年間詩格大變,唐詩遂盛,大歷以后“開寶渾厚之氣,漸遠漸漓”13,氣格雄健的唐詩風貌逐漸消退,進而進入中晚唐格,唐詩各個時期均有不同風格。多元與變化之中,《總目》唐詩之論集中于“風人之旨”的討論。

《文心雕龍·明詩》有云:“自王澤殄竭,風人輟采。”1風人之旨源自王者以詩觀風俗、知得失的詩教實踐,體現為性忠純厚、有為而為、感時憂國,同時又發乎情止乎禮、溫柔敦厚、蘊藉含蓄、一唱三嘆的詩歌風貌,是詩三百以及盛唐詩言近旨遠的傳統。《杜詩攟》提要云:“夫忠君愛國,君子之心;感事憂時,風人之旨。杜詩所以高于諸家者,固在于是。”2杜甫在提要中被賦予了至性忠厚、感時憂國、繼承風人精神的楷模意義。《御選唐宋詩醇》提要稱杜甫為“唐人第一”3,《御選唐宋詩醇》各家小序中,乾隆親自執筆,稱“有唐詩人至杜子美氏,集古今之大成,為風雅之正宗”4,由此可見杜甫“風人之旨”的正宗地位。風人之旨反映為詩歌中的“風人精神”,也關乎詩歌風格之雅正、蘊藉與平和。館臣兼顧體格雅正和風人精神的平衡,如評價以錢起為代表的大歷詩人“溫秀蘊藉,不失風人之旨”5;晚唐局于風氣而格力不高,但《總目》評價晚唐詩歌亦找尋詩風中醇正風雅的詩歌基因,評韓偓“其詩雖局于風氣,渾厚不及前人,而忠憤之氣,時時溢于語外。性情既摯,風骨自遒。慷慨激昂,迥異當時靡靡之響。其在晚唐,亦可謂文筆之鳴鳳矣。變風變雅,圣人不廢,又何必定以一格繩之乎?”6又如胡曾,格調雖卑,但貴在“不悖于風人”7。晚唐大家李商隱詞雖縟麗,但其詩歌本質的不同就在于風人精神的傳承,對比溫李之異同,《總目》評李商隱“寄托深微,多寓忠憤,不同于溫庭筠、段成式綺靡香艷之詞,則所見特深”8,寄托深微、多寓忠憤的詩意追求,也令李商隱成為晚唐得老杜之精髓者9。

“風人之旨”又表現為詩歌體式中的氣骨與寄托。盛唐詩歌以其昂揚磅礴之氣而獨立于唐代詩壇,隨著盛唐時代品格的消融褪去,唐詩之氣的延續與展現,則是風人精神注入唐詩的骨氣。《總目》對比唐人詩歌常以“骨氣”論高低,如論張籍“骨體實出王建上”10,論劉禹錫“氣骨亦在元、白上”11,又杜牧“詩冶蕩甚于元、白,其風骨則實出元、白上”12。元、白一派承漢樂府“緣事而發”的精神,白居易詩亦源出杜甫,乾隆帝稱“其源亦出于杜甫”13,然而元、白詩歌中的骨氣與風人精神,直接體現為詩歌之“諷”。元、白詩派最大的特點是直白、真實,不追求含蓄之美,從而突破了儒家“溫柔敦厚”的詩教傳統。《元氏長慶集》提要引元稹《與白居易書》,專論詩中之“諷”:“其中有旨意可觀而詞近古往者為‘古諷。意亦可觀而流在樂府者為‘樂諷,詞雖近古而止于吟寫性情者為‘古體。詞實樂流而止于模象物色者為‘新題樂府。聲勢沿順,屬對穩切者為‘律詩,仍以五七言為兩體,其中有稍存寄興與諷為流者為‘律諷。”14由此可見,元白詩作,意在于“諷”,所謂“古諷”“樂諷”“律諷”云云,僅是詩體區別,而這卻導致了元白詩作因追求諷刺效果而近乎功利,興寄不存而限制了“風人之旨”的本質作用,風已不在,骨將焉存?這也是《總目》以杜牧、劉禹錫風骨、氣骨高于元白的真正原因。

對于宋詩,《總目》則關注到格意與境界的促狹與單調。詩歌之“格”指詩歌的法度與規則15,羅根澤指出“詩格有兩個盛興的時代,一在初盛唐,一在晚唐五代以至宋代的初年”1。唐代“詩格”,偶爾及于“賦”,很少及于“文”,宋代“詩格”也涉及“賦格”“文格”2。張伯偉指出,“詩格”在唐宋時期主要包括聲韻、病犯、對偶及體勢,是詩歌初學階段的“技”層面的規定性內容3,明代以后,詩格在詩學中“所占的比重卻微乎其微了”4,《總目》中所指的“格”主要是從詩歌的思想與藝術品格而論。以“格”來論,唐詩氣格雄偉壯闊,對比之下,則宋詩格意不高、境界狹窄。風會際運,唐代氣格終因時代的變化難在宋詩中延續,宋人摹唐而不得唐,缺少的正是唐詩的昂揚精神與壯大氣格,宋詩也由唐詩飽含時代之氣的風格轉而形成促狹、平實乃至卑弱的寫作風格。《總目》所提到的宋詩風格可概括為兩大特征:

其一,風格自然、平實坦易。相較于唐,宋詩風格總體不夠多元,《總目》對宋詩的描述僅有清新、自然、古雅、高秀之別。清新、自然,是宋初詩人在力矯晚唐五代雕琢習氣基礎上形成的新的風格。如趙湘“運意清新,而風骨不失蒼秀”5,張詠“發于自然,故真氣流露,無雕章琢句之態”6,又如韋驤“頗有自然之趣”7,文彥博“風格秀逸,情文相生”8。宋人“風格”已無唐人之盛氣,取而代之的是流露于外的自然之趣。宋詩于南渡以后,雖有江湖、四靈等人規摹晚唐,流于寒酸纖瑣、詞病質俚之弊,但自然詩風亦得以延續。其中代表如姜特立“意境特為超曠,往往自然流露,不事雕琢”9。

宋儒論理詩是平實坦易詩風的典型,《總目》關注并追溯論理詩之發端為北宋邵雍。韓愈“以文為詩”的詩學主張啟發了宋人,如歐陽修、蘇軾等人淡化文學色彩、專注敘論“事”與“理”的散文化詩歌創作,而諸如蘇瞬卿、梅堯臣、王令、黃庭堅詩文兼善,也或多或少受到“以文為詩”的影響10。宋代論理詩就是“以文為詩”詩學實踐的具體呈現,黃庭堅“詩常常表現出詩人對‘理的一種沉潛把玩的趣味”11,常被后人視為宋代論理詩的代表,而《總目》則將這一類型的詩歌追溯到北宋邵雍。《擊壤集》提要云:“東方朔作《誡子》詩,始涉理路。沿及北宋,鄙唐人之不知道,于是以論理為本,以修詞為末,而詩格于是乎大變。”12論理詩關注于宋儒的“道”與“理”,忽視詩歌的文學色彩,詩歌風格則平實坦易。《總目》認為,宋儒論理詩歌是宋初以清新自然反對唐末五代縟麗文風的延續,亦為白居易直抒胸臆、不名一格的余風,“北宋自嘉祐以前,厭五季佻薄之弊,事事反樸還淳”,“文章亦以平實坦易為主。故一時作者,往往衍長慶余風”13。

其二,境界促狹、詩體卑弱。《農田余話》有云“宋南渡后,文體破碎,詩體卑弱”14,《總目》贊同這一觀點15,并稱南宋為“詩教極弊之時”16。在具體的詩歌批評中,館臣極言南宋諸家境界促狹和風格粗獷,如評李流謙“詩文邊幅稍狹,間傷淺俚”17,晁公溯“體格稍卑,無復前人筆力”18,林季仲“邊幅稍狹,已近江湖一派”1。南渡詩壇以江西末流、四靈與江湖詩派為代表,“有佳句而乏高韻”2,此三派代表了宋詩末流,《總目》多有“弊”“病”之評,如稱“豫章生硬之弊”“江湖末派酸餡之習”3;稱江西詩派“有頹唐粗俚之處”4,四靈一派“雖鏤心腎,刻意雕琢,而取徑太狹,終不免破碎尖酸之病”5;評江湖詩派“多五季衰颯之氣”及“山林枯槁之調”6,“以新切為宗,而寫景細瑣,邊幅太狹,遂為宋末‘江湖之濫觴”7。由此可見,《總目》論宋詩,既有宋詩不同于唐詩的風格自然、平實坦易之處,也言宋詩不如唐詩之處,而所謂宋詩之弊,基本是就南渡以后“體格稍卑”“頹唐粗俚”“邊幅稍狹”“破碎尖酸”“刻意雕琢”等風格特征而論。

正變之論是清代詩學論爭的一個關鍵8,也可以輔助理解唐宋之間的差異。清人正變之論,或有強調時代與詩歌流變之關系者,如汪琬“觀乎詩之正變,而其時之廢興、治亂、污隆、得喪之數,可得而鑒也”9;或從詩歌自身的演變而論,如葉燮所謂“正變系乎詩,謂體格、聲調、命意、措辭、新故升降之不同”10。《總目》從詩歌發展史的角度概括:“詩至唐而極其盛,至宋而極其變。盛極或伏其衰,變極或失其正。”11所謂極盛與極變,極盛與極其衰,指的就是唐宋詩歌體格、聲調等變化。《總目》論唐詩為詩學正體,并稱頌唐代為詩歌盛世,論宋詩較之唐是“失其正”或“伏其衰”。雖然《總目》唐宋詩對比有所謂正變,甚至《總目》還批評了宋末詩壇境界不高、粗鄙習氣,然而綜觀《總目》論唐與宋,更是一種差異性的比較。《總目》唐宋對比主要還是從風格與境界的不同而論,所謂唐詩“極盛”是云眾體皆備、風格多元,而宋詩“極變”則是基于唐詩正體上的風格不同。所以,《總目》對唐宋詩的對比,并不能算作是詩學論爭,亦較少涉及唐宋詩之優劣。

(二)《總目》唐宋文之批評

《總目》唐代別集以“文集”為名者十三種12,除此以外的大多數別集兼收詩文,并且文占據了別集大部分卷次13,所以唐代文學雖以詩著,但《總目》別集提要對文章的批評實際也占了相當大比重。《總目》唐宋文的對比兼顧駢文、散體,批評之中又注重文章內容所蘊含的“風骨”之質,在“詞”與“質”的對比中推崇雅而有本的有道之文,由此梳理了一條由唐而宋的古文發展脈絡。

首先,《總目》唐別集提要對文章的批評尤重“質”。由初唐文章“麗而有本”到盛唐之“宏博典實”,進而至中唐韓柳古文大盛,《總目》論述了唐文由駢而散的發展過程,但史脈敘述對“質”的重視并未發生改變。陸希聲為李觀文集作序,提出了“文以理為本,而詞質在所尚”14的主張,館臣論文亦看重文章之本,平衡文章的“詞”與“質”,尤為推崇典麗宏贍、有本有末、恣肆博辨之文。例如《總目》評價初唐四杰、陳子昂等人與六朝駢文本質上的不同,稱贊他們在文章創作中注重文章根本,從而形成了頗有風骨的初唐文風。從文體角度而言,唐初文章尚沿六朝浮艷之體,“不脫陳、隋舊習”1,但是《總目》在“儒者頗病浮艷”的文壇舊習之中,選取四杰、陳子昂的文章進行評論,恰是看到他們文章創作中“質”的不同。四杰等人在駢體的運用上擴大了題材范圍,體格雖沿襲舊制,但其思想卻發生了根本的變化。例如《王子安集》提要反復提到的王勃《滕王閣序》,就是重在抒發情感,擺脫了六朝駢文徒具外表、堆砌辭藻的浮艷習氣之代表:“嗟乎!時運不齊,命途多舛。馮唐易老,李廣難封。屈賈誼于長沙,非無圣主;竄梁鴻于海曲,豈乏明時?所賴君子見機,達人知命。老當益壯,寧移白首之心?窮且益堅,不墜青云之志。”2王勃以駢體進行創作,但卻意在抒發個人抱負和懷才不遇之感,文中充盈著歷史的滄桑感和厚重感,內容已與六朝文體有著“質”的不同。故而館臣評價王勃之文“精切有本原”,其“本”在于情。館臣并進一步駁斥了那些輕詆四杰文章者,“枵腹白戰之徒,掇拾語錄之糟粕,乃沾沾焉而動其喙,殆所謂蚍蜉撼樹者歟”3。

其次,提要論文章之本,還關注文章的經世與典博。“詞”“質”之辨,兼顧文章的審美與功用,館臣推崇言之有物且典麗高雅的文章。所謂“朝廷大述”“王言之體”,是以張說、張九齡、陸贄等人為代表的公牘文寫作。公牘文主要使用淺近的文言文寫作,文風以明白暢曉為宜,但駢體公文在中國的政治領域中亦占有極其重要的地位4。有學者曾以陸贄為代表的駢體公牘文寫作為例,倡明駢文在公牘文寫作中的重要作用,“古代著名之政論家陸宣公,其文章固全用儷體,然則駢文似又不可遽廢”5。與六朝駢文局于格律辭藻、喪失反映現實政治生活功能所不同的是,唐代公牘駢體在張九齡、陸贄這里有了新的氣象。一方面文風舂容典雅,在審美上更符合官方的“和聲鳴盛”要求。《總目》評價張說“文章典麗宏贍”6,張九齡“文章高雅”7,他們的文章恰好滿足了清人對于“沨沨乎盛世之音”8的盛世想象。另一方面,這類文章非止步于雕章繪句之語,更是看重宏博典實、學有根據的有本之文。燕、許以前的六朝駢體,常常浮靡無根、流于形式上的整飭,而張說、張九齡、陸贄在行文中更注重文風自然、氣勢恢宏以及儒家經世觀念的融入。提要稱其“學究精義,文參微旨”“文筆宏博典實,有垂紳正笏氣象,亦具見大雅之遺”,雖為駢體以“富艷求之”,但內容“明白切當,多得王言之體”9。張九齡詩文理論和創作承繼陳子昂,他贊同其“興寄”與“風骨”之說,提出“修辭以達其道,則質文相半”的主張10。至于陸贄,他在唐代公牘文體與文風嬗變中所起的作用,更是得到了歷朝歷代文人的認可與推崇。陸贄在文章內容上強調儒家經世致用觀念,論事析理善于治繁總要、切中要害,其觀點常是開門見山,議論精當透辟,蘇軾曾稱贊其文“論深切于事情”11。《總目》評價其文“譏陳時病,皆本仁義,炳炳如丹青”,對其文章的重要價值,則云“經世有用之言,悉具是書。其所以為贄重者,固不必在雕章繪句之末矣”12。

《總目》論宋文強調宋對唐之沿襲。宋承五代余弊,《文恭集》提要稱“當時文格未變,尚沿四六駢偶之習”13,宋初文章實際是在駢體文的基礎上發展起來的。駢文在宋又稱“四六”,如陳師道所云“國初士大夫例能四六”1,駢體是宋初文人入仕的必備技能,故而處在五代文壇荒原之上,最先為文壇帶來希望的就是四六駢文。

宋初駢文既不同于六朝浮靡之作,亦少五代衰颯之氣,而是嚴守唐人矩矱而進行的創作。《宋史》卷四三九《文苑傳序》云:“國初楊億、劉筠,猶襲唐人聲律之體。”2李調元《賦話》卷五亦稱“按唐人篇幅謹嚴,字有定限。宋初作者,步武前賢,猶不敢失尺寸。”3孫梅《四六叢話》稱“宋初諸公,駢體精敏工切,不失唐人矩矱。”4正是在對唐人的借鑒與模仿中,宋初駢文延續了唐文之“質”,去纖而就古,從而在古文未興之時承擔起了宋文振興的作用。如《小畜集》提要評:“宋承五代之后,文體纖儷,禹偁始為古雅簡淡之作。其奏疏尤極剴切。”5駢文多用作王言之體、代言之文,例如胡宿所作多為“朝廷大制作,典重贍麗”6,故而館臣多以唐之燕許、陸贄作比,稱徐鉉“當五季之末,古文未興,故其文沿溯燕、許,不能嗣韓、柳之音。而就一時體格言之,則亦迥然孤秀”7。又如稱夏竦“文章則詞藻贍逸,風骨高秀,尚有燕、許軌范”8。

在駢散的態度上,館臣并未落入宋元以后重散輕駢的窠臼,而是客觀對待駢體對唐文的沿襲,充分肯定了駢文對宋初文風復興的文章發展史意義。對待駢文創作上,館臣以“質”來論,如汪藻所作雖“以儷語為最工”,但其代言之文“皆明白洞達,曲當情事。詔令所被,無不凄憤激發,天下傳誦,以比陸贄。說者謂其著作得體,足以感動人心,實為詞令之極則。其他文亦多深醇雅健,追配古人”9。所以,典重贍麗、風骨高秀的駢文創作既是宋初文章復興的先鋒,也成為《總目》宋文批評中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

散體古文是《總目》宋文批評的重點,也更為集中和全面地反映了唐宋文之關聯。《總目》宋代古文批評,自始至終貫穿著與唐代古文的關聯性評價,無論是宋初古文由弊而興過程中的“沿洄韓柳”,還是宋代古文創作中的唐人遺風,皆反映了館臣于唐宋文批評的文脈觀念。館臣將宋初古文運動的興起,追溯到了唐代韓柳的淵源。《宋元憲集》提要云:“文章至五季而極弊。北宋諸家,各奮起振作,以追復唐賢之舊。穆修、柳開以至尹洙、歐陽修,則沿洄韓、柳之波。庠兄弟則方駕燕、許之軌。譬諸賈、董、枚、馬,體制各殊,而同為漢京之極盛。”10又如穆修古文承唐開宋,亦是師法韓柳之則,館臣稱其“天資高邁,沿溯于韓、柳而自得之”11。館臣關注到宋代古文與唐人淵源,特別是對韓柳的師法傳承。如趙湘“古文亦掃除排偶,有李翱、皇甫湜、孫樵之遺,非五季諸家所可及”12;陳襄“文詞高古如韓愈,論事明白激切如陸贄”13;又如鄭獬“文章豪偉峭整,議論剴切,精練民事”14,溯其文章宗旨淵源則“實源出韓門”15。宋代古文作者多有師法唐人之舉。

至于宋文新的特點,《總目》主要關注到學者之文與儒者之文的古文批評。學者之文,特點為博學多識、立言有本。如蘇頌“其學本博洽,故發之于文,亦多清麗雄贍,卓然可為典則”16。經史學家劉敞淹通典籍而頗有心得,“非南宋諸家游談無根者比。故其文湛深經術,具有本原”1。在中國科學史上占有重要席位的沈括“所作《筆談》,于天文、算數、音律、醫卜之術,皆能發明考證,洞悉源流”,《總目》對沈括的評價,勾連了人與文的關系,人“學有根柢”,則“所作亦宏贍淹雅,具有典則”2。儒者之文多以經世、體用來論。北宋儒學復興的一個重要特征是多倡經世致用、明達體用之學,與此同時,宋儒文學創作中的儒者之氣就成為了宋代古文的一個重要特點。《文正集》提要評價范仲淹“人品事業,卓絕一時”,其文章則“貫通經術,明達政體,凡所論著,一一皆有本之言”3。提要以儒學體用之論評價曰:“行求無愧于圣賢,學求有濟于天下。古之所謂大儒者,有體有用,不過如此。”4《傳家集》提要評司馬光“大儒名臣,固不以詞章為重。然即以文論,其氣象亦包括諸家,凌跨一代”5。《總目》評價宋代儒者之文的范疇不只政壇名臣,是包括一切有裨世用、經濟之言“端人正士”之文,如金君卿,《金氏文集》提要稱:“君卿所與游者,皆一代端人正士。故詩文皆清醇雅飭,猶有古風。陳災事、貢舉諸疏,剴切詳明,尤為有裨世用。”6《潞公集》提要評文彥博“文章不事雕飾,而議論通達,卓然經濟之言。奏札下多注年月,亦可與正史相參考”7。

《總目》唐宋文批評是基于唐宋文各自特點,在代際文學間尋求的平衡與周全。《總目》唐宋文批評非純文學立場,故而對唐宋文的價值判斷也非純文學角度。何宗美先生曾以歐陽修為例,揭示《總目》對文人之文與學者之文、儒者之文態度的不同。以《孫明復小集》提要所云“復之文根柢經術,謹嚴峭潔,卓然為儒者之言,與歐、蘇、曾、王千變萬化,務極文章之能事,又別為一格,修之所言,似未可概執也”8為例,何宗美先生認為:“此以孫復之文為儒者之文,‘歐、蘇、曾、王之文為文人之文,前者‘根柢經術,謹嚴峭潔,后者‘務極文章之能事,對比起來,前者更加受到四庫館臣的推重,后者相比而言則稍有區別。這里其實隱含著《四庫全書》體系中文化批評的一種慣用策略,可以稱之為‘持衡(卷首二《進表》,第13頁)批評或中庸批評。這種批評通常以壓高抬低、抑此揚彼來達到某種文化平衡效果,并體現官學批評的圓融和周全。”9儒者之文更多受到了館臣的青睞,根源于“根柢經術,謹嚴峭潔”的創作主體,主體不同則文章的思想、本質有不同。館臣推崇何種文章,就是在引導何種思想,何宗美先生所謂“官學批評的圓融和周全”也是就官方對于思想的選擇和文化的平衡而論。從這個意義而言,唐宋文體雖有駢散之別,但《總目》并不關注于文學層面的文體批評,更注重文章的功能性與思想性。所以,《總目》在唐宋文批評中呈現出來的多是對唐宋文內在思想性“質”的把握,以及對文章功用性的闡析。

三、“以唐律宋”:《總目》唐宋詩文的批評傾向

在唐宋文學沿襲、創新以及整體風格的對比中,《總目》詩文批評有著明顯“以唐律宋”的傾向。這一傾向體現為三個方面:一是“有唐遺風”,二是“學唐而不得”,三是“晚唐丘壑”。

其一,《總目》唐宋詩文對比呈現一種“有唐遺風”的評價方式。宋別集提要中出現了大量以宋比唐、追尋唐人遺風的評價內容。館臣論宋詩之格韻,或尋盛唐之波瀾壯闊、典雅高秀之余韻,或以晚唐凄婉孤峭、含思綽約之致進行對比。如稱胡宿“五七言律詩,波瀾壯闊,聲律鏗訇,亦可仿佛盛唐遺響”10,潘閬“風格孤峭,亦尚有晚唐作者之遺”11,寇準“詩乃含思凄婉,綽有晚唐之致”12,劉安上“格意在中晚唐間,頗見風致”1,又如王铚“詩格近溫、李”2,鄭俠“古詩在白居易、孟郊之間”3。論詩情抒寫與闡發的方式,亦對照唐人,述其唐人淵源。如鄭清之“大都直抒性情,于白居易為近”4,高斯得“憫時憂國之念,一概讬之于詩。雖其抒寫胸臆,間傷率易,押韻亦時有出入,而感懷書事,要自有白氏《諷諭》之遺”5。論宋文,則溯古文韓、柳之淵源,駢文燕、許之軌范。宋初古文如穆修“沿溯于韓、柳而自得之”6,駢文如宋庠“方駕燕、許之軌”7,另如鄭樵“其文滉漾恣肆,多類唐李觀、孫樵、劉蛻”8,員興宗“其文力追韓、柳,不無錘煉過甚之弊”9等等,館臣在宋代文學的評價中多可尋到唐人之遺。

其二,唐人遺風多源自宋人對唐人的師法規摹,但學唐結果并不盡如人意,《總目》還提到了大量“學唐而不得”的情況。受限于風會、才力,宋人并不能盡可學得唐人,《紫巖詩選》評于石“《鄰叟言》《母子別》《路傍女》諸篇,欲摹少陵,而不免入于元、白。《山中晚步》諸篇,欲擬襄陽而不免入于錢、郎。皆取法乎上,僅得其中”10。學唐者又或僅得其表,唐代文學之風神則不可模擬,如江湖詩人趙汝鐩以晚唐為尚,《野谷詩稿》提要評其“一花一石,時饒佳致”11,然較之唐人則缺乏了內在的氣質與精神,館臣尤為贊同王士禛的評價,所謂“多佳句而無遠神”12。以“專主于妙遠”的嚴羽論詩推崇漢魏、盛唐,其詩則因才力所限,《滄浪集》提要稱其“止能摹王、孟之余響,不能追李、杜之巨觀”13,李東陽《麓堂詩話》分析了其中緣由:“嚴滄浪所論超離塵俗,真若有所自得。反復譬說,未嘗有失。顧其所自為作,徒得唐人體面,而亦少超拔警策之處。予嘗謂識得十分,只做得八九分。其一二分乃拘于才力,其滄浪之謂乎?”14《總目》進一步分析“徒知其病,未中其所以病”15,至于“所以病”的原因,細究館臣之意,應該還是根源于唐宋時代發生了改變,所謂師法與傳承,僅能獨具外表,而唐詩之風神是模仿不來的。

館臣強調宋代詩文對唐人遺風的承繼,但同時又捍衛唐代詩文的重要地位。例如江湖派詩人周文璞,其纖巧自然的詩歌風格為張端義所稱道,《貴耳集》卷上評周文璞“《灌口二郎歌》《聽歐陽琴行》《金涂塔歌》,不減賀、白”16,《方泉集》提要則表達了不同的看法:“文璞古體長篇,微病頹唐,不出當時門徑,較諸東坡、山谷,已相去不知幾許。端義擬以青蓮、長吉,未免不倫。”17又如源出白居易的劉學箕,《方是閑居士小稿》稱“其詩雖大體出白居易,而氣味頗薄。歌行則往往放筆縱橫,時露奇崛。或傷于稍快稍粗,與居易又別一格。淮以為抗衡居易,則似尚未能矣”18。

其三,《總目》唐宋對比亦關注到唐代文學自身的優劣性問題,宋對唐的沿襲亦有優劣之別。《總目》并非一味推舉唐代文學,在晚唐詩文的認識上,認為亦有優劣之分。晚唐詩文常以含思凄婉、風格綽約之致著稱,但亦有“雕琢細碎”“刻畫纖巧”1“纖靡俚俗”2之習。《總目》評價宋人,既關注宋對唐優點之繼承,如真山民“詩格出于晚唐,長短皆復相似”,其詩“頗得晚唐佳處矣。一丘一壑,足資延賞,要亦宋末之翹楚也”3,但也關注到宋人有學唐因偏執一端而致誤入歧途的情況。四靈詩人同樣以晚唐為宗尚,然在對晚唐的模擬中失之太狹,又主于煉字,以至全無晚唐風致,發展了晚唐清瘦一脈。《芳蘭軒集》提要評徐照:“四靈之詩,雖鏤心腎,刻意雕琢,而取徑太狹,終不免破碎尖酸之病。照在諸家中尤為清瘦。”4《清苑齋集》提要評趙師秀:“其詩亦學晚唐,然大抵多得于武功一派,專以煉句為工,而句法又以煉字為要。……其詩主于野逸清瘦,以矯江西之失,而開寶遺風則不復沿溯也。”5學晚唐不同于晚唐,煉句煉字,這是館臣所批評的,詩法不當導致了四靈的境界促狹。

“以唐律宋”反映了館臣潛意識中以唐為正的批評傾向。以詩為例,《總目》論唐宋詩文的差別,基本可以歸納出唐宋詩風格上的差別,諸如唐詩盛、宋詩弱,唐詩靈、宋詩拙,唐詩雅、宋詩俗。自宋迄清,多有詩家持唐詩正體之論,如嚴羽《滄浪詩話·詩辯》稱:“國初之詩尚沿襲唐人:王黃州學白樂天,楊文公、劉中山學李商隱,盛文肅學韋蘇州,歐陽公學韓退之古詩,梅圣俞學唐人平淡處。至東坡、山谷始自出己意以為詩。唐人之風變矣。山谷用工尤為深刻,其后法席盛行,海內稱為江西宗派。近世趙紫芝,翁靈舒輩,獨喜賈島、姚合之詩,稍稍復就清苦之風,江湖詩人多效其體,一時自謂之唐宗,不知止入聲聞辟支之果,豈盛唐諸公大乘正法眼者哉。嗟乎,正法眼之無傳久矣。”6嚴羽梳理了有宋詩之唐代淵源,稱盛唐諸公為“大乘正法眼者”,感慨宋代“正法眼之無傳”;清人宋犖《漫堂說詩》展示出宋代詩學流變的動因大多受到唐人的影響:“唐以后詩派,歷宋、元、明至今,略可指數:宋初晏殊、錢惟演、楊億號‘西昆體。仁宗時歐陽修、梅堯臣、蘇舜欽謂之歐梅,亦稱蘇梅。諸君多學杜韓,王安石稍后亦學杜韓。神宗時蘇軾、黃庭堅謂之蘇黃。又黃與晁補之、張耒、陳師道、秦觀、李廌稱蘇門六君子。庭堅別開‘江西詩派,為江西初祖。南渡后,陸游學杜蘇,號為大宗,又有范成大、尤袤、陳與義、劉克莊諸人,大概杜蘇之支分派別也。其后有江湖四靈、徐照、翁卷等,專攻晚唐五言,益卑卑不足道。”7由此可見唐詩對宋詩的深遠影響。《總目》對宋詩多有“變體”評價,見以下所論:

蓋宋代詩派凡數變:西昆傷于雕琢,一變而為元祐之樸雅。元祐傷于平易,一變而為江西之生新。南渡以后,江西宗派盛極而衰。江湖諸人欲變之而力不勝,于是仄徑旁行,相率而為瑣屑寒陋,宋詩于是掃地矣。載生于詩道弊壞之后,窮極而變,乃復其始。風規雅贍,雍雍有元祐之遺音。8

唐詩至五代而衰,至宋初而未振。王禹偁初學白居易,如古文之有柳穆,明而未融;楊意等倡西昆體,流布一時。歐陽修、梅堯臣始變舊格,蘇軾、黃庭堅益出新意,宋詩于時為極盛。南渡以后,《擊壤集》一派參錯并行,遷流至于四靈、江湖二派,遂弊極而不復焉。金人奄有中原,故詩格多沿元祐,迨其末造,國運與宋同衰,詩道乃較宋為獨盛。9

由唐而宋,《總目》認為詩學發展的趨勢是盛而轉衰、正而成變。唐宋對比中,《總目》顯然基于宗唐的立場,以至唐代文學成為宋代文學的批評基點與標準,宋代詩文批評則被籠罩在與唐人的對照、溯源、優劣的評判中。《總目》唐宋詩文批評采取了一種貫通式的綜合論述,唐宋別集提要的書寫也是采取了一種前后對比、互文的寫作方式,既看重唐代文學對宋代的啟發,又在宋代的批評中追溯唐代文學之淵源。這種對比式評價也由來已久,符合文學批評史之慣例。需要注意的是,《總目》抬升唐代、以唐為本的傾向并不意味著唐宋詩之爭、唐宋優劣評判中宋代詩文絕無可取。這是因為,《總目》唐宋對比中不全是文學層面上的優劣對比,四庫館臣在唐宋詩文的對照中更在意唐宋諸家文學創作中承載的思想性。所以,《總目》承認唐代文學不可匹敵的文學地位,但同時看到了宋代文學發展中新凸顯出來的儒者氣象、學者風范。從這個意義而言,《總目》的唐宋之論與詩學流派上的唐宋詩爭也并不相同。四庫館臣在唐宋文學的對比評價中,更著力于彰顯唐宋之別并取法唐宋所長,構建《總目》的文學批評世界。

四、余? 論

文學層面的唐宋之論,《總目》以“唐”為正,或是以“唐”律“宋”,唐較之宋受到館臣更多的關注。然而若將《總目》放到清代詩學的歷史背景中去考察,則可以獲得更豐富的認知。唐宋詩之爭是詩壇數百年來的重要爭辯,但處在明清鼎革之際的易代文人,除文學風尚與詩學論爭之外,“宗唐”“祖宋”的背后還有著更為深厚的社會歷史與群體心態內涵。清代宗唐法宋的群體構成有不同的、復雜的思想性因素和心理動因,館臣對于唐宋文學批評的問題,也必將針對這一思想性因素進行疏導,所以宗唐法宋的背后,以及《總目》唐宋詩文批評背后,不惟文學風格異同與優劣之論,還有著復雜的文化政治背景。就《總目》唐宋詩文批評而言,館臣雖持有以唐律宋的態度,但實際上還是有意于調和唐宋,二者兼取之,但館臣兼取唐宋不僅僅是純文學角度上的溝通唐宋,還傾向于一種文學與思想性的構建。取宗唐者的“盛世”心態,消解宗宋者的“野逸”情懷,反之取法宋代詩文之儒者精神。可以說,唐詩所代表的是一種時代特性,表現出昂揚有為的精神,它注重的是外向的、宏大的表達,唐詩與清代的盛世心態有著天然的統一。宋詩則重在詩人的個性表達,是內斂、深刻的氣質與精神,而向內的精神既有儒者之胸襟,也有清人遺民的謹慎、自省乃至隔代之思。《總目》在唐宋詩批評中,就是要將唐詩風貌引向壯大與昂揚,而將宋詩風貌引向儒者胸懷與內斂精神。因之,唐宋之爭在清代社會與政治背景之下,絕非純粹文學爭論,而是關乎文人心態與政治意圖的思想性引導。《總目》唐宋詩文的評價融入了大量的政治意識,館臣在唐宋之論中,并非著力于優劣之論,而是將唐宋之別訴諸引導與建構之中,兼取唐代盛世之音與宋代的思想性因素,將二者共同運用于其政治詩學的構建。

責任編輯:胡海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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