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君怡
摘要:音樂考古,是一門獨立又具有兼容性的學科。編鐘,遠古而來,既是歷史上不可忽略的禮器,也是我國古代傳統的打擊樂器。青銅制成的編鐘,對于音樂考古學來說,是十分寶貴的歷史實物資料。編鐘作為遠古之器,有一定的功能性與藝術性,人文、禮樂都有它的身影,在音樂考古中,是必不可少的存在。
關鍵詞:編鐘 ?青銅 ?古樂器 ?音樂考古
中圖分類號:J605?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008-3359(2020)24-0021-04
編鐘,作為我國古樂器,一直深受人們的喜愛。音樂考古,是研究古樂器的一個重要方式。前人在器樂、文物、考古等方面,對于“編鐘”這一樂器都進行了追尋,并且也做了許多關于編鐘的研究,包括文物出土編鐘的分析、樂律銘文研究等方面,各考古專家都對編鐘進行了詳細的測量和數據分析,一系列的研究蘊含著前人對編鐘這一樂器的喜愛與心血。筆者基于中國音樂歷史文化,將編鐘與音樂考古相聯系,思考編鐘在音樂考古中的應用與意義。
一、編鐘與音樂考古
鐘,是銅制罐體擊奏體鳴樂器。廣義上的鐘,從基本形態來看,從上至下,整體可以看作一個類似于扁圓錐體或圓柱體的中空形狀,鐘切面呈圓形或橢圓形,依靠擊打鐘體發聲。而編鐘,作為各個種類鐘的一個集合,青銅制,是大小不同的扁形圓鐘按照音調高低排列,懸掛在架子上而成,表面帶有銘文裝飾。
音樂考古學,是人們根據與古代音樂藝術有關的實物史料來研究音樂歷史的科學。當代社會,對于器樂的研究不僅局限于創新與再次開發,音樂愛好者對于古樂器的復原,也越來越重視。古代樂器,包含著一個時代的文明,編鐘也不例外。編鐘從古代一步步走來,對于音樂考古來說,無論從橫向,即不同形態編鐘之間的聯系;又或是縱向,即不同時期編鐘的發展變化,都能體現出編鐘在不同社會形態中所包含的經濟、政治、藝術等因素,以至于使人們更好的從中得到關于古代器樂史的研究。
編鐘與音樂考古學相輔相成。從編鐘的歷史出發,結合各時期的社會發展實況,研究編鐘在其中的變化,探討編鐘對人們藝術娛樂生活的影響等。以古樂器研究的角度看待編鐘的發展,逐漸與當代音樂考古相銜接,思考其中的應用軌跡,從而對未來的音樂發展、音樂史研究作出貢獻。
二、從古樂器研究角度看編鐘的發展
古樂器研究,涉及樂器實物、樂器文獻等方面。我國古代樂器一般研究的內容,含有樂器的斷代分域、形制類型、材料工藝、銘文紋飾、演奏音響等。特別是研究古樂器時,由于出土的文物,并不是一定滿足研究的需要,可能存在時代之間的斷層,并且不同地域出土的古樂器各不相同。所以,從古樂器研究的角度來說,編鐘在各個時代,在形制、材料等方面,都有不同的發展。
樂器來源于生活,而制作樂器的人們,思維方式受社會發展影響。樂器考古一般將石器時代作為最早的時間考據,而青銅時代是石器時代后的時代,夏、商、西周、春秋時期都在這個時間劃分范圍之內,此時制造業原料多變,青銅逐漸開始使用,到了戰國與秦漢時期,青銅制的禮器依然深受人們的喜愛。編鐘也在這樣的歷史背景下被人們制作而成。青銅禮器,大致包括食器、酒器、水器和樂器。編鐘是禮器,同時亦屬于樂器。古時宮廷娛樂、宗教祭祀、演練等儀式中經常出現編鐘的身影,編鐘是這些活動中常用的樂器之一。但在古時,編鐘體積龐大,制作需要有一定的人力、物力,一般僅為貴族使用。周王室為了推行雅樂,還專門設立了大司樂,由此可見皇室對其的重視程度。
湖北隨縣曾侯乙墓中出土的“曾侯乙編鐘”是戰國早期的大型編鐘,也是目前為止被人們所熟知的編鐘之一。曾侯乙編鐘共有65枚鐘,有三層八組,上層為鈕鐘,中層為甬鐘,下層為大型甬鐘,正中為楚惠王贈予曾侯乙的镈鐘。曾侯乙編鐘的表面有許多銘文,大體上為編鐘的編號,記載著當時的音律樂理,配有撞鐘錘和木槌擊打發聲,曾侯乙編鐘具有“一鐘雙音”的特點,即敲擊正鼓部和側鼓部會出現兩個不同的音,兩音之間的頻率為三度關系,雙音鐘是古代樂器制作者根據扁體鐘所帶有的共鳴特殊性制成。從整體上看,曾侯乙編鐘是多種類型鐘的一個集合,編鐘的制作與當時的社會經濟發展密不可分。春秋晚期的青銅蟠龍紋鈕鐘,已經體現了當時鐘的一個基本使用形態,外部的蟠龍紋也是青銅器紋飾之一?!豆に嚸佬g辭典》一書中對于“蟠龍紋”的解釋為,此紋是呈蟠曲于圓形內部的一種龍紋,蟠龍是沒有升天的龍,商代以后的青銅器皆有用此紋的情況。漢代時期,在郡國并行的歷史背景下,地方生產的主動性和積極性都有所提升,盱眙大云山出土的一組西漢銅編鐘,蘊藏了精美的漢代工藝。到了魏晉南北朝時期,手工業重心逐漸向冶鐵業轉移,鍛造工藝發展迅速,編鐘的制作材料與過程也有了一定的“更新”。
編鐘的制作,首先從材料方面來看,青銅是制作編鐘的常見材料。青銅是銅和錫的合金,銅的延展性好,可以鍛造,也可以熔鑄。青銅的色澤性良好,并且具有一定的抗腐蝕性。青銅制成的禮器表面呈現各式各樣的紋路,一般有饕餮紋、龍紋、鳳紋等。以饕餮紋為例,《呂氏春秋·先識覽》中曾有“周鼎著饕餮,有首無身,食人未咽,害及其身,以言報更也”的描述,說的就是周代鼎上存在的饕餮紋路,現在的考古文物界以“獸面紋”稱之更廣。編鐘作為青銅禮器,表面同樣也存在這樣的紋路。古代青銅制器時,講究表面花紋的寓意。鳳在古時是虛構出來的鳥,龍與鳳,代表著水與風,將自然元素放在樂器上,進行形象化描繪。而其他紋路,有來自神話,亦有來自民間傳說,例如1977年祥云檢村大石墓出土的編鐘、1978年云南牟定縣福土龍村出土的編鐘等,表面有帶狀飾紋和當地的一些動物圖案,體現了當地文化對古樂器編鐘表面裝飾的影響。
編鐘的制作,也是樂器與本土文化融合的體現,樂器來源于生活,最終成形,就是樂器制作者思維的實物化呈現。將文化價值注入編鐘當中,是情感的一種抒發,在樂器制作中融合中國傳統文化,古往今來,都值得樂器行業的愛好者學習。
編鐘,在樂器制作者的眼里,可以說具有自身獨特的魅力。它有著自己的樂律,編鐘上的銘文非常重要,一來銘文記載了編鐘的歷史,二來銘文的出現,也為編鐘樂律體系的完備提供了基礎。編鐘,按照排列的結構,上層的小鐘是高音區,可以進行旋律演奏,而中下層大鐘是低音區,可以用來和聲等。編鐘的調音,可在編鐘內部進行銼磨,從而調整音的高低。古代樂器,與現代樂器一樣,接近制作尾聲時需要進行測音,內外部結構的完整度,是達到樂器標準的關鍵。
三、青銅制編鐘對當代音樂考古的意義
現代的樂器研究,講究對樂器的追本溯源。古樂器是樂器文化當中必不可少的一環,每一件古樂器的存在都有其價值。它的背后是音樂文化、樂器文化、社會發展歷程的一種集合。當代音樂考古,被越來越多的學者所重視。音樂考古是考古學里的一個分支。我國的樂器文化,是一個巨大的寶庫,特別是對于古樂器進行歷史解析的過程,艱辛但具有不可替代的價值。古樂器在現代存在的意義是多方位、多角度、多元化的。隨著音樂考古學的普及,編鐘等遠古樂器逐漸被發掘,樂器背后的歷史也被人們所熟知,不僅僅是藝術學,對考古學、歷史學等其他門類也有一定的影響。學科之間都是互相聯系的,音樂考古學被廣大學者熱愛,不僅僅是學科本身的魅力,更重要的是,在進行音樂考古的同時,對中國傳統文化、中國音樂歷史等都起到了豐富與擴充的作用。
編鐘,不是一個單一的樂器,它從制作材料、樂器形態、表面修飾、樂律體系等方面,都具有一定的特殊性,它本身的存在就是古文化的一種再現。中國器樂文化博大精深,每一件古樂器的發掘,連帶著的是前后文化的重現。對于音樂考古來說,編鐘的制作工藝,展現的是歷朝歷代繁榮發展的工業技術,涉及到當時的音樂與經濟發展;編鐘的形態,向現代傳達古時宮廷等場合獨樹一幟的演奏方式,體現了當時藝術的表現形式;編鐘的樂律體系,是古時樂者科學地表達心中旋律的成果;編鐘的表面修飾,則是人們將心中所愿,通過文化寄托的方式,以編鐘為載體,向世人展示。學術縱有諸子百家,藝術也不例外,每一種樂器都攜帶著一系列歷史,古樂器的發掘對其他藝術門類的考古也有促進作用。編鐘,從來都不是一種“單一”的打擊樂器,所謂“非單一”,并不指其“不純粹”,本身編鐘就是多種類型鐘的一個小型集合。廣義上的鐘,更是數不勝數,延伸出來的其他形態的鐘,也在歷史上留下了各自濃墨重彩的一筆,此時編鐘的非單一性借各個種類鐘體現出來。編鐘的發展,前人無法預測,后人也無法定性,只是編鐘既然在屬于它的時代出現,就意味著它集經濟、政治、人文、藝術為一體,作為宮廷樂器為王侯將相所喜愛也好,代表著王權身份也罷,它都一直以自身的魅力吸引著眾人,被皇室需要、被世人接納,為后人研究古樂器提供時間、地域等方面的史實依據。編鐘對于音樂考古的意義也由此可見。
現代樂器市場,各類樂器頗為琳瑯,古樂器的復原對于樂器愛好者來說,是研究音樂史最直接的方式之一。復原的過程,包括重新制作,在這樣的思維里,樂器研究者自然而然地對編鐘制作所需要的材料、形制、結構、發音等方面進行一個系統化的了解。不僅僅是編鐘,與編鐘同時期出土的文物也值得后人深入探討。這樣一來,由編鐘延伸出來多方面的研究,也會繼續發展,其他門類涉及到編鐘的歷史知識也得到補充,這也是青銅制編鐘在現代對于音樂考古的意義之一。編鐘,具有時代性、發展性,同時也具有創新性。新式材料與技藝的出現,給編鐘在現代的復原發展提供了一種新思路。當代社會,樂器展覽、博物院展示、器樂論壇、大型音樂表演等,越來越多的平臺供樂者們使用。以博物館藏的方式為例,南京博物院會以不同朝代為劃分,向人們展示各朝代經濟、藝術、文化、政治等方面的人文生活,編鐘也包括其中,博物館等場合講究跨界多元,目的也很明確。既然編鐘的意義,在現代依然存在,那么就值得樂器制作者們繼續挖掘本源和復原研究,以滿足樂器研究的要求,竭盡全力,向現代傳遞遠古之鐘聲,體會古時樂器的磅礴,為更多的人開拓眼界,引起樂器愛好者們的思考,這不僅僅是編鐘這一樂器再現它的價值,更是古今相連,跨越時空的一種音樂文化融合。
四、結語
編鐘與音樂考古,相互促進。鐘聲跨過幾千年,再次來到人們的心中。樂器與人,不曾分隔。編鐘再現古時人文情懷。樂器文明,縱觀歷史,長河以往,地域交錯,文化相融。盛衰更迭,變的是光陰,不變的是編鐘所帶來的文化、歷史和藝術韻味。編鐘的存在為音樂考古提供了歷史依據,更豐富了鐘這一類樂器的歷史,作為一個研究載體而體現它的價值。在未來,編鐘一方面可保持其本源,即遠古時期的特點,供音樂考古學者們進行研究,另一方面,復原編鐘是一項值得進行的工作,同時樂器制作講究改良與創新,在考究本源的同時,編鐘能否與現代元素相結合,從而給人們帶來不一樣的視聽感受,這是樂器愛好者們值得思考的一個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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