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有個小朋友,每天早上都起不了床。因為起不了床,每次起床都很隆重。
每天早上7:20到校。路上要25分鐘左右的時間。按6:50出發倒推,吃飯需要10分鐘,洗漱、上廁所也需要10分鐘。這樣算,6:30是最后時刻,必須起床。
千算萬算,起不了床還是白搭。每天晚上睡覺之前,小朋友都要做一件事情——設置鬧鈴。從6:10開始,每隔一分鐘鬧一次。這樣一來,他6:10就被鬧醒了,剩下的20分鐘時間都是煎熬。但沒有辦法,他不能保證在6:30準時被鬧鈴炸起來。這20分鐘,他給起了名字:“彌留之際”。在“彌留之際”掙扎,失敗了,就“死”定了。
小朋友的鬧鈴是在手機上設置的。他很不放心,怕鬧鈴設置沒保存,怕手機突然死機,或者設置成了節假日時間。每天晚上睡覺前,他要花20分鐘,確定鬧鐘是否有問題。在這個過程中,他睡著了。他睡覺的目的,就是在等天亮。
按理說,小朋友的爸爸媽媽可以早一點起床,叫醒他。但碰巧了,他們也愛睡懶覺。6:00就開始鬧鈴,每隔一分鐘鬧一次,怕吵到小朋友,他們各自把手機放在枕頭底下。到點了,手機“嗡”地一振,把他們嚇醒。10分鐘之內,媽媽的“嗡”10次,爸爸的“嗡”10次。6:10下床,媽媽給小朋友收拾書包,爸爸做早飯。
這些還不是最困難的,最困難的是需要提前到校,爸爸媽媽需要提前到班級群里確認時間。確認了還不行,還要到家長自己組的群里去核實。早上的時間比金子還珍貴,少睡一分鐘,感覺一天都是灰蒙蒙的。還好,這樣的情況不是很多。
也有推遲到校時間的。比如7:50到校,或者8:30直接到某一個地方。對于每天被起床折磨的人來說,這推遲的20分鐘,像一個貧窮的人突然擁有了一大筆財產,就連鬧鐘都好像松了一口氣。但是,這樣的情況很少。
早上一家人下樓,像逃跑。小朋友的任務就是跟著爸爸媽媽跑。爸爸拎媽媽和小朋友的各種包。媽媽把腳準確地插進高跟鞋里,“噔噔噔”跑步下樓,搶先坐到駕駛位上,換平底鞋,發動車子,再拿鏡子照自己的臉,接著拿出口紅,左一撇、右一撇、嘴一抿。這時候,小朋友坐到車上了。“嗡……”媽媽的腳一踩,車子就躥走了。爸爸留下來收拾家里的殘局。
到了車上,就看媽媽的了。她能判斷出是否來得及過紅燈:如果左轉彎來不及,她就掌握時間右轉彎,然后掉頭直走。有時候,前面看起來是暢通的,但看到最前面的車子尾燈在亮,她就判斷出堵車的程度,迅速從旁邊的小巷子鉆出去。她把學校周圍的地形,搞得比片警都清楚。
無論什么情況,媽媽的車總能準時抵達。家長向媽媽取經,媽媽說,“彌留之際”后,要想方設法“起死回生”。
祁智,編審,一級作家,國家有突出貢獻的中青年專家。江蘇省作家協會副主席、江蘇省朗誦協會副會長、南京大學特聘教授。江蘇省“德藝雙馨”中青年文藝工作者,“書香江蘇”形象大使,江蘇文藝“名師帶徒”計劃首批名師。代表作有《芝麻開門》《小水的除夕》等。作品多次榮獲國家級大獎,包括國家“五個一工程”獎、陳伯吹國際兒童文學獎等。
祁智叔叔談寫作
我們常說,每天早上都像打仗一樣。既然像打仗,那就要想一想,這仗是如何打的。于是,我們很自然會問,一天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什么時候起床,怎么起床,起床后怎么樣,怎么趕路的;平時怎樣,特殊時期怎樣……
形象地說,我們的每一天,都是從起床開始的。起床這件事情,看上去很小,很平常。但這只是“看上去”,還要“看進去”,并且能“看得進去”。進去了,一定別有洞天。我們寫作文,要善于并且擅長把一件事情往很細的方向寫。越細,越清楚;越清楚,越有趣。粗線條,不會有細節,也不會生動。我們永遠都不要怕不能細,要擔心的是沒法細。任何一件事情,只要往前去探索,總能把蛛絲馬跡弄得清清楚楚,剩下的就是有條不紊地記下來。記下來,還要再回頭看看:是不是像打仗啊?
生活中真實的東西,永遠都比編造的更加生動。真實地關注生活,作文才會有鮮活的素材,方格之間才會彌漫著生活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