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代中國的觀念藝術研究

周雨荷

（武漢理工大學，武漢 430070）

一、前言

自改革開放以來，中國有一大批青年藝術家的思想受到西方現代主義文化的影響和沖擊，在20世紀80年代出現了85新潮美術運動，藝術創作逐漸從為政治服務轉變為極力突顯藝術家主體內心。自此開始，當代中國不斷學習西方觀念藝術并融合本國特色，從而形成了現在中國的觀念藝術。

二、觀念藝術的概述

觀念藝術又稱概念藝術，是20世紀60年代興起于美國的一種藝術流派。“觀念藝術革命的方向之一是挑戰傳統的藝術分類和各種不同藝術之間的界定；觀念藝術的另一藝術革命是讓生活成為藝術，而不僅限于藝術表現生活。”①20觀念藝術包括裝置藝術、行為藝術、偶發藝術、視像藝術、大地藝術等，其關注的已經不僅僅是藝術創作的最終的表現形式，更多的是關注于藝術家創作的思維過程，注重表現藝術家個人內心思想。

觀念藝術突破傳統以來局限的繪畫和雕塑，呈現出形式的多樣性，其表現為藝術家主體的反思、批判、質疑等態度，在藝術創作中追求的是藝術家的思想和觀念的自由。觀念藝術顛覆了傳統藝術的思維方式和表達方式，在不斷發展的過程中呈現自身特征，如：反傳統藝術創作風格；反傳統審美；反對象化；反對藝術商業化；具有批判意識；物質材料生活化等。

1917年杜尚創作了《泉》，標志著藝術形式出現了一個新的轉折點。由于這一時期的歷史背景以及杜尚的個人經歷，使得《泉》這一現成作品以一種純觀念形式呈現出來，這更能表達出藝術家對人類理性的諷刺和批判以及對藝術定義的質疑。杜尚曾明確表示：“一個藝術品從根本上說是藝術家的思想，而不是有型的實物。”②他注意到了一個藝術品呈現出來的形式不重要，重要的則是藝術家個人的思想、內心精神，是一種觀念。

隨后的一些藝術家受到杜尚這種思想的影響，正如美國觀念藝術家約瑟夫·科蘇斯所說：“從杜尚開始，所有的藝術其本質都是觀念藝術，因為藝術只存在于觀念之中。”①8以及德國藝術家博伊斯說：“杜尚之后的藝術都是觀念藝術”③。

1961年觀念藝術一詞最早被美國音樂家亨利·弗林特提出，他給觀念藝術下的定義是：“觀念藝術是以文字為材料的藝術。”①11亨利·弗林特將觀念藝術看成是以文字、文獻形式為材料的藝術，他認為觀念藝術需要通過文字形式來表現，藝術家用文字作為媒介來表達一種觀念；1967年觀念藝術家蘇爾·勒維的《論觀念藝術》這篇文章標志著這種形式的現代藝術成為一種流派。他認為觀念藝術最重要的就是觀念和理念的表現。

從杜尚到亨利·弗林特、蘇爾·勒維、約瑟夫·科蘇斯、伊安·博恩等，這些具有代表性的觀念藝術家都對觀念藝術作出了闡釋和理解。綜合來看，觀念藝術就是藝術家所表現的一種思想觀念，從注重藝術形式轉變到更加注重藝術內容和創作過程。

三、當代中國方式的觀念藝術

（一）中國觀念藝術的萌生

隨著改革開放，藝術創作環境相對寬松，思想比較自由，一批青年藝術群體大量涌現，他們不受政治束縛表現自己的思想，探索新的藝術形式，他們受到西方現代藝術影響，思想前衛，并模仿創作西方的行為和裝置藝術的作品，藝術家們的焦點從藝術形式轉向了藝術內容。

20世紀80年代中期的中國美術經歷了一個重要的轉型期，稱為“85新潮美術運動”——中國大陸以現代主義藝術為特征的一場美術運動。“藝術家們在借用來的現代藝術語言中，肯定并強化出社會變革所帶來的一系列進步的價值觀，以此對抗、批判平庸的現實和權威話語，并力圖為其尋找到終極理由——這是藝術新潮作為理想意識形態的基本內容。”④“85新潮美術運動”的藝術家們藝術意識和思想前衛，不同于傳統藝術。這一批藝術家們所考慮和關注的不只是藝術本身，而是更注重于思考整個社會和文化的問題，更傾向于關注如何使藝術活動與社會、文化進步、同步的問題，因此，藝術家對藝術的批判是同全部文化系統的批判連在一起的。

“觀念的80年代以降：以85新潮為孵育，而以‘89大展'為破殼誕生的標志。”⑤1989年的“中國現代藝術展”出現大量觀念藝術的作品以及后來的“廣州雙年展”“上海雙年展”到21世紀初的“北京國際雙年展”等，觀念藝術作品的展出大多可見的是藝術家逐漸走出畫架，利用日常可見的物品創作新的藝術作品，反映個人思想、批判社會文化問題或是質疑藝術等。當代中國觀念藝術不斷發展，藝術家們不斷進行創新，尊重自己內心并自由表達。徐冰、谷文達、蔡國強、隋建國等藝術家結合當代的元素并融合中國傳統文化創造屬于中國觀念藝術獨有的特點。

（二）中國觀念藝術的特點

中國受到強大的西方現代文化沖擊，思想上有著巨大的轉變。當代中國的藝術家結合中國的符號元素形成了中國方式的觀念藝術。其除了有西方觀念藝術所具有的特點外，還具有以下特征：

第一，中國觀念藝術運用中國文字或其他傳統媒介材料創作，極具中國化的特點。如徐冰的《天書》《地書》及谷文達的《碑林肆系-唐詩后著》等，藝術家利用中國“文字”表現出對中國母語文化的一種批判。

第二，藝術家關注于我國社會及政治方面存在的問題，并且通過藝術來反映、暗喻當代中國社會、政治問題的復雜性以及表達中國與國際之間的關系等。如蔡國強的作品《草船借箭》。

第三，中國當代觀念藝術的藝術家從不同維度的視角中進行創作。比如藝術家從社會學、人類學和心理學等多種角度去探尋并重建價值觀，最終通過藝術形式表現出來。如隋建國的雕塑作品，他目睹了整個社會和時代的巨大變化，把作品多方面地展現在我們眼前，觀者可通過自己的社會經歷和生命經歷去感受作品。

第四，藝術家利用中國特有的文化形式與西方藝術結合，形成看似荒誕又有趣味的觀念藝術品。中西結合的觀念藝術形式在隋建國的《中山裝》系列雕塑中展現出來，他通過解構打破傳統規則，把中國傳統的中山裝與西方最經典的雕塑結合，進行兩種文化的碰撞。

（三）當代中國觀念藝術作品的情感表達

藝術創作的自由，藝術家使用某種物質材料或者某種行為方式大膽表達自己的觀念和情感。他們選擇某種客觀對象進行“發泄”，將自己內心壓抑的情感、情緒釋放出來，這種移情，一直都存在于藝術中。

有一些觀念藝術家不被大眾理解，他們只關注個人的心理狀態，甚至完全忽視生活中任的何事情。這些藝術作品非常直觀地表現藝術家內心的壓抑、掙扎和糾結的心理狀態，體現更為真實的情感。藝術家借助特定的材料媒介把自己的情緒發泄出來，從而達到一種思想和物質的平衡以及情緒平靜。還有些觀念藝術家關注當代社會、經濟發展所存在的問題。當代社會、經濟的快速發展，社會壓力、競爭越來越大，隨之而來的焦慮和不安占據人們的生活；商業全球化導致藝術逐漸成為商品，成為有錢人購買消遣的物品。觀念藝術家通過媒介材料表現出他所經歷的社會變化和看到的現象，通常來說藝術家是用暗喻、批判、質疑和反思的方式展現社會現狀。值得一提的是觀念藝術遠離于藝術商店或是讓人們膜拜的地方，在這樣的形式下，正是因為觀念、思想的永存性，這些非永久存在的藝術作品反而會變得更加永久。

中國當代藝術家們的思想觀念在不斷進步，藝術的自由讓藝術家還關注于生命、人性、社會等多個層面。藝術家追求的遠不止于表現美的事物或是讓人感受美，而是著力表現自我甚至超越自我，他們大膽嘗試新的創作形式，不再僅僅拘泥于繪畫和雕塑，最終藝術家利用某種物質材料的裝置或行為方式或是影像記錄方式來展現精神層面。觀念藝術作品中的“個人風格”逐漸淡出，藝術家逐漸摒棄以前繪畫的風格主義，更關注于自己的內心思想和情感表達。對觀念藝術作品的欣賞不同于傳統繪畫的視覺欣賞和審美愉悅，它是以一種反傳統審美的形式來刺激觀者。觀念藝術家并不通過作品給觀者帶來美的感受或是達到某種共通感，他們借助藝術媒介把情感宣泄和釋放，同樣也激起觀眾情緒的釋放，觀眾在整個藝術體驗中所反映的個人行為、意見及激動的情緒與藝術家的內心情感及觀念共同構成了一個完整的藝術品。

（四）中國觀念藝術存在的問題

1.藝術家和觀眾審美不對等。觀眾與觀念藝術家的審美不對等的問題出現，導致多數觀眾無法理解觀念藝術家的意圖。觀者對觀念藝術品的二次創作是要基于良好的藝術修養和審美能力、接受能力。在鑒賞中，除了藝術家的表達還需要觀者對觀念藝術品的解讀，只有觀者的藝術修養的提高才能更好地理解和解讀并促成一個更完整的觀念藝術品。

2.藝術家文化修養的不足。有些藝術家由于自身的文化修養或表達能力的不足及觀念的模糊化，創造出的觀念藝術品也具有模糊性，也導致觀眾接受的模糊。

3.藝術暴力現象的出現。當代眾多的觀念藝術品中存在一些暴力、恐怖的藝術形式，甚至是處在道德、法律的邊緣。有的藝術家借助觀念藝術的方式以一種極端的方式創作出一些極其可怕的作品，如朱昱的行為藝術作品《食人》《獻祭》，他的這一行為挑戰了人類的道德底線，激起廣大民眾的批判和譴責。當代中國觀念藝術的發展，更需要藝術家有著良好的文化修養，理性而正確地創作出他們所追求的個性化的藝術形式。

上述是當代中國觀念藝術面臨的一些問題，所以說，藝術家要不斷提高自身的藝術修養和文化修養，并在進行藝術創作的時候，正確地把自己的思想觀念貼切地呈現出來。觀者想要更好地解讀觀念藝術家的意圖，也應該不斷地學習，提高自己的藝術修養。

四、結語

由于當代社會的迅速發展，藝術家對社會、生活等的多種思考和質疑越來越多地表現在作品中，他們關注內心、生命、文化、社會、人性等多方面。中國背景下的觀念藝術多元化，藝術家對生活中平凡的事物的加工提煉，在創作過程中得到情感釋放。當然，當代中國觀念藝術還面臨著一些問題，藝術家在創作時應避開上述提到的問題。當代中國的觀念藝術不斷發展，其價值正是不可忽視的，我們應該用正確的態度對待當代中國觀念藝術，共同營造良好的藝術環境，讓其在自我批判和藝術批判中不斷發展走向成熟。■

注釋：

①徐凎，編著.觀念藝術[M].北京：人民美術出版社，2004.

②〔美〕H.H.阿納森，編著.西方現代藝術史[M].鄒德儂，等編譯.天津：天津人民美術出版社，1994：697.

③王瑞蕓，編著.通往杜尚：藝術史論筆札[M].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4：52.

④張曉凌，編著.觀念藝術——解構與重建的詩學[M].長春：吉林美術出版社，1999：16.

⑤王杰泓，編著.中國當代觀念藝術研究[M].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12：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