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月，請善待她

滿天繁星

想摘下那顆最亮的給你

想把你藏在蜜罐里

遠離病痛折磨和命運壓榨

用最重的黑色顏料涂抹在你的每一根發梢

輕輕地把微彎的背扶直

記憶的碎片

你永遠是最美的一塊

我一直是葉女士口中“不念家”的人，遠離他們的目光后，一個星期一次的視頻通話是常態，有時忙起來甚至可以接連好幾個星期都“杳無音信”。忙碌高峰期過后，終于想起來是時候給家里一個電話，葉女士每每總是說：“總算還能想起我了？”我是一直不太承認葉女士會想我，或者不敢相信她會想我。葉女士似乎和這樣的事情沾不上邊。葉女士不是一個會傷感的人，從小到大她永遠是直言直語。也不知是何種緣由葉女士不喜歡開我的家長會，高三以前唯一一次是因為丘先生實在抽不出時間，沒有辦法只能她來，而那一次是小學六年級。初中第一次住宿的時候，莫名其妙地一路哭回家，葉女士滿臉驚訝地表情，知道是因為不想住宿，她第一反應是打電話給丘先生：“你女兒好好笑，住宿完回家一直在哭。”葉女士不會給你擁抱，這個“狠心”的女人只會在你的心頭上扎一刀。

葉女士也不會贊美我，在她口中你聽到的只有別人家的孩子，以前我以為是葉女士不認可我，可是這個傲嬌的女人啊，卻總是會在外人面前不經意地說出我取得的成績，他人夸贊一番后，她卻說起我的缺點。讀高中時，很多家長都會給自己的孩子送飯，每到飯點想要在“愛心小屋”找到一個吃飯的位置著實得費一番功夫。我以為葉女士沒有將我不經意之間的心里話放在心上，熟知她竟然帶著家的味道來了。那個時候的我怎么會知道為了給我送一次飯，葉女士需要不到天亮起床，早早地去市場挑選食材，花費兩三個小時煲一鍋湯。更不知道的是每次她都是等我吃好，回家熱過飯菜再吃。比起語言，葉女士偏愛于用行動表達愛意。

無數次祈求

她能健康長大

無數次安慰

一切都會過去

我知道

無論何時

你都愿意用瘦弱的軀體為我抵擋一切

我相信

你愿意替我承受所有的困難

你是我心中的超人

葉女士曾經說我平安長大是最大的奇跡。三歲那年，葉女士和丘先生無暇照顧我，吵鬧著要可樂的我，拿著一瓶可樂遠離他們的視線。等丘先生察覺時已經找不到我的身影。如果丘先生沒有發現那個水潭不對勁，或許就再也沒有以后。我記憶的版本和現實存在極大的反差，我牢牢記住被救后的我被葉女士拿著樹枝追打了一路。和葉女士分享這個版本后她笑罵我：“當時你一個晚上都沒醒，哪里還敢打你！”所幸我沒有永遠沉睡。

同樣是三歲那年，葉女士帶我去好友家玩，我忍不住抱住剛出生沒有多久的狗崽，狗媽媽為了捍衛主權，而我當仁不讓地被狠狠咬了，很不湊巧的是那個位置正是靠近右眼的位置，萬幸一切安好。每次談及這件事，葉女士都是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我不知道這背后是她為人母的心痛與自責。

四歲那年，葉女士親眼看見一輛大巴車疾駛而來，心臟驟停的那一秒，我趴下了身體，有時候我們真的無法知道明天和意外哪個先來臨。說起這些事情，葉女士都是笑罵我，或許她曾無數次慶幸我還在她身邊。

你不是最溫柔體貼的那一個

但你一定是最可愛的那一個

插上翅膀

飛出90平方米的小地

做最快樂的頑童

葉女士眼里我就是一個“飯桶”，除了喜歡吃飯，沒有任何特長。也曾無數次笑罵，“如果以后你被你男朋友嫌棄，我一定拍手大笑。”我們共同的娛樂節目是各大頻道的相親節目，葉女士不露聲色地向我灌輸著正確的擇偶觀以及審美觀。我知道她有多不滿意我的劉海。某次不小心壓到葉女士的腳，“你是豬嗎？為什么那么重？”有時我會羨慕同學媽媽的輕聲細語。

大一某個周末的早上，葉女士像一個求夸贊的孩子，將她精心料理的菜園里的每一種菜都拍給我，非得我夸贊她，她才愿意繼續和我交流。有時會覺得比起我而言，葉女士更像一個小孩子，脫去那虛無的年齡，她比我還更可愛。

葉女士最近甚是憂傷，因為她至今仍不會使用電腦打字。頻頻在英語字母和拼音轉化上摔跟頭。讓我在白紙上寫上每個英語字母對應的拼音字母，好不容易學會的她總是向我展示她的成果。我知道葉女士這么要強的人一定可以學會，如果她和我生活在這個年代，說不準也是風云人物。

被遲鈍蒙蔽了雙眼

遺忘了你的衰老

孩子氣地想

讓你永遠活在最美的年華

我一直以為葉女士很“臭美”，不知從何時起，她總是在我空閑的時候幫她拔白發。我總覺得就那幾根白發無傷大雅，可是后來我發現拔白發的速度永遠追不上長白發的速度。葉女士會將椅子搬進靠著陽臺的地方，告訴我哪里的白發最多。拔白發是一個需要耐心的過程，格外短的白發最是難拔，拇指和食指好不容易抓住了它，一不留神又讓它溜走了。細碎的陽光灑在我們身上，投射出最美的身影，我想我懂葉女士為何不愿意染發了。

葉女士如果在我不在家的時候住院了，那么我永遠是最后才知道。第一次是約好下班來接我，但遲遲沒有來，打電話詢問她，“我現在不方便去接你，你自己一個回來的時候注意安全。”而那天早上她出了車禍。接到姐姐電話的時候，葉女士正在手術，那個時候沒有人能知道那根手指是否能安然無恙，我也不知道如果這根撐起家的柱子突然塌了會如何。看著我憂心忡忡，葉女士像個無事人。后來丘先生告訴我，麻醉過后她疼得整宿都睡不著。

現在的葉女士身體愈發沒有過往那么健康，常年伴著藥酒的味道。每天必做的一件事就是貼藥膏，天氣不好，腰上的傷也會復發，生活給了她滿身的傷痛。我突然覺得生命的可悲在于等你好不容易長大，而她要慢慢衰老，最后離你而去。我希望時間真得可以再慢一點，讓我有機會帶她游覽祖國大好河山。有一句埋藏在心里的話，“媽，我愛你。”

龍應臺說：“回憶真的是一道泄洪的閘門，一旦打開，奔騰的水勢慢不下來。”我還有太多沒有寫的話，你慢慢變老，我慢慢說給你聽。

作者簡介：丘思瑜（1999-），廣東人，華南師范大學文學院在讀本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