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談南詔大理國阿嵯耶觀音形象

侯小楠

摘 要：阿嵯耶觀音是南詔大理國時期最重要的神祇之一，具有造型獨特、內涵豐富等特點。文章對《南詔圖傳》《張勝溫畫梵像卷》中的阿嵯耶觀音形象和崇圣寺三塔中發現的阿嵯耶觀音造像進行觀察、分析，重點討論阿嵯耶觀音的形態特征和文化價值。

關鍵詞：阿嵯耶觀音;造像藝術;南詔大理國

2019年3月，紐約亞洲藝術周落幕，此次拍賣中，來自佳士得拍賣行的兩件大理國銅佛造像格外引人關注，其中一件大理國時期鎏金銅阿嵯耶觀音像拍出160萬美金的高價，加上傭金其價值約為193萬美金①。另有一件大理國鎏金銅觀音菩薩坐像流拍。阿嵯耶觀音造像是云南特有的阿咤力佛教供奉的神祇，是南詔大理國時期最受尊崇的神，獨具地方特色，在拍賣市場上屬于稀少且極受追捧的藝術品。

阿嵯耶音同“阿闡梨”，梵文意為“規范師”。阿嵯耶一詞最早僅見于《南詔圖傳》，之前在其他佛教典籍中也沒有出現過，僅為南詔大理國密宗阿咤力佛教所獨有，也可以說是滇密特有的觀音神，因此又稱為大理觀音或南觀音。

1 《南詔圖傳》中的阿嵯耶觀音

《南詔圖傳》因為描述的是“觀音幻化，南詔立國”的故事，常被人們稱為國史畫卷，它是依據《巍山起因》《鐵柱記》《西洱河記》《國史》等記述南詔起源和密教傳入洱海地區的典籍繪制撰寫的。《南詔圖傳》分圖和傳兩部分，其中圖的部分分成九段，前六段為梵僧幻化的故事，為研究阿嵯耶觀音崇拜提供了圖像和文字資料。

《南詔圖傳》前六段講述了一個“梵僧七化”的故事。巍山腳下一戶農夫家庭終日在田中耕作，某日其妻子去田間送飯，路遇一位梵僧乞食，此后他們每日將飯食供養給梵僧。后來某一日他們來供養之時，看見梵僧盤坐在石頭上，前有青牛，左有白象，右有白馬，空中云氣翻滾，云中有兩名童子，一個執鐵杖站在左，一個執方金鏡在右，梵僧授記說：鳥飛三月之限，樹葉如針之峰，弈葉相承為汝臣屬。在后來的鐵柱會盟儀式上，果然有金色的神鳥飛起來落在農戶肩膀上，眾人駭異，以為是天意，于是白子國國王張樂進求當場禪位于他。據《南詔圖傳》的文字卷記載，故事中的梵僧便是阿嵯耶觀音的化身之一，農戶是蒙舍詔王細奴邏及其子邏盛，他們的妻子供養梵僧并使他們獲得了梵僧的點化，最后統一了六詔。

《南詔圖傳》中的梵僧阿嵯耶觀音充滿了神話色彩，第七化《南詔王室禮拜阿嵯耶觀音圖》中，阿嵯耶觀音占據中心位置，金身，踏蓮花座，身材苗條，寬肩細腰，形態婀娜。高髻戴冠，冠上飾有阿彌陀佛坐像。面容有些模糊，隱隱能看出是慈祥的微笑狀。身袒露，胸前戴瓔珞，下身著東南亞風情的長裙，緊貼腿部。雙手結印，右手在胸口高度，左手在胯部。蓮花座下代表當地原始宗教信仰的銅鼓被打翻在地，象征佛教在南詔國打破原有宗教信仰體系建立新國教的過程。以阿嵯耶觀音信仰為代表的阿吒力佛教幫助蒙氏建立南詔國，助其維護來之不易的統治地位，因此，阿嵯耶觀音又被當作“王權精神意識”的象征，稱為“建國觀世音”。

2 阿嵯耶觀音造像

位于云南大理的崇圣寺三塔始建于南詔時期，整個南詔大理國統治時期不斷擴建，供奉也越來越多。“葉榆三百六十寺，寺寺半夜皆鳴鐘”“伽藍殿閣三千堂，般若宮室八百處”等詩句都是對南詔大理國時期佛教興盛的描述。當時的統治者大興佛教，廣修廟宇，民間也“形成家無貧富皆有佛堂，人不以老壯皆持念珠”①的崇佛風氣。這一時期的佛教藝術也得到了發展，現存大部分阿嵯耶觀音造像都是大理國時期的作品，多為寺院塔剎內的秘藏，尤其是崇圣寺三塔，1925年地震震落的文物大批外流，其中7件觀音造像至今存放在美國圣地亞哥美術館、大都會藝術館、波士頓美術館等地。1978年維修時又出土600多件文物，其中有一件銅鎏金阿嵯耶觀音造像十分具有典型性，現為云南省博物館的鎮館之寶。美國芝加哥藝術學院收藏的有銘文的阿嵯耶觀音造像和劍川石鐘山石窟中的第十號窟出現的阿嵯耶觀音化現梵僧造像常作為阿嵯耶觀音像斷代的標準器。

存世的阿嵯耶金屬造像裝飾幾乎一致，多為立像，有少數坐像，材質多為銅制鎏金。以云南省博物館館藏銀背光銅制鎏金阿嵯耶像為例，造像身材苗條，有明顯的腰部線條，形態婀娜優美，高髻，有冠，冠上所飾為阿彌陀佛坐像，長臉，面容清秀，眉如彎月，雙目半睜，直視前方，眉中繪白毫，高鼻，厚唇，呈微笑狀。衣飾具有東南亞佛教風格，上身袒露，胸前佩戴瓔珞，臂上和腕上均飾有珠串，腰間裝飾有花結，下身著薄紗質感的長裙緊貼雙腿，裙上有U形衣紋，雙手結印，赤足。這件阿嵯耶觀音像除了擁有銀背光，其他如比例、材質、藝術風格、裝飾等都與美國芝加哥藝術博物館收藏的有銘文的阿嵯耶造像一致，因此可以判斷其為同一時期的產物，此次紐約亞洲藝術周中佳士得提供的拍品大理國鎏金銅阿嵯耶觀音像也屬于同期作品。

3 《張勝溫畫梵像卷》中的阿嵯耶觀音

《張勝溫畫梵像卷》是迄今為止保存較好的南詔大理國佛教圖像，繪制于盛德五年（1180），紙本設色，是在大理國著名畫家張勝溫主持下完成的一幅長卷佛教畫。畫卷內容可分為“利貞皇帝禮佛圖”“諸佛菩薩、羅漢金剛、天龍八部及大理國高僧”“天竺十六國王眾”三個部分，畫面內容龐雜，反映的是南詔大理國時期云南佛教的狀況。

《張勝溫畫梵像卷》中觀音形象甚多，從題記可知有“梵僧觀世音菩薩”“建國觀世音菩薩”“普門品觀世音菩薩”等。相傳阿咤力教派即是觀音化身梵僧傳入云南的，故觀音變相特別多。美國學者海倫·查平在其著作《云南的觀音像》中曾研究過畫卷中出現的觀音形象，她結合美國博物館和私人收藏的類似形制的觀音像對其來源、造型藝術等進行了細致的考察和歸類，也是她最早把這一類阿嵯耶觀音造像叫作“云南福星”②。然而關于《張勝溫畫梵像卷》中阿嵯耶觀音形象的探討并沒有停止，查平博士留給研究者的問題是關于阿嵯耶造像形制來源的：“這些觀音像是依照庫普達（Gupta）時代的印度原型呢？還是仿造唐代中國的雕像呢？或者是一種兼有中國、印度特點的綜合類型呢？我們把這個問題留給后來的研究者，希望他們中間有人能解決這些問題。”在此之后，收藏有《張勝溫畫梵像卷》的臺北故宮博物院的學者們近水樓臺，利用館藏資源圍繞“云南福星”阿嵯耶觀音形象進行多次討論。李霖燦先生認為：“這（阿嵯耶觀音）是南詔大理民族最崇拜的一尊神祇，首先我們得向云南這個系統內去考慮他的位置，然后才能旁及其他。”③

佛教對于造型藝術方面影響尤為顯著，崇圣寺三塔發現的佛造像制作精美、工藝考究，還有不少佛像及佛教畫流傳于世。這些不僅對研究佛教藝術本身，而且對研究南詔大理時期的社會生活都提供了豐富的素材。阿嵯耶觀音形象是云南佛教藝術中一顆璀璨的明珠，對現代人來說它也不僅僅是“云南福星”——一件金燦燦的藝術品，它代表一種信仰，是南詔大理國時期上至王室下至平民的精神依托，每一幅畫像的繪制、每一尊造像的鑄造都融入了時人虔誠的祈愿，透過造像仿佛還能看到古人在她面前叩首敬香的樣子。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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