鄱陽湖野生白鶴的救護及異地放歸監測初步研究

況紹祥 楊長志 涂曉斌 鄒暢林 舒惠理 黃秒根 汪志如*

(1.江西省林業科學院，南昌，330032；2.山東黃河三角洲國家級自然保護區管理局，東營，257091；3.江西省野生動植物保護管理局，南昌，330046；4.吉林莫莫格國家級自然保護區管理局，鎮賚，137316)

白鶴(Grusleucogeranus)又名西伯利亞鶴，隸屬鶴形目(Gruiformes)、鶴科(Gruidae)，被世界自然保護聯盟(IUCN)列為極危(CR)物種，國家 Ⅰ 級重點保護動物。主要以苦草(Vallisnerianatans)、眼子菜(Potamogetonspp.)等植物的莖和塊根為食，也吃少量魚、螺、昆蟲等動物性食物[1]。白鶴有東部、西部、中部3個種群，現存白鶴以東部種群為主，西部和中部種群瀕臨滅絕[2]。95%的東部種群在鄱陽湖越冬，數量約為3 000—4 000只，莫莫格和黃河三角洲是白鶴遷徙期重要的停歇地。每年3月底至4月底白鶴離開越冬地鄱陽湖進行春季遷徙，4月中旬到達莫莫格，5月中旬離開莫莫格遷往西伯利亞北部繁殖地，秋季10月下旬遷徙至黃河三角洲，11月中旬遷至鄱陽湖越冬[3-4]。近年隨著棲息地不斷受到破壞，白鶴適宜生境面積逐漸減少，大量白鶴在鄱陽湖人工生境下覓食，生存受到威脅。因此，保護白鶴顯得尤為迫切[5-6]。

目前，國內外對白鶴的研究主要集中于行為學[7-8]、種群數量與分布[9]、食性[10-11]、遷徙規律[12]等方面的研究，白鶴救護放歸方面的報道較少[13]，缺乏臨床救治和異地放歸經驗，收容救治和科學放歸白鶴對保護野生種群具有十分重要的意義。為維護野生白鶴種群的存續性，本文基于2018年救護1只在鄱陽湖人工生境下體弱的白鶴，總結救護經驗，在國內首次進行跨省異地放歸研究，以期提高白鶴救護放歸成功率。

1 收容救護

2018年4月24日，江西省野生動植物救護繁育中心(以下簡稱救護中心)接收救護1只亞成體白鶴，系南昌市高新區鯉魚洲漁民在毗鄰鄱陽湖畔的扁擔港庫區內沙洲發現救助。白鶴被送至救護中心后，外觀檢查發現(圖1)，精神萎靡，羽毛臟亂，營養不良，腹下多處絨羽脫落，兩側翅膀次級飛羽羽枝稀疏，排白色稀糞，無明顯外傷。初步判斷白鶴在野外長期饑餓，營養不良導致體質虛弱，在鶴群大部隊北遷時掉隊。

圖1 接收救護時的白鶴Fig.1 Siberian crane receiving ambulance

1.1 白鶴捕捉

白鶴安置在舒適安靜的隔離舍，將其趕至墻角，然后用一塊黑布蒙住頭部，助手上前雙手抱住兩側翅膀，左手緊抱白鶴胸部，右手迅速抓住兩只腿，將白鶴抱在腋下；另一助手迅速抓住喙，掀開黑布后，將剪好的黑色長襪從喙尖端套入至頭部后端，空出鼻孔透氣，以不易滑落為最佳，用以遮住白鶴眼睛，使其安靜下來。待體檢、治療結束后取下。

1.2 體檢診斷

對白鶴進行體征測量和臨床檢查，發現白鶴體格發育正常，體長1 200 mm，嘴峰長175 mm，翼長540 mm，尾長170 mm，跗趾長260 mm，中趾長120 mm。體溫38.2 ℃，心率120次/min，呼吸頻率13次/min，體重3.75 kg。取白鶴糞便進行鏡檢，未發現有蟲卵。采集咽喉、泄殖孔分泌物，用禽流感病毒抗原檢測試紙卡檢測，結果為陰性。白鶴伴有拉稀癥狀，初步診斷為白鶴疑似腸道細菌感染。

1.3 藥物治療

把白鶴抱放在手術臺上，采用側臥保定法，一位助手按住白鶴翅膀，另一位助手抓住跗蹠和頸部。待安靜片刻后，跗蹠中靜脈注射給藥，50 mL鹽酸左氧氟沙星氯化鈉注射液，2 mg地塞米松磷酸鈉注射液以50 mL 5%葡萄糖注射液稀釋；1 d 1次，連用2 d。口服復方小檗堿片60 mg(2片)，1 d 2次，連用2 d。

1.4 救治結果

治療3 d后進行體檢，結果顯示白鶴恢復正常，體溫40.2 ℃，心率138次/min，呼吸頻率13次/min，糞便呈黃白色或紅棕色，正常長條形。長期營養不良導致白鶴體重(4 kg)增加幅度不大。為不耽誤追趕北遷的鶴群，救護中心選擇將其送至莫莫格國家級自然保護區進行異地放飛。

1.5 康復護理

康復期將白鶴轉入水禽養殖舍，提供模擬野外環境，進行體能恢復和野化訓練。每天由專職護理員投喂適量小魚、蓮藕、玉米等食物；復合電解質多維飲水，1 d 2次。白鶴表現拒食應人工灌服，飼喂時注意將食物避開氣管，以免造成異物性肺炎。定期清理糞便，用碘伏噴霧消毒，減少人為活動干擾。

2 野外放歸

2.1 運輸要求

白鶴從南昌昌北國際機場乘飛機運往長春龍嘉國際機場；再租用別克商務車從機場運送至莫莫格保護區。運輸白鶴需制備1個 95 cm×42 cm×85 cm的木箱，上側用抽拉式木板做開口，四周設32個直徑1.5 cm的通風孔，內襯尼龍網紗，網眼與防蚊網紗相同，底部堅實、平整，用地毯或毛巾作為防滑墊鋪在箱底。運輸前需進行檢疫，開具動物檢疫合格證明方可運輸。航空運輸需要有氧貨艙的航班，在箱體外部標明動物名稱、箱體放置方向及請勿倒置等警示文字。汽車運輸需選用合適大小的車型，行駛過程中切勿急轉彎或緊急剎車，避免白鶴受傷。長途運輸需提前準備充足的食物和水，運輸箱內溫度保持在15 ℃—25 ℃。

2.2 異地放歸

2018年5月8日，天氣晴，氣溫20 ℃，白鶴在吉林省白城市鎮賚縣莫莫格國家級自然保護區內(123°28′10.48″E，45°54′12.85″N)成功放歸。放飛前為白鶴進行鳥類環志(彩環S26，金屬環Q02-1938)。放飛后觀察到白鶴在原地調整片刻，再慢慢走向遠處的野生白鶴種群，未發現野生鶴群對其有驅趕行為。

2.3 放歸監測

2018年12月22日，山東省東營市河口區黃河三角洲國家級自然保護區黃河口管理站(119°1′51.69″E，37°47′24.11″N)監測到這只白鶴及其伴侶的活動軌跡，這只白鶴在草地上停歇，精神良好，毛色光亮，與身旁的伴侶形影不離，并肩而行(圖2)。2019年1月19日監測到這只白鶴與伴侶仍停留在同一區域覓食，留在黃河三角洲越冬，在保護區其他區域監測到約300只白鶴在此越冬。監測情況說明，白鶴救護放歸成功。

3 討論

野生動物救護是野生動物保護的重要組成部分，野生動物應當享有動物福利。體檢作為救治野生動物的首要工作，體溫、心率和呼吸數是評價野生動物生命活動的重要生理指標。本研究通過測量野生白鶴的直腸體溫、心率和呼吸數做出疾病診斷和預后評判，對白鶴救護放歸野外具備一定的可行性。劉赫等[14]測量了圈養白鶴的血液生化指標值，但國內還沒有白鶴統一的野外放歸標準[15]，建議盡快制定救護白鶴的康復放歸標準。國際鶴類基金會曾嘗試將圈養白鶴放歸野外的方式壯大野外種群，結果以失敗告終，其原因可能是在人工飼養條件下白鶴的食性改變，野性喪失[16]。救護白鶴時避免因捕捉造成二次傷害或應激反應，應先用黑布蒙住頭部，使其在黑暗環境下保持安靜。本研究采用的捕捉技術可操作性強，適用于大型鳥類，如鶴類、鸛類。在疾病診斷過程中，為不耽誤最佳治療時機，救護人員往往都只能憑借經驗做出判斷。建議開發野生動物疾病快速診斷試劑盒，提高救治效果。讓救護的野生動物及時進食，是救護能否成功的關鍵因素[17]。本研究無法為白鶴提供苦草、眼子菜等植物性食物，救護前期只投喂了新鮮小活魚，營養單一，導致白鶴拉稀加劇；后期添加藕丁、玉米等食物搭配，并通過輸液療法，拉稀癥狀得到緩解。提示在飼喂野生動物時要注意日糧搭配，保證營養均衡，盡量提供同野外的食物一致；不改變野生白鶴的食性，又能保證機體正常生命活動所需的能量。建議加強與動物園、高校科研院所進行科學研究交流合作，不斷提高白鶴臨床救治和護理水平。

白鶴野外放歸成功的關鍵在于科學、合理地選擇放歸地。根據歷年文獻資料記載[3，18]，4月底白鶴在莫莫格國家級自然保護區停歇，鄱陽湖無野生白鶴停留；因此，把白鶴送往吉林莫莫格國家級自然保護區進行跨省異地放飛，是對這只野生白鶴最好的保護方式。同時，這項工作獲得了國際鶴類基金會創始人喬治·阿基博的高度贊賞。將治愈的白鶴及時、科學放歸野外，對于壯大野外種群數量具有重要意義。隨著近年鳥類攝影愛好者不斷增多，對鳥類保護更為關注，尤其是佩戴彩環的鳥類，鳥友發現后利用網絡平臺實施鶴類資源監測共享。通過鳥類環志監測白鶴在野外的活動情況，對完善白鶴救護放歸工作具有指導意義。本研究放飛時白鶴的體重(4 kg)低于李秀明放飛體重(>6.2 kg)[18]，說明救護放歸的白鶴適應野外生活存在個體差異；縮短人工飼養時間有利于白鶴回歸正常的野外生活。至于本研究放飛的白鶴是否遷徙至繁殖地，有待進一步研究。建議完善救護放歸評估體系，通過佩戴衛星跟蹤器和觀察野外行為評估救護放歸效果。根據歷年黃河三角洲越冬鶴類調查結果顯示[19-20]，每年約300只野生白鶴在黃河三角洲保護區越冬，白鶴與伴侶在黃河三角洲保護區內活動，而沒有遷徙至鄱陽湖越冬，究其原因可能有3方面：(1)在全球氣候變暖背景下，黃河三角洲近幾年連續出現暖冬現象，冬季長時間不結冰，為白鶴在此越冬提供了環境條件；(2)黃河三角洲在實施退耕還林、退耕還濕工程后，恢復了大面積濕地，濕地中的植物根、莖為白鶴覓食提供食物來源；(3)受農業結構調整影響，越冬鳥類的生境類型改變，在黃河三角洲自然保護區周邊形成了大面積的冬小麥，同時，在白鶴越冬區實施食物補給工程，通過為白鶴投食、種植冬小麥等方式吸引越冬白鶴在此覓食。

白鶴作為濕地的旗艦指示物種，保護白鶴具有重要意義。白鶴是遷徙性鳥類，應加快構建白鶴保護網絡體系，在越冬地和中途停歇地做好聯合保護工作，采用季節性水管理策略，為白鶴提供適宜的棲息環境[21-22]。在野外發現有傷病白鶴，應及時聯系當地林業部門或森林公安，將其送至附近野生動物專業救護機構。堅持每年在白鶴停歇地和越冬地開展種質資源調查，如鄱陽湖水鳥同步調查，及時掌握種群動態變化，為白鶴的保護提供基礎資料。

致謝：感謝東營市觀鳥協會兩位觀鳥人黃高潮和張兆棟，第一時間發現白鶴后及時與我們取得聯系。同時感謝鄱陽湖保護區的劉觀華、吉林野生動物救護繁育中心王海軍、黃河三角洲保護區的單凱對本研究的大力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