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草的西方人類學研究述評

劉 婷

對煙草的人類學研究其實已經有很長的歷史了，對這一領域的挖掘具有了一定的深度和廣度，尤其在近幾十年來，人類學家們從不同角度、不同主題探究了煙草這一研究領域。人類學家對煙草的研究主要集中在煙草的起源，煙草的文本分析，煙草與文化、經濟和健康的關系，以及煙草研究的最新發展趨勢等方面。人類學的研究具有民族志個案，又有理論分析，因此，煙草研究在西方人類學研究中具有較高的學術價值和影響力。

一、煙草的起源

煙草最早來源于何處是人類學家的研究主題。從詞源上來看，煙草（Tobacco）這個詞似乎與多巴哥島（Tobago）、墨西哥塔巴斯科(Tabasco)有聯系，但實際上煙草的詞源并非來源于此。根據奧維耶多（Oviedo）的考證，tobacco 這個詞源于前哥倫布時代海地國民用草桿或樹枝制作的一種工具的名稱。①A.Ernst，On the Etymology of the Word Tobacco，The American Anthropologist，Vol.II，1889，pp.133-142.這位歷史學家說海地人有以煙熏達到迷醉目的的習俗，他們把吸食的某種藥草稱作“tabaco”。從他簡短的描述中可以知道這種植物與今天對煙草的稱謂是一樣的。他描述當地人用長管吸煙的情形后，認為這是一種惡習，但它卻被當時的一些西班牙人甚至更多的黑人奴隸所接受，他們說吸煙可以消除疲勞。

然而，人類學家恩斯特（Ernst）認為奧維耶多報告中所指的并非吸煙，而是鼻煙。②A.Ernst，On the Etymology of the Word Tobacco，pp.133-142.1492年11月1 日，西班牙人在古巴最早見到了印第安人用這種干燥的植物葉子吸煙，這種植物他們在10 月15日就在一艘屬于巴哈馬群島某一土著居民船上的貨物中看到過了。根據11 月6 日哥倫布一個關于吸煙的簡單報告中提到，他派出去打探消息的兩個人，在11 月5 日回來的路上看到了許多印第安人手里拿著點著火的桿狀物的東西，當地人把一些干的葉子卷進另一片干葉子中，就像孩子們做紙槍把紙卷起來一樣，一端點著火，另一端印第安人吮吸著它們，把煙和空氣一起吸入，使他們的身體得以迷醉，同時帶走他們的疲憊。印第安人稱這些樹枝樣的東西為“tabacos”。①A.Ernst，On the Etymology of the Word Tobacco，pp.133-142.

哈迪（Hardy）在1826年提及在科羅拉多河西岸的印第安人“展示了他們自己種植的煙草”②R.W.H.Hardy，Travels in the Interior of Mexico，London，1829，p.336.。在1942年懷特（White）則指出：“在白人到來之前，普韋布洛人（Pueblo）的先民并沒有使用煙草。”③Leslie A.White，Further Data on the Cultivation of Tobacco among the Pueblo Indians，Science，Vol.96，1942，pp.59-60.懷特為了開展原始農業研究，與印第安部落有相當多的接觸，并以該項調查為基礎，收集了印第安人在這一地區種植及使用煙草的大量數據。雖然在美國西南地區包括普韋布洛人在內的各種印第安部落，都普遍認為史前時期他們在儀式上就開始吸食野生煙草，主要基于這兩個證據：一是在美國西南地區不同的考古遺址發現了大量的煙鍋；二是關于野生煙草對印第安人影響的民族志研究中提及史前時期他們的先民都吸過煙。④Edward F.Castetter，Early Tobacco Utilization and Cultivation in the American Southwest.American Anthropologist，N.S.45，1943，pp.320-325.但研究普韋布洛文化的邦德里爾（Bandelier）也認為在史前時期普韋布洛印第安人并沒有使用煙草，他寫道：“直到西班牙統治建立后普韋布洛人才知道煙草的。相反，索諾拉南部的部落卻經常使用煙草。”⑤Adolf F.Bandelier，The Delight Makers，New York，1890，pp.49-50.在邦德里爾的其他陳述里也清楚地表明，普韋布洛印第安人的先民們是在種植煙草，而沒有使用煙草。

梅里爾撰文說明在馬來西亞的歐洲人到來之前，新幾內亞的土著居民已經在使用煙草了。早在歐洲人于新幾內亞建立永久定居點之前，巴布亞人已經知道并使用煙草。安汶島（印度尼西亞馬魯古群島主要島嶼之一）繼1520年之后很長一段時間，是歐洲在馬來西亞東部最重要的殖民點，它離新幾內亞的西端只有幾英里遠。所以，從安汶島把煙草引入到新幾內亞是非常簡單的事情。⑥E.D.Merrill，Tobacco in New Guinea，American Anthropologist，Vol.32，1930，pp.101-105.

然而，李維斯（Lewis）對梅里爾的觀點提出了不同的質疑，認為梅里爾所說原生煙草分布在新幾內亞和一些鄰近島嶼是正確的話，那煙草起源于美洲就成為一種奇特而又難以解釋的現象。這導致許多人推斷，在這個地區可能有一些煙草的土著物種是從原生煙草衍生出來的。古代使用的一種新幾內亞的煙草品種有可能與澳大利亞的煙草物種密切相關。⑦Lewis，Discussion and Correspondence:Tobacco in New Guinea，American Anthropologist，Vol.33，No.1，1931，pp.134—138.李維斯在引用了很多例子反駁梅里爾后，很直接地認為：“如果煙草的種植和使用起源于美洲，它的傳播，正如新幾內亞和其他島嶼所顯示的那樣，是一個文化傳播的顯著例子。對民族學家來說這比其他假設更有趣更重要。如果一個文化元素可以獨立地從一個部落傳給另一個部落，從一個文化區域到另一個文化區域，在兩到三百年里翻越過明顯的文化界限，甚至穿越過許多幾乎與世隔絕的地區的話，那么為什么在過去的幾個世紀里，這樣的文化融合并沒有出現？如果文化因素可以獨立傳播的話，那還關移民什么事？”⑧Lewis，Discussion and Correspondence:Tobacco in New Guinea，pp.134—138.

從人類學家們的研究成果中，可以清晰地看到煙草從美洲傳入歐洲和非洲的路線。大多數的煙草原生物種以及考古發現的前哥倫布時代的煙鍋都在美洲東部被發現。煙草作為當地原住民傳統的“原生物”，在宗教儀式中擔任重要角色，⑨Linton R.，Use of Tobacco Among North American Indians，Chicago:Field Mus.Nat，Hist.27，Vol.15，1924，pp.233.具有社會成員共同承認的社會與文化價值。

二、煙草的文本分析

在人類學的煙草研究中，文本是很重要的關注對象。然而，人類學對煙草研究的文本分析中，會出現“喝煙”（Drink Tobacco）的字樣。納爾斯(Nares）引用了1819年9 月11 日《公報文學》第588頁中所斷言的，土耳其人使用drink 這個短語翻譯“喝煙草”。①Literary Gazette，September 11，1819，pp.588.在韋氏詞典中，“飲”（Drink）的第四個定義是“吸入（to inhale），吸煙（to smoke），例如煙草”。權威詩人泰勒毫無疑問地確定“喝煙草”的意思——不是吸入，實際上是吞咽煙霧，在17 世紀的英格蘭是很常見的。②Literary Gazette，September 11，1819，pp.588.

文學作品和人類學文本中出現了很多與煙草相關的內容。例如，在莎士比亞的作品中就出現“喝煙草”這個詞，與他同時代劇作家的許多文獻中都出現過，甚至在莎士比亞之后一些劇作家作品中也都出現過。1607年，喬治·威爾金斯（George Wilkins）在《悲慘的強迫婚姻》一書中，出現了這樣的字眼：“好好吃，喝點煙草。”1611年米德爾頓和德克（Middleton and Decker）的《咆哮的女孩》中，有人說到了煙草：“這（煙草）可以在我的房間里喝。”另一個參考是1610年多恩（Donne）的諷刺詩里也寫到：“印度人在喝他的煙草。”在英國，人們使用煙草也是吞噬煙霧這種模式。當時所提到的幾幅同一時期關于風俗的插圖中，人們把煙鍋用手拿著放在口里，所吸的煙霧則從鼻孔冒出。還有一個古老的警句：喝煙草就像“用鼻子做煙囪”。約翰·默多克先生在《人類學家》發表的論文《關于西伯利亞西部愛斯基摩人的一些習俗的起源》，關注了愛斯基摩人吞云吐霧的習慣。弗林特上校批注說，中國人用同樣的方式吸煙，就像吞下他們不用過多咀嚼的軟米飯一樣。對這個主題感興趣的英語國家的人類學家或旅行者最早在北美土著人中發現了他們使用煙草的模式如此獨特，因而使用了“飲用”（Drink）這個短語來描述吸煙。③A.Ernst，On the Etymology of the Word Tobacco，pp.133-142.

居住在美國西北海岸的特林吉特人（Tlinkit）④阿拉斯加南部和英屬哥侖比亞北部沿海地區以航海為生的美洲印第安人。和海達族人用石灰來咀嚼煙草的習俗一直吸引著人類學家的關注。但迪克遜（Dixon）認為特林吉特人和海達族人（Haida）用來跟石灰一起咀嚼的植物葉子不是煙草而是一種樹葉。⑤Roland B.Dixon，Tobacco Chewing on The Northwest Coast，American Anthropologist，N.S.35，1933，pp.146-150.

很多文本記載了煙草的起源。例如，道森（Dawson）在1878年發表的《海達報告》的摘要中提到了煙草的起源：

很久以前印第安人并沒有煙草，只知道有一種植物生長在遠離內陸的某些國家，它長得像一棵樹。一天有一個人往樹頂上射了一箭，從樹上落下來一兩顆種子。他把種子帶回家并播種，后來海達族人種植的煙草均來自于這種植物。⑥Roland B.Dixon，Tobacco Chewing on The Northwest Coast，pp.149.

類似的情節也發生在斯旺頓（Swanton）所收集的傳說中，這個“出生在母親身邊的”人射落了一棵大樹的葉子并食用掉落的樹葉。英雄向樹射出一支箭，使它掉落樹葉，然后收集這棵樹的“種子”，并用種子種植出了煙草。但這一神秘植物的種子在文本中極其微小，幾乎像灰塵一樣。關于種子的大小，斯旺頓（Swanton）收集的另一個神話是這樣描述的：“一個賭徒把一些煙草種子平均分給兩個坐在他身邊的人，因為這種有甜味的種子，所以他們沒有把賭徒當作騙子。”⑦J.R.Swanton，Haida Texts and Myths，BAE-B 29:233.很明顯，這個文本里的種子是相當大的，而不是類似灰塵的粒子。

與煙草起源和使用有關的故事出現于神話中。克勞斯（Krause）也指出，他曾注意到特林吉特人以前咀嚼過一種羽扇豆的根，它具有麻醉的性質。⑧A.Krause，Die Tlinkit Indianer，1885，pp.158.那么，這種羽扇豆的種子會不會更符合所引用神話中的種子呢？在特林吉特人關于煙草起源的神話中，烏鴉給了奇爾卡特人（Chilkat）⑨北美阿拉斯加印第安部落特林基特人的分支。第一顆煙草的種子并教他們種植及使用，即用燒過的貝殼灰來咀嚼煙草。除此以外，阿里卡拉人（Arikara）⑩美國密蘇里河平原的一支印第安人。也記述了捕鷹與煙草的起源：

據說，在古代，有一位阿里卡拉人熱切地渴望得到一些超自然力量。他日以繼夜、孜孜不倦地在偏僻的地方守候、齋戒、守夜，盡管他這樣堅持了好幾年，但他仍然沒有得到上天的祝福。最后，當他在落基山一個高而僻靜的地方進行冥想、齋戒和祈禱時，一只鳥出現在他的視野里。鳥兒對他說：“我們所有的部族”——也就是說，不同的鳥類——“對你禁食的虔誠感到高興。因此我被委派到這里，向你表示我們對你的喜愛并給予你祝福。”這只鳥便是鷹。當鷹在這位阿里卡拉人身旁坐下后，它的喙上叼著阿里卡拉人以前從未見過的一種植物的枝條，這種植物就是煙草。從那時起，阿里卡拉人就開始種植煙草直到今天。①Gilmore MR.，Arikara account of the origin of tobacco and catching of eagles，Indian Notes 5，1929，pp.411-18.

在這個故事里，人們對阿里卡拉人種植煙草的起源、煙草的儀式和鷹羽的使用，以及捕鷹獲得羽毛的方法進行了說明。煙草被用在了阿里卡拉人的社區或部落與個人、日常生活或公眾事務相關的所有莊嚴場合。當一個嬰兒被命名時，儀式的一個重要部分是將煙草所燃燒出來的煙霧供奉給四季、大地母親以及天神。當一個人想通過煙草的方式來祈愿時，便把具有藥用功效的煙草從地里挖出來，作為供品恭敬地供奉，祈求天神施予祈禱者同情并達成愿望，然后把煙草供品放在樹根挖出的那個洞里。當一個人生病的時候，把煙草放在火上燃燒，作為向病人所有已故親屬的靈魂所供奉的一種焚香，并向宇宙中所有的神祈禱，希望這種疾病可以被消除，并使人恢復健康。

三、煙草與文化

煙草與文化有著密切的聯系。然而，在20 世紀初期，學界還沒把吸煙與疾病聯系起來，使用煙草的熱情一直持續到20 世紀末期。②Malinowski B.，Argonauts of the Western Pacific，Prospect Heights，1922，IL:Waveland.在人類學對煙草的研究文獻中，很多民族志記錄的是煙草使用者的所在地及使用煙草的方式，很少涉及使用煙草的歷史、文化、權利與疾病等復雜問題。在埃默森（Emerson）關于煙草的民族志中，記錄了美國從緬因州到佛羅里達的考古遺址上發現的用粘土制成的煙斗，并描述了集中在17 世紀切薩皮克灣地區所發掘出來的煙斗上不同的圖案所代表的使用煙斗者的身份、地位、職業和性別，③Emerson MC.，African Inspirations in a New World Art and Artifact:Decorated Tobacco Pipes from the Chesapeake，Charlottesville:Univ.Va.Press，1999，pp47.這些圖案所表現出的傳統和獨特的裝飾藝術應該是煙草與文化較早的記錄。

20 世紀末期的人類學文獻大多數都提到了煙草與薩滿教的關系。馬基琴加（Matsigenka）④馬基琴加人是秘魯東南部亞馬遜盆地叢林地區的土著民族，位于馬丘比丘東部，靠近玻利維亞和巴西的邊界。的薩滿被稱為“seripigari”，“seri”的意思是“煙草”，“piga”是一個具有復雜意義維度的概念，后綴“-ri”是第三人稱男性，即“他”，通常翻譯為“對煙草上癮的他”。另外，“pigagantsi”也可以翻譯為“返回”，所以“seripigari”也被譯為“返回煙草的人”，即巫師吞下了煙草，并把使用煙草的方式傳給了他的學徒，學徒在這個過程中獲得了與他們老師相同的魔法力量。⑤Rosengren D.2002.Cultivating spirits:on Matsigenka notions of shamanism and medicine (and the resilience of an indigenous system of knowledge).An.Nueva Epoca 5:85-108.而美國原住民一般把煙草用于儀式，所以至今在北美印第安部落中依然流傳煙草的神話、傳說和習慣用語。⑥Gilmore MR.，Arikara account of the origin of tobacco and catching of eagles，1929，pp.411-18.在17 世紀末期的加拿大，煙草通常被當地獵人用來表達善意，被認為非常珍貴，并能夠給予白人和原住民以安慰。⑦Barbeau CM.1944.Tobacco for the fur trade.Beaver 274:36-39.

一些人類學家提出了人們使用煙草的方式與個體的關系，不同的種族、年齡、性別等因素是如何影響一個人開始吸煙的，煙草使用的方式是否與特定類型的酬謝方式、群體中認可與排斥的形式相關。在人際交往中，煙草、大麻或檳榔在儀式中會作為禮物分發給客人，無論男女老少，當他們出現在公共場合時，都可以在隨身攜帶的籃子里放上大麻或煙草。比如舉行葬禮時，人們相互饋贈被譴責為“不道德的”或“壞煙草”的大麻，但此時它卻作為一種道德行為在公眾中被消耗，表明一個人正在參與社會生活。①Lipset D.Tobacco，good and bad:prosaic of marijuana in a Sepik society，Oceania 76，2006，pp.245-57.

長期以來，所有研究都確認了吸煙會讓人上癮。盡管20 世紀上半葉在一些工業化國家，吸煙在上層社會更為流行，但目前在大多數工業化國家，底層社會吸煙率高于上層社會。②Stellman S，Resnicow K.，Tobacco smoking，cancer and social class，IARC Sci.Publ.138，1997，pp.229-50.對煙草的依賴性和很難戒煙是由大量的環境因素和尼古丁的藥理作用造成的，尼古丁被認為容易讓人上癮，環境影響的因素有很多，其中包括同齡人和家庭的影響。而且，基于孿生樣本的研究，遺傳也是易于吸煙并戒不掉的重要原因。③Swan GE，Hudmon KS，Jack LM，Hemberger K，Carmelli D，et al.，Environmental and genetic determinants of tobacco use:methodology for a multidisciplinary，longitudinal family-based investigation，Cancer Epidemiol.Biomark.Prev.12，2003，pp.994-1005.就像對酒精和其他撫慰藥物的流行病學和社會學分析一樣，通過解析社會結構，考慮吸煙者所面對的壓力與困難，為他們提供預防疾病的知識與途徑。④Cameron D，Jones IG.，An epidemiological and sociological analysis of the use of alcohol，tobacco and other drugs of solace，F.Public Health 7，1985，pp.18-29.還有一些研究通過定量、跨學科以及協作的研究方法，認為由吸煙產生的生物適應性則是如何由職業、慣習和從屬不同的文化群體而形成的。比如禁煙工作場所的員工比允許吸煙的員工有更高的戒煙率，⑤Longo DR，Johnson JC，Kruse RL，Brownson RC，Hewett JE.，A prospective investigation of the impact of smoking bans on tobacco cessation and relapse，Tob .Control 10，2001，pp.267-72.煙草的消費模式是通過和習慣相聯系的生活方式構建的，⑥Quintero G，Nichter M.，The semantics of addiction:moving beyond expert models to lay understandings，F.Psychoact.Drugs 28，1996，pp.219-28.社會文化因素對使用煙草的態度和規范控煙政策的設計和執行會產生影響。⑦Hosking W，Borland R，Yong HH，Fong G，Zanna M，te al.，The effects of smoking norms and attitudes o quitting intentions in Malaysia，Thailand and four western nations:a cross-cultural comparison，Psychol.Health 24，2009，pp.95-107.

在20 世紀80年代，許多學者把民族志的撰寫建立在煙草與公共健康項目的關系上，致力于對煙草產品、消費和藥物規定的理論與政策的關系闡釋上。在梳理了這些研究成果以及其他一些符號學文獻后發現，當時人類學家的研究也涉及了人們為什么在不同的情境下吸煙。比如吸煙模式與年齡、性別、種族的關系，煙草公司通過商品文化培養消費者對煙草的欲望與成癮等。

為了更好理解加拿大青年對煙草的依賴，約翰遜（Johnson）等學者，采用訪談、對比、數據分析等研究方法，從所訪談的青少年對吸煙必要性的描述中，確定了依賴煙草的五個原因：社交、愉快、賦權、情感和成熟。⑧Johnson JL，Bottorff JL，Moffat B，Ratner PA，Shoveller JA，Lovato CY.Tobacco dependence:adolescents’perspectives on the need to smoke，Soc.Sci.Med.56，2003，pp.1481-1492.說明社會環境對青少年使不使用煙草具有影響。也有研究者于1997年對南非開普敦黑人、有色人種和白人8年級和11年級的學生進行了問卷調察，這份由1328 名學生完成的關于社會人口特征、藥物濫用、青少年行為和對其社區看法的問卷，表明青少年吸煙行為可能受到反社會成人行為、主觀成人規范和社區肯定的影響。⑨King G，Flisher AJ，Mallett R，Graham J，Lombard C，et al.，Smoking in Cape Town:community influences on adolescent tobacco use，Prev.Med.36，2003，pp.114-23.因此，控煙政策應該考慮社會規范和社區影響。

從職業角度而言，美國現役軍人中，空軍人員吸煙率為23%，陸軍人員吸煙率為38%。特別是在“9.11”之后，軍人面臨著包括外國軍事部署等日益緊張的國際環境，導致與家人和朋友長期分離。這些壓力因素導致軍人自1998年以來吸煙和酗酒的比率大幅上升。⑩Cunradi CB，Moore RS，Ames G.，Contribution of occupational factors to current smoking among active-duty U.S.navy careerists，Nicotine Tob.Res.10，2008，pp.429-37.當然，在控煙條例實施后，也會產生相應的意外后果，包括對社會以及酒吧女服務員不安全因素的增加。①Cunradi C，Ames G，Moore R.Prevalence and correlates of interpersonal violence victimization in a junior enlisted navy cohort，Violence Vict.20，2005，pp.679-694.

就性別而言，在婆羅洲中部的拉坎南，控制煙草生產和分配的成年婦女比男子更容易吸煙，而且也是煙癮更大的吸煙者。隨著以生計為導向的生產方式向市場經濟的過渡，年輕男性轉而使用生產廠家制造的香煙，年輕婦女吸不吸煙則與受教育程度相關。②Alexander J，Alexander P.，Gender differences in tobacco use and the commodification of tobacco in Central Borneo，Soc.Sci.Med.38，1994，pp.603-8.根據波蘭的數據也有研究者認為母親吸煙與女兒月經的提前有關。他們問卷調查了來自波蘭上西里西亞地區三個最大的城市的26,008 名學齡女生，發現其中76%的女生都被動地暴露在他們父母吸煙的煙霧中。研究的結果表明母親吸煙的話，那她們女兒來月經的時間就會更早。③Kolasa E，Hulanicka B.，Maturation of girls passively exposed to tobacco smoke by their smoking parents，Pap.Anthropol.14，2005，pp.178-193.格爾達德（Goldade）研究了在美國低收入母親群體中母乳喂養與使用煙草之間的聯系。格爾達德基于對吸煙和懷孕的縱向定性研究，對美國西南部的44 名在懷孕期間吸煙的婦女進行了調查，調查期包括了婦女們孕期6 次、產后3 次的半結構式訪談。結果顯示女性很清楚在母乳喂養的過程中吸煙對嬰兒造成傷害的風險很大，因而如果無法戒煙的話，就不鼓勵母乳喂養。對吸煙有毒、上癮和有害影響的看法成為哺乳期婦女比預期的母乳喂養6 個月要早得多斷奶的主要原因。④Goldade K，Nichter M，Nichter M，Adrian S，Tesler L，Muramoto M.，Breastfeeding and smoking among low-income women:results of a longitudinal qualitative study，Birth 35(3)，2008，pp.230-40.恩斯特（Ernster）等學者描述了女性接觸煙霧的高風險，討論了諸如英美煙草集團等公司如何在印度等市場上推銷“女性香煙”，有時會遭到該地控煙積極分子的抗議，并且認為在控煙政策中應考慮性別這一關鍵元素。⑤Ernster V，Kaufman N，Nichter M，Samet J，Soon Yoon S.，Women and tobacco:moving from policy to action，Bull.World Health Organ.78(7)，2000，pp.891-901.尼科特（Nichter）通過更復雜的一套性別制度和社會因素指出了北美女性集體吸煙可以減輕其他人對女性吸煙的負面看法并被香煙所吸引。⑥Nichter M，Lloyd-Richardson EE，Flaherty B，Taylor N.，Gendered dimensions of smoking among college students，F.Adolesc.Res.21，2006，pp.215-243.

對促進公共衛生感興趣的人類學家則注意到了吸煙與種族的關系。通過對美國原住民的調查，民族志學者們已經對此進行了分析，認為現代消費模式是導致慢性病發病率增高的主要原因，⑦Pego CM.，Tobacco，culture，and health among American Indians:a historical review，Am.Indian Cult.Res.F.19，1995，pp.143-164.強調了文化是行為變化潛在的基本因素。⑧Daley CM.，“Tobacco has a purpose，not just a past”:feasibility of developing a culturally appropriate其他一些學者則展示了煙草對社會的“文化適應”，比如在美國的西班牙裔和亞裔青少年中，英語的使用、現代的生活方式以及家庭的結構都能找到與吸煙行為一一對應的關系。⑨其他持控煙觀點的學者也闡明了對定性案例的研究可以更好地理解文化角色、相關的社會制度、環境行為以及主觀經驗在控煙中所發揮的價值。⑩Nichter M.，Smoking:What does culture have to do with it? Addiction 98，2003，pp.139-145.實際上，這些學者已經在控煙項目中發展和提升了文化的作用。11Castaneda H，Nichter M，Nichter M，Muramoto M.，Enabling and sustaining the activities of lay health influencers:lessons from a community-based tobacco cessation intervention study，Health Promot.Pract. 11，2008，pp.483-92.

這等于是默認。后來，街坊傳開了，見了孔守真也不叫孔老板，也不叫孔師傅，而是恭恭敬敬地叫上一聲孔先生，這讓孔守真非常受用，閑來無事，自覺不自覺又多讀了些之乎者也。

而批判性的文化研究則將研究重點放在產業結構、戰略和影響上。人類學家從那時起就一直在研究煙草產品廣告中的社會含義，比如“萬寶路牛仔”廣告所代表的商品文化，①TaussigM.，History as commodity in some recent American (anthropological) literature，Crit.Anthropol. 9，1989，pp.7-23.煙草公司經常賦予吸煙以陽剛、社交、女性自由等象征意義，而把世界各地因社會因素所帶來的人口變化看作其市場機遇。②Nichter M，Padmawati S，Danardono M，Ng N，Prabandari Y，Nichter M.，Reading culture from tobacco advertisements in Indonesia，Tob.Control 18，2009b，pp.98-107.在翟恩（Jain）的一篇文章中，指出在民權運動的背景下，煙草公司專門設計了銷售給非裔美國人的薄荷香煙的市場符號，這一符號通過賦予香煙公平和上進的意義來表達黑人應有尊嚴和權利來消費優質產品和服務。③Jain S.，“Come up to the kool taste”:African American upward mobility and the semiotics of smoking menthols，Public Cult. 15，2003，pp.295-322.類似的研究主要分析了人類學領域的煙草公眾文化，包括來自文學、歷史、傳播學、哲學，以及文化研究等領域。④Gilman SL，Zhou X.Smoke:A Global History of Smoking，London:Reaktion，2004，pp.408.比如格拉茲（Glantz）等撰寫了關于煙草和公共衛生的大量文獻，也把注意力放在了公眾文化上，例如考慮到了煙草產業對電影的影響。⑤Mekemson C，Glantz S.，How the tobacco industry built its relationship with Hollywood.Tob.Control 11，2002，pp.181-91.

四、煙草與經濟

煙草也與經濟相聯系，盡管很多研究者把重點放在了煙草使用與性別、年齡、種族和其他社會變量的關系上，但有人類學家考慮到這些因素在抑制吸煙有害健康的公眾反應是如何起作用的。卡曼（Kohrman）在一篇文章中描述了這一現象，即極具性別模式的煙草交易所引起的發病率和死亡率在中國是沒有政治色彩的。⑥Kohrman M.，Depoliticizing tobacco’s exceptionality:male sociality，death，and memory-making among Chinese cigarette smokers，China F. 58，2007，pp.85-109.更多的工作需要沿著這些線索開展下去，除了如何消除比如煙草引起的疾病只影響老年人等這樣的偏見和誤解外，還要清楚是什么因素幫助維持了煙草產業在世界各地自由市場中的持續發展。

使用人類學方法的研究者認為，殖民和煙草貿易在20 世紀初突然出現。⑦Prince JD.，A Passamaquoddy tobacco famine，Int.F.Am.Linguist.1(1)，1917，pp.58-63.在20 世紀，煙草公司遍地開花，每年的煙草產品與消費已經比19 世紀末期的6 萬億增長到了2 百億個種類。過去的一個世紀里因吸煙而死的人超過了1 億，直到今天，吸食煙草是造成世界范圍內人口死亡的最大原因。盡管在過去幾十年中一些國家開始實施控煙政策，全球對于煙草的需求量依然在近100年中導致10 億人的死亡。而這些死亡大部分發生在發展中國家，在這些國家中煙草公司灌輸給消費者這樣一種觀念，即抽煙具有積極的社會意義，從而達到招募青少年吸煙者、用政策手段來限制公共衛生的努力并保持這種有害產品的自由市場環境的目的。⑧World Health Organ.，WHOReport on the Global Tobacco Epidemic，2008:The MPOWER Package，Geneva:WHO，2008.

但即使有大量證據表明煙草威脅人類健康，以發展經濟來養家糊口的北卡羅來納煙農認為煙草的生產方式與道德經濟并不矛盾。從獨立種植到合同種植的煙草生產方式的轉變以及政府用補貼方法維持煙草價格政策的瓦解都對道德經濟提出了挑戰。如今，煙農多數轉變為給煙草公司打工的工人，從而導致個體煙草農場減少而公司煙草農場平均規模擴大的態勢。盡管道德經濟的視角仍然存在，但這些變化標志著煙草經濟在道德上的轉變。今天的生產者更強調不同道德層面的經濟行為，而不像早期經濟危機爆發時道德經濟執行者要求國家進行干預。⑨David Griffith，The Moral Economy of Tobacco，American Anthropologist，Vol.111，Issue 4，2009，pp.432-442.其實，道德經濟原則依然為積累資本主義資產而發揮著作用，那種發展資本主義經濟與道德無關而只受控于市場的觀點值得商榷。

直到今天，盡管有很多原因改變了煙草種植的格局，但煙農和其他與該行業相關的人士仍然對煙草種植持道德經濟的觀點。例如，北卡羅來納州東部的一名煙草種植者馬特·卡爾霍恩，他種植了超過150 英畝的煙草，他說：“我知道他們說煙草對人有害，它會害死人。但我的家族四代人都用種植煙草的錢撫養長大。種煙賺到的錢可以給我弟弟看病，給我兒子上學，給我女兒買山羊和牛在我們縣的集市上表演。”①David Griffith，The Moral Economy of Tobacco，pp.432-442.卡爾霍恩的農場將煙草種植視為正確和有社會價值并有益于社會的一種貢獻，反映出有別于其他行為的道德經濟情感。

五、煙草與健康

在對煙草與經濟發展的討論中，人類學家開始逐漸認識到對煙草毒性影響的分析可能或多或少都與全球健康和政治相關。1907年，庫柏在文章中討論了煙草反殖民經濟、跨國主義以及煙草在后哥倫布時代的英國從被喜愛到被抵制的豐富歷史。②有種說法是哥倫布1492年在美洲發現煙草后把它傳到了世界各地。也有一部分文獻記錄了美國在前哥倫布時期是如何在醫學上使用煙草的。不同區域以數百種煙草的消費方式撐起了大量的煙草貿易，包括吸煙、嚼煙、飲用（drinking）、鼻煙以及眼藥、針劑、灌腸等方式。煙草也用于治療諸如腹瀉、疼痛等小傷病，或用作消毒劑和牙膏。③Cooper TP.，The story of the tobacco pipe，Reliquary Illus.Archaeol. 13，1907，pp.97-108.煙草的這些醫學用途隨著各國貿易往來的密切，也橫跨大西洋來到歐洲，從而使歐洲醫生把其作為靈丹妙藥進行兜售。④Schwarz HF.，Tobacco as a cure for ailments，Nat.Hist.21，1921，pp.317-19.直到2011年，人類學家才開始對健康項目以及煙草的地方性背景知識感興趣，并強調了煙草具有實際藥用價值。

在過去的半個世紀里，由于生物科學不斷對煙草提出質疑，控煙政策在世界上很多地方迅速擴展。煙草業則做出了各種各樣的反應，所實施的策略包括加倍營銷使吸煙合法化，并設基金支持那些為煙草毒性開脫的偽科學。⑤Cooper TP.，The story of the tobacco pipe，Reliquary Illus.Archaeol. 13，1907，pp.97-108.這些策略招致了公共衛生學者的批評，但人類學家對此卻不致可否。一直到1981年，馬歇爾才指出了商業煙草中含有的尼古丁和其他物質可以讓人高度成癮，也可能成為精神藥物，最終證明了對健康有多重長期負面的后果。⑥Benson P，Kirsch S.，Capitalism and the politics of resignation，Curr.Anthropol.51，2010，pp.495-86.

20 世紀90年代，對煙草的人類學研究通過對醫學人類學的研究開拓出了更寬廣的領域。新的主題研究范式強調了權力結構如何形塑健康醫療條件以及資本主義制度是如何來審查這些條件的。⑦Marshall M.，Tobacco use in Micronesia:a preliminary discussion，F.Stud.Alcohol.42，1981，pp.891.人類學家開始更充分地考慮跨國煙草行業、國際金融和貿易機構，以及西方煙草商業的傳播模式與全球化、現代性、“酷”之間的聯系。煙草不再只是是當地的習俗，也與政治經濟全球化、西方化捆綁在一起。⑧Baer HA，Singer M，Susser I.，Medical Anthropology and the World System. Westport，CT:Praeger，2003.辛格和貝爾（Singer & Baer)認為，煙草產業和全球貿易制度是產生疾病的因果鏈。⑨Ravenholt RT.，Tobacco’s global death march，Popul.Dev.Rev.16，1990，pp.213-40.史泰賓斯（Stebbins）把關注的重點放在了拉丁美洲的跨國煙草資本上，在那里新自由主義政策導致了國家煙草壟斷的私有化，降低了工業成本并阻礙了公共衛生的發展。在此基礎上提出的政策建議批判了僅靠控煙措施就能遏制煙草在全球傳播這一思想。史泰賓斯（Stebbins）強調了需要發展經濟來加強發展中國家的基礎設施建設，以減少他們對外國投資煙草行業所獲得的利益的依賴。⑩Singer M，Baer H.，Killer Commodities:Public Health and the Corporate Production of Harm. Lanham，MD:AltaMira，2008.

馬克·尼克爾特（Nichter M）從20 世紀90年代就開始在一組關于全球健康的文章里挑戰世界衛生組織的優先項目。尼克爾特認為世界衛生組織在處理兒童健康的項目時忽視了煙草造成全球性疾病的重大貢獻，尤其是煙草掠奪性的營銷使暴露在二手煙環境下的孩子受到傷害。世界衛生組織所忽略的兒童健康問題正好暴露出了最高水平的衛生研究和政策中所存在的思維問題，這反映了我們在醫學人類學中對傳染病和全球藥物更為關注與擔憂。他們須在學術研究、政策辯論和社會理論方面構建更好的解釋體系，分析煙草與科學生產、國家形成、政治經濟、有依賴性的消費者以及社區的主觀經驗之間的聯系。①Stebbins KR.，Making a killing south of the border:transnational cigarette companies in Mexico and Guatemala，Soc.Sci.Med.38，1994，pp.105-15.

因而，幾年來煙草營銷人員一直努力與制藥公司達成一種共同的策略。這一轉變的主要區別，就像班森（Benson）所描述的是新煙草產品的性能據說比傳統的香煙“更安全”。②Nichter M，Cartwright E.，Saving the children for the tobacco industry，Med.Anthropol.Q.5，1991，pp.236-56;NichterM，Kendall C.，Beyond child survival:anthropology and international health in the 1990s，Med.Anthropol.Q.5，1991，pp.195-203.煙草公司有可能設計了更安全的煙草產品來繼續對消費者進行洗腦，以緩解消費者的焦慮并鼓勵他們轉向購買一種低風險的煙草，而不是戒煙。在市場營銷中煙草中的成份其實包含了公眾對健康意義和價值觀念的隱性訴求。這種對傳統煙草產品進行替代的新煙草產品所暗含的意義即把消費者對尼古丁的依賴降到最小并減少患上疾病的風險因素。這個過程也涉及到一項重大的政策轉變。美國食品與藥物監督管理局(FDA)規定煙草產品必須在煙盒上醒目標記警告標識，強制煙草公司對消費者披露更多煙草產品的成分與信息。這項政策與如征收消費稅或公共場合吸煙禁令等控煙方法無關，相反這項政策給衛生管理部門帶來了負擔，再一次在醫藥行業植入直接面向消費者的廣告。③Benson P.，Safe cigarettes，Dialect.Anthropol. 34，2010b，pp.49-56.

受戰后煙草巨頭數十年的誤導，煙草產品因被描述為“低焦油”和“清淡型”，甚至比食物和飲料都更加健康。受此影響的西方國家基本上把養生寄希望于產品設計師和營銷人員，而不是建立一個健全的公共衛生防疫體系來調控抑制疾病增長。這表明需要更多的人類學家致力于科學和技術研究領域。凱尼格（Koenig）從神經基因學的角度解釋了尼古丁上癮是如何出現的，而這一研究很可能會引起公眾、臨床醫學和公共衛生領域對吸煙有利于發展煙草產業這一觀點發生改變。④Applbaum K.，Pharmaceutical marketing and the invention of the medical consumer，PLo S Med.3，2006，pp.189.因此，“藥物食品”的消費應該成為人類學研究的一個新領域，內容涉及營養補充品到能量飲料再到長期的藥物治療。⑤Gundle KR，DingelMJ，Koenig BA.，“To prove this is the industry’s best hope”:Big Tobacco’s support of research on the genetics of nicotine addiction，Addiction 105，2010，pp.974-83.

六、西方人類學煙草研究的新動向

西方人類學的煙草研究取得了長足的進步，但它并沒有停步不前，還在向新的領域中延伸。這種延伸表現在幾個方面：第一是對煙草產業的批判性研究，特別是對企業戰略管理和公眾關系的分析，揭示煙草與現代社會的各種復雜關系。本森（Benson）通過對北卡羅萊納州實地調查，說明了最近從傳統拍賣營銷轉向私人承包農業如何影響不同的階層的軍人和農場工人。從表面上看，這樣的改變與簽訂合同的生產者和政府對消費的監管相聯系，使美國的農業種植企業變得不那么穩定；從深層次看，煙草種植企業的后來者們更加依賴來自跨國流動的墨西哥和美洲中部的廉價勞動力，實際加劇了移民的社會和住房問題。煙草行業的轉型是一個典型的生物資本主義案例，它是經濟、道德和公共衛生價值觀的戰略性合并，反映了制藥行業的趨勢。⑥Benson P.，Good clean tobacco:Philip Morris，biocapitalism，and the social course of stigma in North Carolina，Am.Ethnol.35，2008，pp.357-79; Benson P.，Safe cigarettes，Dialect.Anthropol. 34，2010b，pp.49-56.另外，從公眾關系來說，有研究表明，很少有吸煙者認為他們吸煙是被認可的，大多數人對煙草行業持有質疑的態度。比如，2002年10 月至12 月對加拿大（2214）、美國（2138）、英國（2401）和澳大利亞（2305）的9058 名成年吸煙者進行的調查表明，80%的吸煙者認為整個社會環境是不贊成自己吸煙的，超過四分之三的人認為煙草公司不能被信任。社會去正規化和反工業的信念與控煙政策顯著相關，人們會注意包裝上的健康警告和公共場合禁煙標志。⑦Hammond D，Fong GT，Zanna MP，Thrasher JF，Borland R.，Tobacco denormalization and industry beliefs among smokers from four countries，Am.J.Prev.Med. 31，2006，pp.225-32.世界衛生組織《控煙框架公約》促進在全球范圍內執行最佳做法的控煙政策，從墨西哥的社會文化和政治經濟背景出發，通過戰略交流的方式，國際努力可以通過與普遍的價值觀、理解和關注相一致的方式來構建他們的觀點并推進這些政策。①Thrasher JF，Reynales-Shigematsu LM，Baezconde-Garbanati L，Villalobos V，T’eellez-Gir ’on P，et al.Promoting the effective translation of the framework convention on tobacco control:a case study of challenges and opportunities for strategic communications in Mexico， Eval.Health Prof.31，2008，pp.145-66.

第二是人類學家試圖弄清楚煙草產業是如何嵌入世界不同的地方。殖民時期對撒哈拉以南非洲土地上普遍存在的競爭和沖突的報道掩蓋了目前可轉讓持有和適應性強的土地和土地使用慣習的真相，相反，它揭示了排斥、加深社會分裂和階級形成的過程。彼得斯（Peters）分析了在其農村資源稀缺、經濟衰退和階級分化嚴重的背景下煙草經濟的形成。②Peters PE.，Inequality and social conflict over land in Africa，J.Agrar.Change 4，2004，pp.269-314.謝克特（Shechter）記錄了煙草在埃及殖民時期作為奢侈品的興起以及形成國家品牌并成為國家的主要收入來源。③Shechter R.，Smoking，Culture and Economy in the Middle East:The Egyptian Tobacco Market 1850-2000，London/New York:Tauris，2006，pp.224.盡管在美國的研究傾向于將煙草種植構建為一種孤立、不合適宜的商業文化，但本森（Benson）分析了煙草業是如何利用南方種植者們團結一致按遺產保護的原則進行結構調整來保護煙草產業。④Benson P.，Tobacco Capitalism:Growers，Migrant Farmworkers，and the Changing Face of a Global Industry，Princeton，NJ:Princeton Univ.Press，2012.

第三是一些人類學家通過對煙草種植者的調研，分析了職業安全、健康問題、種植有害產品的主觀經驗等問題。在國際上，關于農民負債、接觸農藥，以及煙草種植國家的森林砍伐等問題也越來越多。⑤Benson P.，El Campo:faciality and structural violence in farm labor camps，Cult.Anthropol. 23，2008a.，pp.589-629.另外，煙草業促進農民福利和可持續農業的活動確實對農民的生計產生了一些直接影響，例如上學的兒童人數增加了，農民獲得潔凈飲用水的機率提高了。但代價是什么？這些活動實際上更多的是建立企業責任的形象，以轉移馬拉維和其他國家的公眾對煙草產業使用童工、毀林、農藥中毒和土壤耗竭的關注。⑥Geist HJ.，How tobacco farming contributes to tropical deforestation，In Economics of Tobacco Control Towards an Optimal Policy Mix，ed.，I Abedian，R van der Merwe，JP Wilkins，1998，pp.232-44.具有諷刺意味的是，雖然近年來開展了廣泛的抗煙運動，旨在提高人們對吸煙有害健康的認識，但煙草種植漫長、艱苦、耗時，而且勞動密集型和高風險的惡劣條件大部分都是隱藏的。作為世界第七大煙草生產國的印度尼西亞，童工為生產煙草所需的勞動力做出了巨大貢獻。⑦Otanez M.，Views on trying to change the tobacco industry:health justice and marginalisation of tobacco companies，Tob.Control 18，2009，pp.339-40.在巴西，研究人員也報道了因金融債務和農藥中毒而導致農民自殺率上升。⑧Amigo MF.，Small bodies，large contribution:children’s work in the tobacco plantations of Lombok，Indonesia.Asia Pac.J.Anthropol. 11，2010，pp.34-51.這些研究都顯示出煙草行業應該對一些健康和社會問題負有直接責任。這一認識刺激了公眾對工業掠奪的批判意識，并加速推動農村建立公共衛生機構。⑨World Health Organ，Tobacco and Poverty:A Vicious Circle，2004，http://www.who.int/tobacco/communications/events/wntd/2004/en/wntd2004_brochure_en.pdf.如今的煙草公司更傾向于或者說更贊同以教育消費者降低健康風險為重點的公共衛生政策，他們認為吸不吸煙是具有獨立判斷力的成年人所作出的決定，而非煙草供應商所造成的危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