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心傳遞

吳福生

岳母今年大年初六安然離世，享年92歲。因為正是新冠肺炎疫情暴發期間，武漢封城，我們也沒有辦法回到同是武漢的新洲區鄉下奔喪。岳母生病4天就走了，據愛人的弟弟講，走時很安祥。兒孫滿堂，本人算是高壽，活著的時候，子女們還算孝順，老人應該沒有什么遺憾。

我愛人兄弟姐妹6個，她是老五。岳父年輕時很是干練，到老也是萬事不求人，不管有什么困難，都是放在心里，獨自扛著。因此，子女們也很少為老人的事操心。1993年，我在部隊提升正營，愛人隨軍后也調到了一個效益相對好一點的單位，手頭比原來寬余了一些，我想到我們在外地，沒法照顧兩位老人，春節前便給二老寄了300元錢。

300元錢現在算不了什么，那時卻差不多是愛人一個月的工資，我一個正營職干部，一個月也就五六百塊錢。盡管兩位老人已經60歲了，但身體尚好，可以自食其力，子女們并沒有刻意給錢他們，岳父岳母收到我寄的錢，還是有些激動。從那一年開始，我每年過年都要給老人寄錢，有時三五百，有時七八百不等。1999年轉業回武漢后，我每年至少給兩位老人1000塊錢，基本形成了一個慣例。在我的帶動下，三個條件比較好的姑娘，每年也千兒八百的給。老人當時種了幾畝田地，生活還是有保障，并不指望我們那點錢，但子女們能夠主動盡孝心，老人還是開心的。

令兩位老人沒有想到的是，我會是第一個給他們錢的女婿。因為我很小的時候，父母就去世了，按說，沒有孝敬老人的概念。何況，在愛人的兄弟姐們排行中，我愛人上面有三個姐姐、一個哥哥，大姐和三姐的條件也不錯，不管從哪個角度講，都輪不上我帶這個孝敬老人的頭。我之所以能做到這一點，是在我很小的時候，母親就給我講24孝的故事，孝敬老人的深根，早已根植在我腦海深處。我有能力照顧父母的時候，已經是子欲養而親不待。我便把孝老之心，全部放在岳父岳母身上。

我轉業回到武漢后，除了每年給老人一定的錢，隔一段時間還將老人接過來住一住，可老人在鄉下住習慣了，長住城里卻不習慣，每次來住一二個星期，就非得回鄉下。由于對老人放心不下，我和愛人、兒子，隔不多久就回鄉下去看看。十幾前岳父去世后，我們回去更勤了。我們每次回去看望老人，都帶著兒子，就是耳濡目染，培養他的孝心意識。

2016年，兒子結婚了，我們本來要把老人接過來熱鬧熱鬧，但岳母已經是快90歲的人了，不能長時間坐車，便沒有接過來。兒子結婚一個月后，我們便帶著兒子、兒媳回去看望老人。當著老人的面，我和愛人鄭重地交待說：“以后回來看望老人的任務，就我們共同承擔。”

愛人有一個哥哥、一個弟弟，但他們和兒女們一樣，都在外奔波生計，長年累月不在家。老人身邊沒有人照顧，令人很是不放心。我們和兒子媳婦分工，分別隔一天給老人打一個電話，問她吃的怎么樣，睡眠好不好，身體有沒有哪里不舒服。老人接到我們的電話，總是很高興地說：一切都好，請我們放心。但話是這樣說，我們怎么放心得下？于是，我們和兒子、媳婦約定，至少半個月回去看老人一次。有時間，我們一家人一起回去，有事了，我們和兒子、媳婦就輪流回去。

老人一個人在家，吃飯不怎么講究，經常是煮點稀飯或面條，就點咸菜，對付一餐。我們以為老人是過慣了苦日子，舍不得買吃的。每次回去時，都要買上魚肉、新鮮時蔬、糕點帶給老人，但等我們下次回去時，卻發現上次帶回來的東西大部分沒有吃。便叮囑老人說：“每次帶回的東西花不了幾個錢，您老就放開肚子吃，吃不窮我們”。老人聽了總是高興地說：“你們的孝心我領了，不是我舍不得吃，而是因為年齡大了，吃不了多少。”

開始我們信以為真，但有一次我們回去時，恰巧愛人的弟媳婦在家，她這次將幾個月的假攢到一起休，在家呆了七八天，我們上次帶回的東西基本上吃完了。愛人便笑著對弟媳說：“多一個人吃就是不一樣，原來我們每次帶回來的東西都吃得不多，這次回來一看，卻沒有剩下多少。”弟媳和愛人的關系一直很好，聽了愛人的話，不僅沒有生氣，反而笑著說：“別看媽媽快90歲了，但有時吃的比我還多。要是指望你們上次帶回來的那點東西，我們娘倆早喝西北風了。我這次回來已經上了2次街了！”

愛人一聽，若有所思地說：“是啊，她每次到我那里住的時候，我也感覺她特別能吃，怎么回來了卻吃不了多少東西呢？”這時老人才緩緩地說：“一個人吃飯，特沒有胃口。做了半天的菜，結果卻不想吃。”

“怪不得每次帶回的東西總是沒怎么吃呀，原來如此！”以前我們看老人，大多數時候是匆匆而來，匆匆而去，有時坐一坐，幫她打掃一下衛生就走了;有時一忙，把買來的東西一放，說兩句話就走了，很少吃飯。聽老人這么一說，我便提議，以后不管是誰回來，都要陪老人一起吃頓飯再走。

我的提議得到了愛人和兒子、媳婦的熱烈響應。自此以后，不管多忙，也不管是我和愛人、兒子媳婦單獨回去，還是一家人一起回去，都要陪老人吃一頓飯再走。為了讓老人多吃一點，吃飯時，我們有意放慢速度，逗著老人天南地北地講東講西，常常一頓飯吃一二個小時。到最后，老人總是心滿意足地說：“古話說人多好種田，人少好過年。其實人太少了，就是過年也不熱鬧，吃飯也沒有味道！”

人是鐵，飯是鋼。年齡大了，吃要講營養，但如果不吃，就什么營養也沒有。由于我們經常回家陪老人吃飯，老人不僅吃得比較好，而且吃得比較多。營養足身體就好。這么多年來，老人的精氣神一直很好，一年到頭，很少生病。老人身體健康，小人在外工作也安心。這么多年來，子女們沒在因為老人生病請一次假。老人只病了4天便去世了，又恰巧是春節期間，除了我們兩個在武漢中心城區的姑娘家因為疫情不能回去，其他的兒女都在身邊送終。老人一生信佛，為人善良，活著時身體健康，去世時也沒有受到病痛折磨，兒女雙全，子孫滿堂，高壽善終，算是有福之人！

現在老人雖然走了，但孝老、敬老的意識，已經通過我們傳遞給了兒子、媳婦。都說婆媳關系難處理，但兒子結婚四五年，媳婦和愛人從未紅過臉，更別說爭吵了。即便有什么不同意見，也是心平氣和的溝通。我們一家，雖然不是大富大貴，但也過得其樂融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