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困境、代際更迭與集體記憶：《愛情公寓5》的多維價值解析

□ 郭東奇

2020年，《愛情公寓》迎來了第五季，意味著這部首播于2009年的都市情景喜劇終于完結。盡管這部電視劇在近年來遭遇了“抄襲”“模仿”的詬病，但其在某種程上依舊是中國情景喜劇發(fā)展的一個里程碑。在五季的播出歷程中，《愛情公寓》經(jīng)歷了家庭電視的式微與網(wǎng)絡電視的興起，持有不同婚戀觀的角色們在愛情公寓這個特殊生活空間中共同展現(xiàn)了當代青年對待婚戀問題的多元態(tài)度。與此同時，作為“生活甜點”的都市情景喜劇，卻又總是在面對許多現(xiàn)實生活中的實際問題時選擇一筆帶過，以此來縫合現(xiàn)實與劇集之間的巨大間隙。

一、當代青年婚戀問題的真實寫照

在愛情公寓這個虛擬存在的社區(qū)中，聚集了不同社會層次、教育背景、工作種類的當代青年，在面對婚戀問題的選擇上，經(jīng)歷了前四季的種種鋪墊與隱喻之后，他們如“觀眾所愿”，順利地步入婚姻的殿堂，完成了觀眾的視野期待。

無論是問題青年呂子喬、陳美嘉，還是奮斗青年曾小賢、胡一菲，在面對婚戀問題時所做的種種抉擇，在這部劇中都以一種十分詼諧的方式被表達出來。作為“奔四”群體，“80后”所經(jīng)歷的婚戀問題正在成為婚姻問題。在電視劇之外，《愛情公寓5》遭遇了種種場外因素，主角辭演、抄襲風波都使其不能再延續(xù)前四季固有的套路，亟需在“圓場”的同時開始新的故事主線。因此，在種種原因的合力之下，該劇甫一開場，便以快刀斬亂麻的方式讓在前四季中糾結已久的“曾胡”與“呂陳”兩對歡喜冤家領證結婚。拋去場外因素不談，觀眾們所詬病的“曾胡”與“呂陳”婚姻太快，實際上亦是現(xiàn)實生活中“80后”青年婚戀問題的真實寫照。“曾胡”因為即將分隔兩地，所以選擇以婚姻的方式確認他們多年的感情。他們作為“高知群體”，雖然在生活中對愛情的表現(xiàn)看似吊兒郎當，實際上正是對現(xiàn)實生活中高學歷大齡未婚青年面對婚戀問題時的真實寫照。在年齡、家人與生活環(huán)境的催促下，與一個“合適”的對象結婚，已然成為他們最好的選擇。而“呂陳”之間的結合，似乎更加直指現(xiàn)實，“奉子成婚”這個曾經(jīng)在封建社會遭到譴責的現(xiàn)象，如今正在成為許多年輕人步入婚姻的現(xiàn)實原因。

在該劇中，這兩種婚姻方式雖是以一種“正能量”的方式展現(xiàn)出來，但是其背后的種種現(xiàn)實因素都被遮蔽在觀眾的笑聲之中。在如何經(jīng)營婚姻、對待愛人的問題上則是淺嘗輒止。誠然，作為一部以“笑果”為主要訴求的情景喜劇，現(xiàn)實問題并不在該劇關注的重點范圍，但是作為陪伴廣大青少年觀眾走過多年甚至在某種程度上還會引導受眾婚戀觀的電視劇，這種處理方式依舊值得商榷。

二、“千禧一代”與“Z世代”的代際更迭

在前四季中，愛情公寓的居住者都是“80后”群體構成的“千禧一代”，而在《愛情公寓5》中則正式迎來了“Z世代”，即諸葛大力、咖喱醬與趙海棠這三位新住客。與“千禧一代”住客相比，新房客們入住愛情公寓的原因更加復雜。諸葛大力與趙海棠入住愛情公寓的目的已經(jīng)不再是簡簡單單地在大城市中尋得一處容身之所，而是為了“改善生活”。

劇集中，“千禧一代”與“Z世代”在共同的生活中，遭遇了許多由代際差異所帶來的現(xiàn)實問題，并以一種新生代擔任引導角色的方式呈現(xiàn)出來。在網(wǎng)絡賣貨主播的段落里，曾以為自己成功擔任過視頻勵志師的呂子喬遭遇了直播滑鐵盧，沒有觀眾的他向直播前輩咖喱醬請教直播秘籍。咖喱醬一語中的說出直播視頻與勵志視頻觀眾的差異，即觀看直播的觀眾比觀看勵志視頻的觀眾更加無聊。事實上，這正是兩個世代的差異。“千禧一代”所經(jīng)歷的青春正是各種“創(chuàng)業(yè)神話”與“勵志視頻”蔓延的時代，雖然某種程度上說這些東西都是有毒的“雞湯”，但其在客觀上也的確催生了一個產業(yè)。“善解人意”的呂子喬，正是在這種市場環(huán)境中曾獲得成功的經(jīng)驗。而當網(wǎng)絡話語權被“Z世代”占領之后，“80后”們老套的表演套路已經(jīng)不能再引起觀眾的注意。

劇中人在交往中所暴露出來的代際差異，無疑是指向現(xiàn)實生活的。誠如一句網(wǎng)絡流行語所說的那樣，“80后還未來得及長大，00后已然登上歷史舞臺”。當張偉、呂子喬們的生活軌跡還未塵埃落定之時，諸葛大力、趙海棠等人便已匆匆走進成年人的生活。無論是入住愛情公寓的新房客，還是已經(jīng)陪伴觀眾多年的老房客，不同人物之間的年齡代際差異、生活背景差異在該劇的敘事中被戲劇化地編排在一起，形成了特殊的化學反應。

三、時代語境下的集體記憶表達

作為一部備受觀眾期待同時又飽受詬病的電視劇的最終季，《愛情公寓5》的制作方顯露了將其打造為一部“完結之作”的野心。該劇在敘事中一直在嘗試補全前作中所留下的種種遺憾，無論是邀請趙文琪重新客串羽墨一角，還是啟用新人扮演大師兄，抑或是以種種特殊的方式讓關谷神奇與唐悠悠“重新”出現(xiàn)在劇中，可謂煞費苦心。

與此同時，片方還另辟蹊徑，與熒幕外的觀眾展開對話，“彈幕空間”“罐頭笑聲”，這些新奇的方式在直面觀眾質疑的同時，也在某種程度上消解了觀眾的質疑。事實上，作為一部伴隨觀眾走過10年之久的電視劇，《愛情公寓》已然成為一代觀眾的集體記憶。在延續(xù)該劇敘事傳統(tǒng)的同時，別具匠心地加入當下火爆的話題，并巧妙地融入故事的脈絡之中，正如齊澤克所說的那樣：“相反，我們應該關注一個明顯的事實：通過這些置換，老故事舊貌換了新顏，重新呈現(xiàn)在我們面前。這些轉換和顛覆的真正功能恰恰在于使傳統(tǒng)的故事適用于我們的‘后現(xiàn)代’時代。”①呂子喬在描述陳美嘉早期經(jīng)歷時稱其曾經(jīng)參加過女團出道，因為跟不上舞蹈節(jié)奏成為團隊中最受歡迎的一位，這樣的人物設定無疑是來自于2018年的選秀節(jié)目《創(chuàng)造101》中爆紅的楊越超。而網(wǎng)絡購物節(jié)、網(wǎng)絡直播帶貨、網(wǎng)絡文學等對現(xiàn)實生活所造成的影響與沖擊的橋段，更是將時代的集體記憶以媒介化的形式固定下來。

《愛情公寓》系列劇首部播出于2009年，也正是在這一年新浪微博上線。十余年來，以微博、微信為代表的網(wǎng)絡社交平臺以爆炸式的程度增長。在社交媒體上，用戶可以高度自由地表達自己對電視劇的看法，以一種主動的姿態(tài)介入到電視劇文本生產的擴展空間中。在該劇的播出過程中，僅“愛情公寓5”這一關鍵詞，就在新浪微博擁有近50億的閱讀量，在這種實時交互式的話題討論中，觀眾通過表達意見參與到了《愛情公寓5》的集體記憶生產中。雖然說作為觀看主體的“90后”在電視劇中始終處于一種缺位的狀態(tài)，但是都市生活的公共經(jīng)驗以及觀眾群體對“最好的朋友在身邊，最愛的人在對面”生活結構的向往，使他們積極地參與到這些記憶的構建與表達中。

四、結語

作為一部陪伴觀眾10年之久，并從電視走向網(wǎng)絡的系列電視劇的最終季，《愛情公寓5》貫徹了“縫合”的敘事前提。縫合的對象不僅是該作與前作之間由于種種原因產生的裂隙，還包括影視與現(xiàn)實之間的間隙。該劇在對人物性格的把握、敘事風格的選擇以及對現(xiàn)實生活的指涉上都運用了大量的編輯技巧，造就了豐滿的人物性格與飽滿的劇情脈絡。除此之外，制作方還別出心裁地在這劇中嘗試了諸如互動電影、豎屏電影、桌面電影等影視界前沿的技術手段與新興方向，讓觀眾獲得更加豐富的觀看體驗，增強了觀眾在情感上對該劇的肯定與認同。

注釋：

①[斯洛文尼亞]斯拉沃熱·齊澤克.歡迎來到實在界這個大荒漠[M].季廣茂譯.南京:譯林出版社,2015:8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