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雋曉宇 何春耕
對于法國的《調音師》來說,一部10分鐘的短片要完成起承轉合,將事件完整地講述出來,影片中敘事的方法和結構就必須經過完美推敲,并且影片的最后是以“只聞其聲,不見其人”的黑幕作為開放式結局,給觀眾留下了無限的想象空間。印度的《調音師》是在法版的基礎上進行劇情的改編延伸,優點是在延伸的過程中增加了50多次劇情反轉,使整個故事更加豐富飽滿,全片情節更充滿戲劇性,給觀眾帶來多次“驚喜”反轉的同時也給觀眾增加了更多想象的空間,跌宕起伏的劇情讓觀眾一時摸不到頭腦。不過在展開延伸想象的同時,觀眾也對影片產生了繁冗復雜的負面效果。
回環式結構:開頭和結局相互呼應,情節環環相扣。利用復現式蒙太奇,讓影片成為典型的回環式結構,使影片前后呼應。例如,在影片的開始,沒有右眼的兔子暗示男主在整個片子中并不全是瞎的。打兔子的槍聲、黑屏之后的剎車聲、玻璃破碎的聲音和燃燒聲給觀眾留下的懸念,在影片結尾全部揭曉。影片開始以“只聞其聲,不見其人”的方式用黑屏和阿卡什的聲音“說來話長,喝杯咖啡嗎?”拉開序幕,在影片快結尾的時候,阿卡什再次遇見蘇菲時同樣說了這句話。影片開頭1分56秒時的字幕——“生命是什么,生命離不開肝臟”,在1小時59分28秒時醫生對阿卡什也說了這句話,在2小時03分43秒時阿卡什跟蘇菲在咖啡館回憶時也是從這句貫穿整部片子的話講起。而“生命是什么,生命離不開肝臟”這句話出現的場合都是影片中非常重要的轉折點,這些轉折點會讓觀眾猜想接下來劇情的走向或是猜想阿卡什所說的真假,同時會給觀眾帶來一些暗示性的效果。印度版《調音師》和同名短片一樣都采用了回環式結構,以倒敘的方式講述故事,將事情先以“尾”示人再從“頭”開始講起,這樣觀眾只有看到結尾才能恍然大悟。
一部好的懸疑片不光要在結構上環環相扣,更要通過有些看似無意的安排推動劇情發展,從而引發觀眾深思。好的細節處理可以充分增加懸念,起到事半功倍的作用,但是接下來的再次反轉就會讓觀眾對整部影片的劇情走向產生一種更加模糊的猜想,使整部影片撲朔迷離起來。所以,讓觀眾一直帶著疑問去觀影,始終營造緊張的氣氛,在細節處理上要抓住觀眾的心。同時,給觀眾提供有用且有限的信息,才能更好地制造懸念,達到吸引觀眾的目的。
在觀眾正式確認阿卡什是否能看得到之前,也就是影片中看到小男孩的視頻前,蘇菲有幾次懷疑他是否真的失明。阿卡什家里的鏡子和照片,他在費朗科餐廳看墻壁上的畫,準確地拿到爆米花桶里的爆米花等細節,是在給觀眾線索,讓觀眾思考他是否真的失明,從而把觀眾帶入到劇情中。在大家以為他真瞎之后,服務員拿著拐杖問:“是你的嗎?”他還沒摸拐杖就知道是他的,而且拐杖上的兔子也有一個特寫鏡頭,兔子的眼睛沒瞎,暗示他的眼睛已經能看到了。還有阿卡什在彈鋼琴時被西米和曼諾拉懷疑他能看到尸體和他被假槍試探后的本能反應等鏡頭都在給阿卡什是否失明蒙上了一塊紗。
在懸疑片中,一個動作或者一個眼神就有可能會引起觀眾的疑問,例如:阿卡什眼瞎后,小男孩為什么要上去看一眼?而且小男孩上去看了一眼就毫無感情地離去,沒有做任何幫助阿卡什的事情,讓觀眾覺得人性真的可怕至極,人心黑暗比眼前黑暗更可怕。
突突車后面的海報在片中被提到3次,第一次是阿卡什坐突突車去警局的時候,第二次是男主在差點失去腎臟的時候,第三次是西米計劃殺阿卡什的時候。每次的出現都是有意義的,第一次出現突突車的海報鏡頭是為了給后面的劇情進行鋪墊。
影片中一顆像肝臟的大樹出現了兩次,第一次醫生開車經過這棵樹的時候并沒有停下,但是當阿卡什和蘇菲回憶的時候卻在這棵樹下停下來,說明阿卡什從這個地方開始說謊了。
影片的結尾拐杖踢易拉罐更是神來之筆,留下了無限可能,是全片的升華。如果說阿卡什沒瞎,那他之前對蘇菲回憶的都是假的,這就和1分59秒第一次經過那棵大樹沒停和他回憶的時候停下的劇情相呼應。
除了劇情的多次反轉,懸疑片讓人驚嘆的還有音樂的運用。音樂在這部片子中的作用發揮得淋漓盡致。影片的音樂透露著阿卡什對愛情的向往,而恐懼和無助等情緒也都在對應的音樂中流露出來。
1.跌宕起伏的音樂與人的情緒產生共鳴
音樂通常能讓人產生共鳴,刺激人的聽覺和感官,音樂的起伏往往能夠帶動人的心情,渲染氣氛,推動劇情的發展。平靜的音樂可以讓人心情舒緩放松,快樂或悲傷的音樂能讓人感同身受,因此,在適當的時候運用適當的音樂非常重要。
在優雅的鋼琴聲背后藏著人性的黑暗。影片中最精彩的一段音樂是阿卡什進入普拉默家中被迫卷入一起兇殺案后的音樂。整個片段中,音樂節奏跌宕起伏,時快時慢,時而悲傷時而諷刺,表現了阿卡什的緊張心情以及西米和曼諾拉的惶恐不安,揭示了人物的內心情緒,讓觀眾產生了共鳴。這段音樂是針對特定劇情創作的音樂,具有肖邦練習曲的風格,對故事情節起到了極強的推動作用。
在影片中,導演將音樂與人物情緒完美融合。最開始鋼琴聲輕柔浪漫,但當阿卡什看到尸體時琴音戛然而止,這是人的本能反應,非常真實。緊接著,伴隨著沉重、有節奏感、讓人恐慌的音樂,阿卡什去了衛生間,在關門后音樂停止,這時觀眾都以為危險暫告一段,但音樂再次響起,此時鏡頭一轉,兇手曼諾拉正躲在廁所。這段有節奏感的音樂引領著整個片段的節奏。處理普拉默尸體的時候,音符緊湊,音樂節奏逐漸加快,旋律緊張,傳達緊張情緒。處理完尸體后音樂回歸平靜,代表西米的心情暫時放松。曼諾拉要轉移尸體時音樂再次加快,表示心情再次緊張。西米確認曼諾拉把尸體帶走后,情緒終于崩潰。這時音符疏松,力度降低,音樂舒緩悲傷,這一人物形象飽滿起來,證明她強裝鎮定的強大形象下也是一個弱女子。
音樂的音調、力度、節奏和旋律會給人不同的感受。阿卡什收拾錢和護照等準備出門時低沉的音樂響起,預示著不好的事情將要發生,結果差點被曼諾拉謀殺,在逃跑的整個過程中,背景音樂的節奏像急促的心跳聲一樣,讓觀眾跟著阿卡什一起提心吊膽。
西米將迪薩太太從走廊推下去的時候響起的是被稱為“命運之神在敲門”的第五交響曲《命運》,音樂響起的時候著實讓人害怕,暗示了迪薩太太命運的不幸和世界的陰暗。這段音樂一直持續到阿卡什坐突突車回家。
2.巧妙地運用剪輯手法帶動觀眾情緒
聲畫同步的剪輯手法通常使用平剪法,即聲音和畫面同時切入切出,平剪法又分為時空舒緩法、情緒呼應法和內容緊湊法。聲畫對位的剪輯手法主要是串剪法,具體剪輯方式分為拖聲法和捅聲法。拖聲法,即畫面結束后,聲音延續到下一個畫面;捅聲法,即下一個畫面的聲音提前進入上一個畫面。音樂和畫面的交融更能渲染和烘托畫面的氣氛,產生強烈的震撼力。
影片中多次運用鋼琴聲進行轉場,共出現兩次莫名的鋼琴聲:一次是阿卡什家的貓;一次是西米夫人,不禁讓觀眾跟著猜想并緊張。幾乎每次鋼琴聲都是運用了聲畫對位“未見其人,先聞其聲”的捅聲法,造成一種神秘感,引發觀眾的無限遐想。例如,7分19秒從阿卡什說“夜晚回到家中,繼續尋找靈感”到他夜晚在家彈鋼琴的兩個鏡頭銜接就運用了捅聲法。同時片中還使用了拖聲法,在蘇菲和阿卡什約會時旋律沒有停止,造成了“余音不絕”“意猶未盡”的效果。
音樂在阿卡什問“辛哈太太,你愿意跟我一起去警局嗎”時突然停止,觀眾也跟著屏住呼吸思考并等待答案,但被西米一下打回了現實,音樂再次響起,直到聽到外面傳來腳步聲,音樂暫停,給觀眾更深的緊張感。
如果單單是電影畫面的呈現而沒有音樂的融合,電影畫面所能營造出的效果會大大減弱,懸疑片特有的緊張感和神秘感也會消失。如果沒有了音樂,就不能體現人物的內心世界,更不用說表現主題。在《調音師》中,多次巧妙地運用歌詞的隱喻,將故事的主題進行升華。
萬能的濕婆神音樂,以及阿卡什說“我就是你這輩子贏的終極大獎”,一直到曼諾拉去找西米之前的音樂都是戲劇又充滿諷刺意味的。
帶有旋律的文字最能直接向觀眾表達情感,直擊觀眾的心靈,而且可以深度概括電影的主題。例如《調音師》中的歌詞:“勇氣和真心有什么用,腎臟才是最寶貴的,樹敵不花一文,摯友千金難買,哦,我的朋友啊,你的心是紅的還是黑的”,歡快的曲調中帶著頗具諷刺的歌詞,與影片開始到結束3次提到“生命是什么,生命在于肝臟”相呼應。
曼諾拉想從電梯里出去、西米和阿卡什想從醫院里出去、莫里被送往醫院的路上都重復使用了同一段音樂,致使整個片段都充滿了諷刺意味,表達出每個人內心都想得到什么但都沒有得到時的內心的渴望。
印度版《調音師》通過回環式的敘事結構和精巧的細節處理來進行敘事并設置懸念。能夠抓住觀眾的內心是印度懸疑片《調音師》的成功所在。除此之外,在懸疑片中,無論是剪輯的手法還是音樂的塑造都是非常重要的,優秀的剪輯手法可以使原本平淡的劇情變得更有懸念;跌宕起伏的音樂可以烘托出更加緊張的氣氛,如果沒有音樂的襯托,整部懸疑片將變得平淡乏味。由此可見,懸疑片不僅僅要通過剪輯和細節的處理來合理制造懸念,更要運用音樂來營造氛圍、塑造人物性格、帶動觀眾情緒并且升華主題。將剪輯、細節、音樂等完美交融在一起的懸疑片才是一部優秀的懸疑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