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義昭
(安徽大學徽學研究中心,合肥 230039)
太平天國科舉制度是太平天國史研究的重要課題,也是研究中國科舉史無法回避的話題。羅爾綱在20世紀40年代即開始研究太平天國科舉制度,其《太平天國史稿》于1951年正式出版[1]羅爾綱.太平天國史稿.開明書店,1951.,其中第14卷《科舉志》開系統研究太平天國科舉制度之風。在其后該書的修訂版中,羅氏又對其觀點進行部分改寫。1961年,清末探花商衍鎏所撰《太平天國科舉考試紀略》一書出版[2]商衍鎏.太平天國科舉考試紀略.中華書局,1961.。該書是研究太平天國科舉考試的集大成之作,至今仍為學界參考使用。自20世紀80年代開始,不斷有學者撰文,修正此前流行的關于太平天國科舉考試的觀點,尤以圍繞太平天國開科之始的爭論最具代表性[3]羅爾綱曾在《太平天國史稿·科舉志》中提出“太平天國舉行考試,始自辛開元年(1851)在廣西永安州時”的說法,流傳甚廣。徐川一在《太平天國的科舉考試“始自辛開元年在廣西永安州時”嗎?》安徽史學,1984,(1)一文中,對羅爾綱的觀點提出質疑,并否定了劉成禺的“初入武昌”首科說和癸好三年八月“東試”說,認為太平天國科舉考試始自定都南京之初,即1853年的北試。羅爾綱隨即撰寫《對舊著〈太平天國史稿·科舉志〉舉行考試始自永安州時說法訂誤》安徽史學,1984,(4)一文,欣然承認自己的失誤,部分接受了徐川一的商榷觀點,認為太平天國科舉考試始自癸好三年(1853)定都南京。對于徐川一的“北試”首科說,王波撰寫《太平天國科舉考試究竟始于何時?——與徐川一先生商榷》揚州師院學報(社會科學版),1991,(2)一文,支持癸好三年八月“東試”說,認為“北試”首科說難以成立,太平天國科舉考試應始自1853年定都南京后的東試。。
太平天國攻占南京后,正式定都于此,建立全方位的統治體系,并全面制定了一套科舉制度。太平天國的科舉制度,是在前代科舉制度和清朝科舉制度的基礎上,有意識地對其進行模仿、調適與改造,并加入太平天國因素的科舉制度。本文擬對相關問題進行探討,希望有助于深化太平天國史和中國科舉史研究。
太平天國在定都南京之前,雖面臨人才匱乏的窘境,但并未真正實行科舉考試。直至定都南京后,太平天國政權才逐漸建立了一套較為完整的科舉考試制度。據正總閱李春發等人為《欽定士階條例》所作序文載:“我天囯振興文治,廑念武功,自癸好開科,以天王萬壽時舉行,旋移于幼主萬壽時,以每年十月初一日宏開天試。”[1]李春發等.《欽定士階條例》序.欽定士階條例(卷首).中國史學會主編.中國近代史資料叢刊·太平天國(第2冊).上海人民出版社,1957.按:文中“天囯”之“囯”字,為原文所載,是當時太平天國的官方標準用字。(P548)可見,太平天國科舉考試,始自癸好[2]癸好,即癸丑年。太平天國認為地支的“丑”字不雅,故改為“好”字;“卯”字在粵語中發音與“無”一致,故改為“榮”字。參見商衍鎏.太平天國科舉考試紀略.中華書局,1961.(P44)開科,即開始于1853年。序文中所說1853年天試為太平天國科舉考試之始,卻尚需存疑。
天試是太平天國最高級別的科舉考試,因最初在天王萬壽時舉行而得名。當時和天試同一級別的科舉考試,還有東試、北試、翼試。東試,即在東王楊秀清生日時舉行的科舉考試,因楊秀清生于八月,故在八月初十日舉行;北試,即在北王韋昌輝生日時舉行的科舉考試,因韋昌輝生于六月,故在六月二十日舉行;翼試,即在翼王石達開生日時舉行的科舉考試,因石達開生于二月,故在二月初一日舉行。因此,在天京事變前,南京每年舉辦最高級別的科舉考試共有四種。天試、東試、北試、翼試考場皆在天朝試院,即江南貢院。一般情況下,東試、北試、翼試“取士考法名目與天試同,題目則某王考時由某王出”[3]商衍鎏.太平天國科舉考試紀略.中華書局,1961.(P11)。
從統治模式來說,定都南京后的太平天國政權并非由天王一人掌控,而是由天王、東王、北王、翼王等少數幾個人掌握著最高統治權。天試、東試、北試、翼試等四種最高級別科舉考試配合實行,則是統治模式在科舉制度中的完美體現,也是最高科舉話語權的均勻分配。1856年,天京事變后,東王楊秀清、北王韋昌輝身死,翼王石達開出走,原有統治模式解體,變為天王洪秀全一人領導下的集權政治。統治模式的變化在科舉制度中的反映十分明顯,東試、北試、翼試全部終止,天試成為唯一最高級別的科舉考試。
前述李春發等人序文稱太平天國科舉考試始自1853年的天試,但據現存史料來看,或許1853年的東試才是太平天國科舉之始。張德堅等人《賊情匯纂》說:“賊之于癸丑歲開科江寧也,出示令士子先期十日赴偽詔命衙報名,謂之東試。”[4]張德堅等輯.賊情匯纂(卷三).偽官制·偽科目.續修四庫全書(第445冊).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P564)該書據“偽文案、偽詔書、偽官簿暨逃出難民所述”[4](P528),可信度較高。《金陵紀事》載:“賊改南京為天京,前已改岳州府為得勝府矣,出示以讀孔孟書及諸子百家者皆立斬。迨八月初十日,在南京開科取士,連出三示,用文用策,又謂孔孟非妖書,所取皆打油與文藝不通者。”[5]佚名.金陵紀事.太平天國歷史博物館編.太平天國史料叢編簡輯(第2冊).中華書局,1962.(P47)其所言八月初十日在南京開科取士,只能是東試。上元人李濱更直接指出:“偽科之舉,始偽東王楊秀清慶生日也,后偽天王洪秀全及韋、石諸酋生日每舉之。試于貢院,題出偽書。……錄取約百余人,僭擬廷試,傳臚張榜,有狀元、榜眼、探花、翰林、進士名稱。”[6]李濱.中興別記(卷九).太平天國歷史博物館編.太平天國資料匯編(第2冊).中華書局,1979.(P148)因此,1853年的東試應是太平天國科舉考試之始,這也與當時楊秀清實際掌握著太平天國最高權力的現實相適應。《欽定士階條例》頒行于1861年,此時楊秀清等人早已身死,洪秀全獨攬最高權力,其所錄序文自然不會提及東試,而是將1853年的天試作為開科之始。
太平天國實行五級科舉考試制度,分別為鄉試、縣試、郡試、省試、天試。
鄉試。鄉試最初在正月舉行,《欽定士階條例》頒行后改為二月[1]欽命文衡正總裁洪仁玕等奏為妄擬試士條例敬獻圣閱懇乞圣裁事.欽定士階條例(卷首).中國史學會主編.中國近代史資料叢刊·太平天國(第2冊).上海人民出版社,1957.按:洪仁玕等人之奏標題為筆者所擬。(P546)。應考者不論門第出身,不論本省外省,不論身份職業,凡不反對太平天國者皆可應試,幾無應考資格限制。由軍帥任典試官,負責出題校閱。二月初三日,考鄉文學一場,試一文一詩,取列首名者稱“信士”;十三日,考鄉武學一場,試馬箭三枝、步箭五枝及弓刀石技勇,首名稱“藝士”。軍帥給以信士、藝士執照,職同伍長,其余評定甲乙,盡數錄送至縣監軍。
縣試。縣試應考者為軍帥錄送考生,典試官為縣監軍,由其負責出題校閱。三月初三日,考縣文學一場,試文、詩各一;初六日覆試,試策、詩各一,取列前兩名者稱“秀士”。十三日,考縣武學一場,試馬步箭枝、技勇同鄉試;十六日覆試步箭五枝,取列前兩名者稱“英士”。縣監軍給以秀士、英士執照,職同兩司馬。其余人等評定甲乙,盡行錄送至郡總制。
郡試。郡試應考者為縣監軍錄送考生,典試官為郡總制,由其負責出題校閱。四月初四日,考郡文學一場,題目文、詩各一;初七、十兩日覆試二場,皆策、詩各一,取列前兩名者稱“賢士”。十四日,考郡武學一場,試馬步箭枝、技勇同縣試;十七、二十兩日覆試二場,皆步箭五枝,取列前兩名者稱“能士”。郡總制給賢士、能士頒發執照,職同卒長。其余人等評定甲乙,盡行錄送至提學官考試。
省試。省試最初每年舉行,《欽定士階條例》頒行后改為三年一科,逢子、午、榮、酉年舉行。應考省試者,不論本省外省,凡文為信士、秀士、賢士、俊士、杰士,武為藝士、英士、能士、毅士,皆可參加。每逢省試之年,由南京派遣正、副提考官各一員,主持考試事宜,并負責出題校閱。七月初七日考文場,三文一詩;初九日覆試,一策一論一詩;取中若干名,稱“約士”。七月十七日考武場,馬箭三枝、步箭五枝;十九日覆試,步箭五枝及弓刀石技勇,并默寫《武略》一節;取中若干名,稱“猛士”。提考官給約士、猛士頒發執照,職同師帥。
天試。天試也稱京試,最初在天王萬壽十二月時舉行,“旋移于幼主萬壽時”[2]李春發等.《欽定士階條例》序.欽定士階條例(卷首).中國史學會主編.中國近代史資料叢刊·太平天國(第2冊).上海人民出版社,1957.(P548),每年十月初一日舉行,后又改為九月初九日在南京舉行。自癸好三年(1853)至庚申十年(1860),南京每年皆舉行天試,共計8科[3]商衍鎏.太平天國科舉考試紀略.中華書局,1961.(P7)。1861年《欽定士階條例》頒行后,改為三年一科,逢辰、戌、好、未年舉行。天試應考者為:約士、猛士、杰士;除狀元外的前科天試中式者;未中省試的京屬官;京朝官愿應試者。可見天試考生種類之多,應試資格之寬。天試前,天王欽點正、副總裁為考官,“正總裁居于最高的地位,副總裁、正副講武官皆隸于其下,一切決定文武取中的實權皆由正總裁主之”[3](P8)。九月初九日考文士子,首場三文一詩;十二日次場,策、論、詩各一。十九日考武士子,首場試馬箭三枝、步箭五枝;二十二日次場,考弓刀石技勇;二十三日覆試,試步箭五枝,默寫《武略》一節。由天王頒詔命題,題目多帶有宗教色彩。所有文武甲乙,均由正總裁負責評定。元甲三名,為狀元、榜眼、探花,文武皆同。文二甲第一名為傳臚,其后若干名稱“國士”;三甲第一名為會元,其后若干名稱“達士”。武二甲若干名,稱“威士”;三甲若干名,稱“壯士”。由正總裁入奏請旨,懸榜于天王府前。
1861年,在洪仁玕的主持下,太平天國政權頒行《欽定士階條例》,或稱《科場士階條例》,作為實行科舉制度的最高準則。在戰爭狀態下,《欽定士階條例》很難得到貫徹施行,因而各地不合制度的科舉考試并不鮮見。更重要的是,洪仁玕奏定《欽定士階條例》,“自天父天兄天王太平天國甲子科舉行”[1](P546),得到允準。因此直到1864年,《欽定士階條例》中的規定才正式生效,但此時已距太平天國滅亡之期不遠。可以說,《欽定士階條例》自頒行之后,從未得到完整地貫徹與落實。
在《欽定士階條例》頒行前,太平天國經歷了更長時間的科舉考試時期。這一時期的具體情況及其前后變化,在李春發等人所作序文中有所反映。據李春發等人說:“兩科取士之盛,惟在在革除凡例……我天囯振興文治,廑念武功,自癸好開科,以天王萬壽時舉行,旋移于幼主萬壽時,以每年十月初一日宏開天試。嗣復改為每歲三月初三日考文秀才,三月十三日考武秀才,五月初五日考文舉人,五月十五日考武舉人,各省皆然。于九月初九日考文進士翰林元甲,九月十九日考武進士等。又于每歲正月十五日,試選各省提考舉人之官。洵屬至精至密,至備至周。惟制度燦然一新,而名目仍然由舊,所當循名責實,顧名思義,掃除故跡而更張之,使萬萬年盡美盡善以永垂不朽也。欣逢我干王殿下欽奉天命、主命,總攬文衡,聿修試典,綜覆名實,定厥宏規,準論秀書升之意,以相變通。改秀才為秀士,謂士人榮顯之初,如卉木之方秀也;改補廩為俊士,謂智過千人為俊也;改拔貢為杰士,謂才過萬人為杰也;改舉人為博士,謂其博雅淹通也,今于庚申十一月蒙詔改為約士,謂能通徹四約也;改進士為達士,謂其通達事變足以兼善天下也;改翰林為國士,謂其學識超乎一國,以國士待之自克以國士報也;至武秀才等,則改稱英士、猛士、壯士、威士之殊。英,謂其英多磊落也;猛,謂其猛可濟寬也;壯,謂其克壯大猷也;威,謂其有威可畏也。是文武統名為士,而稱謂各有其真。”[1]李春發等.《欽定士階條例》序.欽定士階條例(卷首).中國史學會主編.中國近代史資料叢刊·太平天國(第2冊).上海人民出版社,1957.(P547-549)從科舉制度的前后變化可以看出,太平天國對前代及清朝科舉制度的因襲、模仿與改造。
太平天國科舉試題帶有鮮明的天國宗教色彩。其考試題目出處,多取自《舊約》《新約》《天王詔書》《天條書》《天父上帝言題皇詔》等。癸好三年(1853)東試,文題為:“皇上帝是萬郭(國)大父母,人人是其所生,人人是其所養。”詩題為:“四海之內有東王。”論題為:“真道豈與世道相同?”再如庚申十年(1860)天試,文題為:“坦盤惑鬼語,洪水浸天下。上帝永約云,彎彎日教化。”詩題為:“求魚得吳,猶餓人求飯得菜。五言八韻,不限韻。”論題為:“孝敬父母孝敬爺。”盡管考試題目不準用四書五經,但文仍用八股體,詩仍用試帖體,論策等也皆不出舊式范圍[2]商衍鎏.太平天國科舉考試紀略.中華書局,1961.(P19-21)。
太平天國科舉考試多有不按制度舉行的情況,具有臨時性、隨意性、不確定性。甲寅四年(1854),太平天國在南京連開武科鄉、會試。四月初一日,武鄉試舉行,應試者300余人,皆各衙牌刀手。佐天侯陳承镕擔任考官,赴教場校閱,試馬箭五枝、步箭三枝,無后場技勇。當日完場,取中谷光輝等147人為武舉。十五日,韋昌輝赴教場校閱,謂之“會武試”[3]張德堅等輯.賊情匯纂(卷三).偽官制·偽科目.續修四庫全書(第445冊).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P565),加試馬上炮三聲。但韋昌輝認為陳承镕所取人數過少,令鄉試未中者也全部參加會試。取中劉元合等230余人,稱為武進士。五月初一日,楊秀清“復試于教場,遂奏請洪逆以劉元合為武狀元,職同指揮,谷光輝、周得三為榜眼、探花,職同將軍,其二百余人皆職同總制”[3](P565)。諸人雖經中式,卻一無除授,仍回原衙聽候調用。盡管通過科舉考試選拔了大批中式之人,但太平天國并未予以適當任用。當時科舉中式之人,多授以系銜,如職同某某,真正除授實官的情況相當有限。
太平天國科舉考試應試資格特別寬,不論門第、出身、職業,凡是不反對其統治者皆有應試資格。在清朝及前代,一些特殊身份的人群不具備應試資格,如倡、優、隸、卒等,但在太平天國卻享有參加科舉考試的權利。從這一點來說,太平天國科舉考試可以說是向全體社會成員開放的,其開放性遠超前代及清朝。
然而太平天國放寬應試資格,有其背后的根本原因,那就是多數士人不愿參加其科舉考試,更不愿配合其統治。據《賊情匯纂》載:“其應試者,多僧道巫覡、卦卜星相之流。以賊嚴禁醮祝、多毀寺觀,此輩無棲身之所、求食之資,知讀書有志者皆不屑為所污,一則欲爭捷徑為入試之階,一則欲藉獲雋得資斧之助。雖文理悖謬,無不入彀。”[1]張德堅等輯.賊情匯纂(卷三).偽官制·偽科目.續修四庫全書(第445冊).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P564)此說雖有所夸張,并摻雜有敵視情緒,但其反映的士人不愿參加太平天國科舉考試的情況當是真實的。最明顯之例,莫過于1853年東試。當局令士子先期十日赴詔命衙報名,來者不及50人。于是展限十日,“鳴鉦傳令,不應試者斬。屆期應試者并偽官,仍不及三百人”[1](P564-565)。即使當局采取恐嚇等高壓強制手段,士人應試者仍十分有限。當時被迫參加東試的士子,也有乘答題之機諷刺太平天國統治而遭受嚴懲者[2]《賊情匯纂》記載當時一事:秀才王某,迫脅入試。試題為“四海之內有東王”,乃借詩叱之云:“四海皆清土,何容此陸梁。人惟知北闕,世竟有東王。心為紅巾碎,愁隨白發長。傷心憐弟妹,含淚別爺娘。殺賊應憑向,殃民總是楊。避秦何處好,回首問斜陽。”楊逆見之怒甚,遂處以極刑而死。參見張德堅等輯.賊情匯纂(卷三).偽官制·偽科目.續修四庫全書(第445冊).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P565)。這種情況不僅在南京,在江南其他各地也多有發生。
太平天國既放寬應試資格,錄取人數又無定制,則多錄多取成為常態。如前述甲寅四年(1854)太平天國在南京連開武科鄉、會試,應試者300余人,取中谷光輝等147人為武舉。會試時,韋昌輝認為陳承镕所取人數過少,令鄉試未中者也全部參加會試,最終取中劉元合等230余人。再如甲寅四年五月,安徽鄉試,應試者來自27縣,取中785名[3]儲枝芙.皖樵紀實(卷上).太平天國歷史博物館編.太平天國史料叢編簡輯(第2冊).中華書局,1962.(P93)。丁巳七年(1857)五月,安徽鄉試,中式舉人里僅潛山一縣即有文舉人84名、武舉人73名[3](P96)。取士過于泛濫,成為太平天國科舉考試的一大問題。
太平天國建立科舉制度,是其籠絡人心、士心的一種手段。但由于制度設計不夠完善,落實程度又極為有限,科舉最終淪落成為裝潢天朝門面的彩繪。在這種情況下,真正有德有才的士人很難心悅誠服地參與到其政權之中,遑論為其統治服務。
但是,太平天國科舉的影響是廣泛而又深刻的。世間盛傳太平天國開考女科一說,并杜撰出一位女狀元傅善祥。經商衍鎏考證,太平天國并無開女科的史實與制度。傅善祥雖實有其人,且是南京本地人,但并非女狀元,僅為一名女簿書。之所以出現這樣的說法,是由汪堃的《盾鼻隨聞錄》偽造于前,沈懋良的《江南春夢庵筆記》沿襲于后,《太平天國野史》又將此說完善豐滿,后世輾轉記錄,流傳漸廣[4]商衍鎏.太平天國科舉考試紀略.中華書局,1961.(P74-80)。從女科、女狀元之說的層層建構可以看出,世人是將太平天國主張男女平等的政治、社會宣傳,女子從政、從軍、從事生產的現實,和其實行的科舉制度揉雜在一起,從而造出了這一產物。可見,太平天國所實行的科舉制度,不僅影響到了當時其統治地區的方方面面,而且還給后世留下了一項別樣的科舉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