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議志書口碑資料
——以《婺源縣志》為例

詹躍華

（江西省地方志辦公室，南昌 330006）

志書是一種資料性文獻，資料是志書的基礎，沒有資料，編纂志書就無從談起。資料從來源形式看，可分為文字資料、網絡資料、實物資料、口碑資料。其中，文字資料內容豐富，形式多樣，具有歷史的真實性，在志書中占有很大比例。文字資料固然重要，但也不能輕視口碑資料，認為口碑資料不準、不實，不宜使用，甚至把一些價值較大的口碑資料拒之志外是不對的。口碑資料，即人們常說的口頭活資料，是指保存在當事人、知情者或見證人記憶中和在群眾中口頭流傳的資料。它包含兩個方面：一方面指當事人、知情者或見證人所提供的歷史見證和回憶錄，實地調查和采訪記錄，這些資料經過考證，可以補充一些文字資料的不足，是歷史研究的重要資料；另一方面指群眾中普遍流傳的民歌、民謠、諺語、傳說等，其中不乏有夸張失實的地方，但經過分析考辨，從中可以看出社會的現狀和某些事情的源流。因此，口碑資料也是編纂志書不可或缺的資料。

一、志書口碑資料的作用

在志書編纂過程中，編纂人員往往會遇到一些問題：有些資料確實很有價值，但記載不全或沒有記載；有些資料雖有詳細記載，但明顯存在訛誤，缺乏史料佐證；有些資料雖有記載，但過于簡略。這些問題的存在，導致某些確有價值的資料無法在志書中反映。如要解決這些問題，最好的辦法就是尋找當事人、知情者或見證人，獲取第一手口碑資料，再經過鑒別、考證、整理，使之成為符合客觀實際、較為詳盡的史實，并運用于志書，起“補史之缺、參史之錯、詳史之略”的作用。

1.補史之缺。志書是“一方之全史”，編纂志書需要各方面的資料。因受客觀環境和主觀人為因素影響，有些資料沒有留存下來，導致編纂志書在不少方面沒有現成的文字資料，或擁有的文字資料記載不夠完整。按照志書橫不缺項、縱不斷線的要求，僅靠文字資料把一個地方各個時期的情況完整無缺地記錄下來，會有一些缺憾，或者說殘缺不全。再說，各單位保存的文字資料多以文件形式，不可能涉及更多的人文活動內容。在這種情況下，需要用翔實的口碑資料來補充。

2.參史之錯。各單位保存的文字資料是歷史活動的記錄，其中許多文字資料比較可靠，是真實的歷史。但是，由于時代不同，以及當事人的立場觀點不同，導致不少文字資料與歷史真實有些出入，沒有反映出事物的本來面貌和真實情況。這些文字資料的訛誤，需要用口碑資料佐證。使用口碑資料佐證應謹慎，因人的回憶存在偏差和主觀性，注意使用多數人的口碑資料，而不能用一個人的口碑資料輕易否定文字資料。

3.詳史之略。文字資料對歷史和各方面的情況記載，大多比較系統、全面。但是，也有少數事物和情況發生突然，持續時間不長，文字資料只是對其作概括性記載，或記載比較簡略，缺少生動活潑的具體事實。口碑資料是當事人、知情者或見證人的親歷、親知、親聞，內容親切感人，情節具體生動，有助廓清史實，理清始末，豐滿血肉，可以用來充實文字資料的內容。

二、志書口碑資料的搜集

志書是編纂人員在占有眾多資料的基礎上編纂而成，沒有資料，就沒有志書。在檔案管理不斷規范和網絡建設日益完善的今天，文字資料、網絡資料比較充裕，而口碑資料和社會調查資料普遍缺乏。口碑資料保存在當事人、知情者或見證人的記憶中和流傳于群眾的口頭上，內容范圍廣，涉及人員多，需要擬訂搜集計劃，發動群眾搜集。對于即將消失的口碑資料，應及時搶救，以免留下遺憾。口碑資料的搜集可與文字資料的搜集工作并行，并貫穿于志書編纂全過程。

1.精心擬訂口碑資料搜集計劃。搜集口碑資料不能盲目進行，無的放矢，而應根據志書篇目內容，擬訂口碑資料搜集計劃。一般來說，志書篇目一經確定，就決定了資料的需求，節和目、子目便是資料搜集的主題單元。資料搜集除文字資料、網絡資料、實物資料外，剩下就是口碑資料的搜集。為了便于操作，口碑資料的搜集計劃要有資料專題、人員分工、時間進度和質量要求，做到有計劃、有安排、有落實。口碑資料的搜集分工最好按“采編合一”的原則，即誰負責編纂志書的有關章節，誰就負責搜集這部分章節的口碑資料，這樣既有利于編纂人員熟悉搜集來的口碑資料，又有利于編纂人員選擇和利用口碑資料。

2.廣泛發動群眾提供口碑資料。編纂人員是從事資料搜集整理工作的主力軍，但只靠編纂人員的力量是不夠的，編纂人員還要走群眾路線，廣泛發動群眾，依靠群眾提供口碑資料。發動群眾提供口碑資料，一般有三種方式：一是登門拜訪當事人、知情者或見證人，讓他們回憶當時情況；二是召開座談會，邀請當事人、知情者或見證人參加座談，了解當時情況；三是發函或約稿，約請當事人、知情者或見證人撰寫回憶記錄，獲取當時情況。如婺源縣編纂人員在搜集第二輪《婺源縣志》鄉鎮企業資料時，就注重依靠群眾提供資料。20世紀80年代，婺源縣只有縣龍尾硯廠、大畈魚子硯廠兩家企業生產硯臺，其中大畈魚子硯廠屬鄉鎮企業，后轉私人承包，其檔案資料失傳。編纂人員為了搜集這方面的資料，組織召開由原大畈魚子硯廠的車工、出納和承包人參加的座談會，了解到大畈魚子硯廠創辦于1985年，設有廠長辦公室、財務室、生產科和鋸磨車間、硯雕車間、書畫室、倉庫，1987年增設木盒車間、油漆車間，擁有據石機、水磨機、平石機等加工設備，主要生產學生硯、素硯、刻花硯，1990年硯廠轉包私人管理，部分職工解散回家從事個體硯臺加工，1996年硯廠關閉。隨后，編纂人員又登門拜訪縣工商局、縣稅務局的工作人員，搜集有關大畈魚子硯廠規模、布局、經營范圍、銷售情況和經濟效益等方面的資料，填補了大畈魚子硯廠無文字檔案資料的空白。這一事例，充分說明依靠群眾力量搜集口碑資料的重要性和可行性。

3.及時搶救即將湮滅的口碑資料。口碑資料的特點是機不可失、失不再來，編纂人員一定要有緊迫感、責任感和使命感。對那些因某種原因可能被湮滅的重大事件資料，編纂人員必須及時搶救。如首輪《婺源縣志》人民武裝篇民兵章民兵組織節民兵英模目記載：“1960年4月，縣評選出秋口公社民兵干部畢聯淦、大畈公社民兵干部汪天慶為全縣民兵先進工作者，出席全國民兵先進代表會，榮獲中央軍委授予的‘民兵英雄’稱號，并各受獎半自動步槍1支。”這一事情廣為人們流傳，但汪天慶因何故受到中央軍委表彰，后人頗有疑問。為此，編纂人員專程趕赴大畈村采訪汪天慶老人，才知道事情的緣故。原來大畈靈山有黑熊出沒，時常傷及上山砍柴的村民，損害周邊田地的莊稼，汪天慶帶領基干民兵上山日夜蹲點伏擊，終將黑熊擊斃，保護了當地群眾的生命財產，被評為全縣民兵先進工作者，出席全國民兵先進代表會。由此可見，如果不及時向當事人搜集這些口碑資料，以后搜集就困難得多。所以說，及時搶救口碑資料，具有現實的必要性和迫切性。

三、志書口碑資料的考證

口碑資料的優點是為編纂人員提供最為新活的資料，填補文字資料的不足。但是，口碑資料來自當事人、知情者或見證人的口述，也有一定的局限性，不能簡單地認為只要有口碑資料在手就必定是真。由于受口述者文化素養、世界觀、人生觀及記憶偏差、認識片面等因素影響，有些口碑資料可能大體真實，部分細節卻不實；有些口碑資料已是當事人、知情者或見證人的后代口述，可能帶有某些感情色彩。這就需要編纂人員以嚴謹細致的工作態度，對搜集來的口碑資料作科學考證，使其經受住歷史的檢驗。

1.堅持實事求是的原則分析資料。編纂人員面對搜集來的口碑資料，最初的工作就是進行科學分析，分析的過程就是一個去粗取精、去偽存真、由此及彼、由表及里的過程。所謂去粗取精，就是摒棄那些粗糙的、偶然的成分，選取那些能代表、能說明事物面貌、特征的精要資料；去偽存真，就是舍棄那些虛妄的、惑人的假象，留下那些能反映、能顯示事物本來面貌的真實資料；由此及彼，就是通過相近事物的外部聯系，在互相比較中由已知事物去探尋未知事物；由表及里，就是透過事物的外部現象，去把握事物的內部特征。編纂人員要以馬克思列寧主義、毛澤東思想、鄧小平理論、“三個代表”重要思想、科學發展觀、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為指導，用辯證唯物主義和歷史唯物主義的立場、觀點、方法分析考證，實事求是地篩選反映事物面貌、特征、規律的口碑資料。對于那些有矛盾、有爭議、有疑問的口碑資料，編纂人員更要堅持謹慎態度，作過細考證，以還原事物的本來面貌和真實情況。

2.運用邏輯排他法加以科學推斷。編纂人員面對搜集來的口碑資料，可能會遇到同一事物的多種不同說法，這就需要運用邏輯推斷中最基本的排他法，排除那些與實情不符的說法，為后人留下真實可靠的說法。如關于婺源縣名的來由，就有三種說法：一說“婺水繞城三面，故名”；二說“舊以縣本休寧地，曾屬婺州，取上應婺女之說”；三說“以縣東大鳙水流如婺州”故名。為辨其真偽，編纂人員作了如下推斷：婺源建縣前，境內河流沒有“婺水”之謂，而建縣后才有“婺水”之稱，建縣時縣治設清華，過了160年后，于唐天復元年（901）縣治遷弦高（即今縣城），經攔河筑壩建造城垣，才使河水繞城三面，可見，“婺水繞城三面，故名”之說脫離婺源建縣時的實際，說法有誤；婺源建縣是析休寧縣回玉鄉和樂平縣懷金鄉成立，休寧縣地在隋開皇九年（589）析新安郡置歙州、婺州時曾隸婺州，隋大業三年（607）歙州改新安郡時復隸新安郡，其間休寧縣地屬婺州只有18年的歷史，同時，婺源地域是坐落于婺女星座，古時境內建有婺女廟，這都是實況，但這些只能為婺源兩字中的婺字來由作解釋，并不能說明源字的來由，此說法不可信；大鳙山古今都與浙江省開化縣接界，縣界非以山脊劃分，東面山背屬婺源縣域，現有江灣鎮所轄的東頭村委會，下屬有坳頭、新建、東坑、下汪、河灘5個自然村，與開化縣所轄的河灘等村莊隔溪相鄰，以溪為界，大鳙山東流的“鳙水”仍屬婺源界內水，流向開化，經衢州、蘭溪、金華至富春江，為這一帶江水的發源地之一，而這一帶正是隋唐時設置的婺州地域，是“水流如婺”之地。因此，編纂人員在首輪《婺源縣志》縣名考證時，取“水流如婺”之說，以婺州水之源名婺源，為后人提供了可靠的資料。

3.運用交叉旁證法進行排除訛誤。編纂人員搜集來的口碑資料，有些存在訛誤之處，不能直接入志使用，還需運用交叉證實法排除訛誤部分。如婺源人王潤華（1929—2002），原是中國書法家協會會員、上饒市書法家協會副主席，其墨跡遍布鄉邑，作品被省內外多家館苑收藏，并勒石碑林。編纂人員在搜集第二輪《婺源縣志》人物傳資料時，聽說王潤華也是中華詩詞學會會員、上饒市詩詞學會會員、婺源詩詞學會首屆副會長，著有《零零堂存稿》。為了弄清這一事情真相，編纂人員找到婺源詩詞學會首屆理事朱德馨，方知王潤華是婺源詩詞學會發起人之一，曾任首屆理事會副會長、第二屆理事會會長，但不是中華詩詞學會會員，因當時王潤華上報中華詩詞學會的申請表，沒附個人發表的詩詞作品而未獲批準。這一資料的考證過程，編纂人員采用交叉旁證法排除訛誤，使口碑資料更加真實可信。

四、志書口碑資料的使用

口碑資料經過考證確定為史實后，可以入志使用，填補文字資料缺陷。但是，口碑資料入志，不是隨意堆積，而是按其用途進行分類，合理使用，以達到補充完善志書內容之目的。

1.用于填補志書記載的缺項斷線。志書篇目一般分為篇、章、節、目、子目五個層次，其中節、目、子目是記載事物的單元。在節、目、子目三個層級中有些類目設置不全，或某些類目記載事物沒有文字資料，稱為缺項；在節、目、子目三個層級所設類目中，有些類目反映某件事物的要素不全，或記載某件事物的文字資料殘缺，稱為斷線。口碑資料入志，主要用于填補節、目、子目中文字資料的缺項或斷線，使志書完整無缺地記載事物。如婺源縣硯石產地比較分散，且沒有專門的開采企業，均由當地村民承包開采，造成硯石開采文字資料無人提供，編纂人員深入江灣鎮大畈村、濟溪村、方坑村和溪頭鄉龍尾村等硯石產地，采訪硯石開采人，搜集硯石開采口碑資料，并經過考證、匯總、整理后，放入第二輪《婺源縣志》工業鄉企篇工業章工業生產節采礦目硯石子目，填補了硯石子目無文字資料的缺項。

2.用于糾正志書記載的訛誤之處。有些節、目、子目記載事物的文字資料與史實不符，如果不及時糾正，就會以訛傳訛，貽誤后人。口碑資料入志，可用于糾正節、目、子目文字資料的訛誤之處，使志書準確地記載事物。如婺源縣廣電局為第二輪《婺源縣志》撰寫的電影發行放映材料，其中記載“1994年起，影片發行體制變化，由原來上級公司排片改為基層公司購片”，與縣電影公司經理游樹林提供的口碑資料“1993年始”有出入，后來游樹林找出上級公司下發的有關文件，證實影片發行體制變化起始時間為1993年，糾正了時間誤差。

3.用于充實志書記載的簡略內容。有些節、目、子目記載事物的文字資料過于簡單，反映不出事物發展變化的具體情況，說明不了問題。特別是有關人物方面，各單位保存的檔案資料大多是個人履歷，缺乏鮮活事跡，體現不了人物個性。口碑資料入志，可用于充實節、目、子目及人物文字資料不細的內容，使志書詳盡地記載事物發展變化，揭示事物發展規律，體現人物個性。如婺源縣林業局提供的自然保護小區建設資料比較簡略，缺乏具體情節，編纂人員找到在縣林業部門工作30多年的高級工程師、自然保護小區創立的提出者鄭磐基，約其撰寫自然保護區建設材料，充實至第二輪《婺源縣志》林業篇森林保護章建立自然保護小區節保護區建設目，明晰了保護區建設的來龍去脈。

總之，資料是志書的基礎，基礎不牢，地動山搖。編纂志書，首先要搜集各方面的眾多資料，而口碑資料又是資料中的一個重要方面，具有“補史之缺、參史之錯、詳史之略”的作用。編纂人員只有重視口碑資料，做到廣泛搜集、科學考證、精準使用，才能填補志書文字資料缺陷，最大程度地為后人積累寶貴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