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瑤
近年來,網絡直播成為媒介發展領域的一顆新星,其規模和數量都呈現出幾何倍數的增長態勢。網絡直播帶貨的火熱使網絡直播這一模式不斷重塑著媒介生態格局,傳統媒體也尋求采用網絡直播的形式進行新聞報道。網絡直播是以移動互聯網技術為支撐,以智能手機等移動終端為依托,基于直播類平臺,傳播實時動態的視聽內容,實現傳受雙方之間實時、同步、互動的一種新型傳播形態。網絡直播解決了傳統電視直播中受眾被動接受信息、傳授雙方互動難度大、反饋間隔時間太長等問題,具有實時性、社交性、移動性、內容豐富性四大特點。
新聞直播報道由來已久,傳統電視直播和網絡直播對社會互動關系的構建呈現出完全不同的路徑。傳統的電視直播形式以儀式性直播和事件性直播為主體,呈現出大型化、專門化、格式化的特點,多為線性傳播結構下的淺層內容文本,電視直播在直擊新聞、凝聚民心、形塑主流價值觀等方面關照著宏觀社會結構的穩定性,并維系著傳統媒體時代“點—面”的大眾傳播形態;網絡直播充當了當前社會日常生活經驗的構建者和人際傳播的全新內容生成平臺,由個人表演維系的人際情感流動重構了人們的關系場景,“點—點”的人際傳播生成了多重微觀社會互動場域。
在媒介融合的背景下,兩種“直播”形式呈現出合流的態勢。一方面,在儀式直播、事件性直播等電視直播中,網絡直播的身影日益增多,具有個性視角和人際傳播優勢的網絡直播在重大熱點事件參與中扮演著重要的傳播角色;另一方面,中央電視臺等主流電視媒體試圖切入更具開放性、主動化的網絡直播,紛紛打造網絡直播平臺并強化相關戰略部署,或進駐其他平臺進行規模化傳播。
網絡直播正逐漸成為主流的新聞報道形式,具有實時性、互動性和通俗化的特點,能夠給受眾帶來全新的視覺體驗。在新聞報道中運用網絡直播,提高了報道的時效性,豐富了報道內容,拉近了觀眾與事實真相、新聞人物的距離,滿足了新媒體時代受眾對信息的個性化需求。
網絡直播以UGC或PGC+UGC模式令網民成為直播內容生產者和傳播者。這是一個人人都是“自媒體”的時代,任何人在任何時間都可以傳播任何事情。傳統媒體的特權是基于媒體資源的稀缺,直播平臺和工具出現后,人人都能使用社會化工具一定程度上清除了公眾表達的障礙,新聞資訊可以不借助傳統設備闖入公眾視野。任何個人和組織都能拿起手機進行直播,實現真正的“在場”①。
隨著5G網絡的發展,新聞現場實時網絡直播成為可能,無需經過傳統媒體復雜的剪輯加工,觀眾便可體驗到臨場感與沉浸感。保羅·萊文森的媒介補償理論指出,新的媒介會補償舊媒介的缺陷②。網絡直播可彌補傳統媒體播出新聞的滯后性,一定程度上克服由于媒介過度把關造成的新聞客觀性缺乏問題。網絡直播可運用在重大新聞事件和突發性新聞報道中,這類新聞往往具有不確定性,又有很高的關注度。網絡直播可以實現隨時共享,不僅可以保證時效性,還能運用平民化的視角讓遠離現場的觀眾更直觀地了解到事件的發展過程。央視利用直播及時展現成都美國領事館關閉的現場,全景式反映環境變化,彰顯新媒體特色,提供更多的視角和信息。網絡直播以進程式、全景化的方式還原新聞現場,為用戶帶來更強烈的真實感,有利于提升傳統媒體的公信力和影響力,構筑良好的品牌形象。
根據中國互聯網絡信息中心(CNNIC)發布的第45次《中國互聯網絡發展狀況統計報告》,截至2020年2月,中國互聯網用戶已達10.8億③。網絡直播的運用打破了傳統報道的時空限制,促進了傳播渠道融合,有效拓展了信息覆蓋面。網絡直播將電視與網絡兩大媒介合并,以互聯網為基本傳播渠道帶來數量巨大的潛在觀眾,利用流動性讓觀眾隨時隨地地進入事件中觀測事件發展的進程。央視利用機位布局上的專業性有效展現了電視鏡頭的表達優勢,天問一號的發射也首次將火箭飛行軌跡以實景方式回傳至直播間。網絡直播也可以幫助傳統媒體開拓新聞報道的內容方向,通過直播與不同的垂直細分領域結合,如“直播+財經、直播+體育”等,為用戶提供獨特的內容價值,從而吸附用戶、拓寬盈利渠道,擴大媒體的傳播力、影響力和競爭力。
施拉姆曾提出一個選擇或然率公式,該公式指出,媒介選擇的或然率=報償的保證/費力的程度④。傳統媒體在新時代仍具有強大公信力,但其嚴肅的報道方式及專業的話語表達增大了受眾解讀信息的成本。網絡直播符合當前觀眾觀看視頻以獲取信息的習慣,畫面表達直觀生動,有利于吸引觀眾參與直播進行討論解讀。“天問一號”發射的直播中,觀眾能夠通過視頻代替專業化文本了解我國航天科技的發展,促使更多的國民走進科學,提升科學素養,為科技傳播提供新的動能。
網絡直播打破了傳統媒體的播出慣性和時空限制,觀看媒介內容更多體現了用戶的個性與意志,強調實時傳播帶來的連接與儀式感。目前的網絡直播在一定意義上去除了媒體(導演、攝像等)的視角,觀者通過直播者的視角進入現場,直播者的體驗傳遞給觀者。移動互聯網及直播技術為媒體用戶“進入”重大新聞事件現場提供了可能,更廣泛的“在場感”得以形成⑤。在場感的追逐不僅滿足了受眾的心理需求,還通過參與特定事件,彰顯個體的存在感與價值,便于個體積極利用媒體建立社會網絡、獲取社會資本。傳統媒體內容的權威性和專業化、組織化報道形式也能得到充分體現。網絡直播運用其自身特性,可以幫助傳統媒體創新新聞報道方式,滿足用戶的跨屏互動需求。比如,主播可以通過彈幕、留言等方式,與觀眾即時建立互動關系,使媒體及時全面地獲取用戶反饋,深入了解用戶需求,合理調整內容安排,調動用戶積極性,提升用戶黏性。
詹姆斯·凱瑞提出的“傳播儀式觀”將傳播看作文化的傳播,認為傳播如同參加一場典禮,通過儀式給參與者帶來精神滿足從而實現維系社會整體的目的⑥。在網絡直播中,尋求認同心理是一種構建主體性的重要方式。在傳播儀式觀下,傳播是一個制造、保持、修補和轉換現實的象征性過程。通過傳播,一定群體的人們共享民族、階級、性別身份、信仰等。通過儀式將“我們”與“他們”區別開,形成共同的精神世界,并通過大眾媒介凝聚歸屬感上升到“民族共同體”。“天問一號”發射的直播喚起了人們對國家航空事業發展的崇敬心理,成都美領事館關閉的直播則喚起了中華民族的民族認同感,傳遞了華夏價值觀,成為了維系社會和諧的精神紐帶。
網絡直播的內容面向社會大眾,傳播者發布內容后將無法再控制內容流向,也無法具體控制網友對內容的再創作。傳媒對內容再生、演變的控制力不斷減弱。在觀眾的討論與互動中,直播內容也會逐漸背離原有的內涵,觀眾傾向于進行情緒化、娛樂化的解讀。
網絡直播的實時性和互動性的特點往往會產生議題的偏離與泛娛樂化現象,內容流向的失焦使評論區的討論趨于失控。在成都美國領事館關閉的直播中,觀眾的討論兩級分化,不斷宣泄極端民族主義情緒的同時,涉及到兩國邦交的嚴肅話題則娛樂化表達,調侃川普和美國的言論不絕于耳,缺乏冷靜理性的互動。
英尼斯的媒介偏倚論強調,偏倚時間的媒介能夠克服時間障礙,內容更易保存長久,承載的精神內涵也能代代相傳,而偏倚空間的媒介則可克服空間障礙,但其內容卻易流失⑦。在偏倚空間的互聯網中,時間障礙不復存在,任何內容都可以得到即時傳播。信息的海量與快速迭代讓個人很難持續關注某一熱點,網絡直播的內容會被迅速遺忘。“天問一號”發射直播中所凝聚的民族自豪感也趨于消逝。
習近平總書記曾指出,“推動傳統媒體和新興媒體融合發展,要遵循新聞傳播規律和新興媒體發展規律,強化互聯網思維,堅持傳統媒體和新興媒體優勢互補、一體發展。”⑧網絡直播融合了圖像、文字、聲音、互動等豐富的內容元素,在改變了舊式內容生產方式的基礎上,也推動了基于用戶需求及媒介使用習慣的分發方式的轉變,為傳統媒體的融合轉型提供了新契機。對于傳統媒體而言,在成為“四全媒體”的道路上,應積極采用網絡直播等新技術形式,創新新聞報道表達模式,提升創造力和競爭力,擴大主流媒體的影響力,為營造良好的新聞環境、促進信息的高效傳播提供保障。
注釋:
①譚天.網絡直播:主流媒體該怎么打好這一仗[J].人民論壇,2017(01):132-134.
②[美]保羅·萊文森.思想無羈[M].何道寬 譯.南京:南京大學出版社,2003:68.
③第45次《中國互聯網絡發展狀況統計報告》[EB/OL].中國互聯網中心,2020-04-28.http://www.cac.gov.cn/2020-04/27/c_1589535470378587.htm.
④[英]丹尼斯·麥奎爾.受眾分析[M].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6:77-79.
⑤彭蘭.網絡傳播概論[M].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17:131.
⑥[美]詹姆斯.W.凱瑞.作為文化的傳播[M].丁未譯.北京:華夏出版社,2005.
⑦[加]哈羅德·伊尼斯.傳播的偏向[M].何道寬 譯.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3.
⑧習近平:推動傳統媒體和新興媒體融合發展[EB/OL].人民網,2014-08-18.http://media.people.com.cn/n/2014/0818/c120837-25489622.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