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巴爾干2019：“失去的一年”

徐剛

波斯尼亞和黑塞哥維那，簡稱波黑，位于巴爾干半島中西部。2016年，波黑正式遞交加入歐盟申請。

在2018年2月歐盟出臺的“新西巴爾干擴大戰略”《西巴爾干地區可信的入盟前景與歐盟加大同該地區的聯系》中，2019年被稱作“關鍵一年”，因為塞爾維亞與科索沃“關系正?；比鎱f定有望簽署，阿爾巴尼亞與北馬其頓或將開啟入盟談判，波黑則可能獲得歐盟候選國地位。與此同時，2018年底一種觀點認為，2019年歐盟將無暇多顧，西巴爾干地區改革與前進的動力應主要來自內部。一年過去了，這些展望的現實結果是怎樣的呢？

內部積極進展甚微

塞科“關系正?；比鎱f定的簽署尚未提上議程，雙方關系僵局持續。塞提出回到談判桌的條件是科撤回其于2018年11月單方面對塞爾維亞（和波黑）商品加征的100%關稅，科強調撤回關稅的前提是塞承認其“獨立”地位。歐盟及其主要大國呼吁科盡快撤回該項決定，美國也不斷敦促科立即停止實施報復性關稅，否則將實施制裁?？茮]有“惟命是從”，繼續在與塞關系上“我行我素”。塞總理布爾納比奇因“種族歧視言論”被科終身禁止“入境”，更糟的是，科領導人開始否認2013年《布魯塞爾協定》關于在科北部建立塞族自治機構的內容，使塞科“關系正常化”更加艱難。

在2019年10月科提前舉行的“大選”中，“自決黨”表示將盡快取消單方面對塞加征的100%關稅，推動談判重啟。獲得組閣權后，“自決黨”主席庫爾蒂表示，撤銷關稅必須基于互惠原則，科不會掉入塞總統武契奇設下的“圈套”。同樣，塞不僅沒有“承認科索沃獨立”，而且還在繼續打壓科“國際空間”。在塞外交攻勢下，已有15個國家撤銷對科“獨立”的承認，使承認科“獨立”的國家數降到100以下。

北馬其頓和阿爾巴尼亞開啟入盟談判未能如愿。2018年6月，由于馬其頓與希臘簽署關于馬其頓國名更改的協議等積極因素的發生，歐盟決定為一年后同馬其頓和阿爾巴尼亞啟動入盟談判“開綠燈”，并于2018年9月啟動與兩國入盟談判前的技術篩查。2019年1月正式更名后，北馬其頓隨即同北約成員國簽署加入北約議定書，并在2019年底獲絕大多數成員國批準。然而，歐盟并未在2019年6月兌現承諾，而是作出將啟動入盟談判推遲至同年10月的決定。由于法國等國反對，10月歐盟再次將是否開啟同北馬其頓和阿爾巴尼亞入盟談判的決定推遲至2020年歐盟—西巴爾干薩格勒布峰會前作出。這在北馬其頓和阿爾巴尼亞、西巴爾干地區以及歐盟內部引起較強烈反響。扎埃夫決定辭去北馬其頓總理職務，促成大選于2020年4月提前舉行。阿爾巴尼亞反對黨持續向執政黨發難，認為責任在于現政府、在于總理拉馬一人。西巴爾干國家的入盟信心和積極性遭受打擊，人們擔憂此舉或將激化地區國家的疑歐和民族主義情緒，使這些國家與歐盟漸行漸遠，并為俄羅斯、土耳其等國家在該地區增強存在提供機會。歐盟內部圍繞該事件的爭吵持續不斷，輿論聚焦于下一時點前歐盟將在內部進行怎樣的協調并作出何種決定。

波黑融入歐洲一體化進程幾無進展。2019年3月4日，波黑延遲半年完成2018年6月中旬歐盟委員會下發的500個入盟答卷補充問題（期限是3個月）。此前，2018年2月底，波黑耗時一年多完成規定在半年內提交的3242個入盟問卷。延遲發生的根本原因在于，波黑入盟協調機制名存實亡，同時國內政治人物的主要注意力集中在權爭上，使工作效率更為低下。按照入盟“路線圖”，歐盟委員會下一步將對波黑入盟答卷作出評估，獲得肯定建議后波黑將成為候選國。然而，波黑不僅暫未收到歐盟委員會的意見，而且由于政府未組成等原因成為2019年唯一一個沒有獲得歐洲議會批準年度國別報告的（準）候選國。

黑山和塞爾維亞入盟進程幾無進展。盡管歐盟通過了黑山入盟最后一章談判開啟的評估報告，但仍表示年內開啟談判無望。塞爾維亞于2019年6月和12月分別開啟入盟第9章（金融服務）和第4章（資本自由流通）的談判。然而，一年過去，黑山和塞爾維亞未結束任何一個新的談判章節，依然分別只完成3章和2章?？扑魑制谂卧S久的公民簽證自由化決議草案（2018年9月歐洲議會通過）尚未獲得歐盟內務部長會議的審批，西巴爾干最后一個成員享受歐盟簽證自由化的夢想仍須等待。

外部博弈有所加劇

美國全面介入西巴爾干地區，舉措之一是任命特使。2019年8月，美國負責歐洲和歐亞事務的副助理國務卿帕爾默被任命為西巴爾干事務特使。2019年10月3日科索沃大選前夕，特朗普任命駐德國大使格倫內爾兼任塞科談判特使。美國的另一舉措是“悉數過問”。2019年1月9日，國務卿蓬佩奧致函波黑主席團成員，敦促波黑盡快通過關于安全改革的國家年度計劃。一俟計劃通過，北約成員國將為激活波黑“成員國行動計劃”開綠燈。10月蓬佩奧訪問北馬其頓和黑山，期間，美國與黑山簽署兩國關系史上最大規模的軍事裝備銷售協議。同月，美國國會參議院通過北馬其頓加入北約議定書。12月1日，美國正式遞交關于北馬其頓入約的同意書。

俄羅斯緊抓塞爾維亞（族），同時利用地區危機發揮影響。2019年1月和12月，普京和武契奇兩位總統兩度會晤，就兩國關系和科索沃問題協調立場。10月，梅德韋杰夫和布爾納比奇在一個月內實現總理互訪，前者出席貝爾格萊德獨立75周年閱兵式，后者赴俄簽署塞爾維亞與歐亞經濟聯盟自貿區協定。梅德韋杰夫訪塞期間還同波黑主席團塞族成員以及塞族共和國總統舉行會談，表達了未來訪問塞族共和國的想法。俄塞軍事合作不斷增強。2019年年初，兩國簽署一份關于三架攻擊直升機Mi-35和四架運輸直升機Mi-17V5的軍售合同。同時，俄贈送塞30多輛BRDM-2MS裝甲偵察車和30多輛T-72坦克。除了武器采購外，雙方分別于6月、9月和10月舉行“斯拉夫兄弟會-2019”、斯拉夫之盾-2019”聯合軍演。俄還頻頻就西巴爾干事務發表看法，表示倘若美國介入塞科談判，俄將緊隨其后。在10月25日意大利維羅納歐亞經濟論壇期間，俄常駐歐盟代表奇若夫向北馬其頓和阿爾巴尼亞發出加入歐亞經濟聯盟的邀請。

可見，西巴爾干地區形勢日趨復雜，2019年成為“失去的一年”。早在2018年8月，歐盟安全研究所發布的一項報告稱，西巴爾干地區今后數年存在三種可能前景：黑山和塞爾維亞如愿享受入盟的榮耀;陷入不安狀態，和2018年沒什么不同;回到過去的悲劇時期，與1990年相似。報告還強調，這個地區的前景取決于歐盟、俄羅斯、中國、土耳其、海灣國家以及北約（美國）等六個行為體之間的互動與博弈。值得注意的是，報告稱歐盟之外的主要力量為外部行為體。目前，新的歐盟領導機構上任不久，設立歐盟西巴爾干事務代表的事項正在討論中，歐盟如何與“外部行為體互動”對西巴爾干地區施加影響值得跟蹤。

（本文系國家社科基金青年項目“歐洲難民危機與民粹主義問題研究”<16CMZ027> 階段性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