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顯學抑或絕學
——法律史學科百年發展周期律研究

2020-02-26 18:47:44夏新華
江蘇社會科學 2020年5期
關鍵詞:學科法律

夏新華

內容提要 中國法律史學科的百年發展及其在“顯學”和“絕學”間的變動循環,深層次上涉及到法律史學科發展的周期律問題。以周期律作為理論分析工具,縱觀中國法律史學科百年曲折發展歷程,其大致經歷了三個周期的動態循環,即清末民國的半個世紀首次經歷由“顯學”到“絕學”的變化,改革開放前30年再次經歷由“顯學”到“絕學”的過程,而改革開放后40年法律史學科正在經歷第三次由“顯學”到“隱學”再到“邊緣化”的周期發展。進入新時代,法律史學人必須敏銳地認清學科發展的周期律,把握學科發展機遇期,促進法律史學科再現輝煌。

法律史學科在中國已經走過了百年歷程。在這幾經波折的發展歷程中,經過幾代法史學人的不懈奮斗,法律史學科在各方面都取得了很大進步,成為當前中國法學體系中不可或缺的組成部分。法律史作為一門基礎理論學科,其它任何法學學科均無法離開法律史學科而獨自發展,每個部門法學家在某種程度上均應當是本學科的法律史學家。以往學界有人認為“民法”“法理”或“憲法”是“萬法之母”,而我們則認為“法律史”乃當之無愧的“萬法之父”。本文通過探尋中國法律史學科的百年曲折歷程,揭示其周期性循環發展規律,以期為法律史學科的未來發展提供鏡鑒。

一、問題的提出:“顯學”抑或“絕學”?

中國法律史學科自上世紀初形成以來,在法學界有時成為炙手可熱的“熱門”,有時成為可有可無的“冷門”[1]馬小紅:《中國法史及法史學研究反思——兼論學術研究的規律》,〔北京〕《中國法學》2015年第2期。。這種冷熱無常表現為學術研究和學科發展經常因不確定因素而備受關注;或同樣因不確定的原因而被邊緣化,成為所謂的“冷門”[1]事實上,劉海年、馬小紅、何勤華等學者,對法律史學科這種“冷熱兩極”現象均有不同程度的論述。參見馬小紅:《中國法史及法史學研究反思——兼論學術研究的規律》,〔北京〕《中國法學》2015年第2期。。

近年來,在法律史學科的發展過程中,圍繞本學科的地位問題依舊爭論不斷。有持樂觀態度者,認為法律史學科是一門“顯學”;亦有持悲觀態度者,認為法律史學科正逐步“邊緣化”,并趨向成為一門“絕學”。還有學者認為在法律史學科的發展過程中,同時存在“輝煌與隱憂”[2]這種觀點以林乾教授為代表,他認為自中國的法律史學誕生以降,在研究機構、隊伍與成果等諸方面,都取得了巨大進步,因而“輝煌”;但法律史學亦存在某些問題,既不能與法學相鄰學科開展有效交流,亦不能同史學開展對話,而“創新性論著”更是短缺,故而“隱憂”。參見林乾:《輝煌與隱憂——法律史學六十年評述》,〔重慶〕《西南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09年第5期。。事實上,法律史學科確實在某一時期處于“顯學”之位,但近年來該學科的發展卻前景堪憂,故而悲觀論的聲音似乎逐漸成為主流。譬如,有學者認為,現今我國法律史學的科研與教學,仍有著濃厚的史學色彩,而未能凸顯法學的主流地位。這使得法律史研究被學界視為“虛學”,以致其在注重法律實踐的法學院里日趨邊緣化[3]尤陳俊:《知識轉型背景下的中國法律史——從中國法學院的立場出發》,〔昆明〕《云南大學學報(法學版)》2008年第1期。。此外,面對各部門法學科的強勢崛起、法學人才與資源不斷向部門法輸送的局面,有學者更是直言不諱地指出:“法律史學研究及其課程有朝一日黯然退出法學的核心,恐怕絕非危言聳聽的杞人之憂。”[4]王志強:《我們為什么研習法律史?——從法學視角的探討》,〔北京〕《清華法學》2015年第6期。上述觀點一語道破了近年來法律史學科地位的“邊緣化”問題,引人深思。

中國的法律史學科在百年發展歷程中曾經歷輝煌,也有過迷茫,不可謂不坎坷,甚至在當下陷入所謂“邊緣化”的危境。縱觀中國法律史學科的百年發展及其在“顯學”和“絕學”間的變動循環,從深層次來講,其實涉及到法律史學科發展的周期律問題。

二、作為理論分析工具的周期律

周期是指事物在運動或變化的發展中,某些特征曾多次反復呈現;周期律就是事物循環往復運動的基本規律。在自然科學領域,有地球自轉、公轉周期,哈雷彗星繞太陽運行的周期,以及元素周期等。在一切事物的發展過程中,甚至是發展的每個階段,都可能自始至終地存在某種周期現象[5]賀長元:《論周期律》,《安慶師范學院學報(社會科學版)》2001年第4期。。周期律作為物質運動的一個基本規律,同樣也適用于人類社會之發展歷程。漫長的人類歷史演變昭示著人們,某些歷史現象確實存在不斷重演的情形。就人類社會而言,“歷史周期律”是指歷史上存在的政權,其興衰更替的周期性規律[6]于江:《“全面從嚴治黨”是跳出“歷史周期律”的新路徑》,〔鄭州〕《領導科學》2015年第27期。。當然,關于“歷史周期律”最著名的探討是黃炎培與毛澤東的“窯洞對”[7]黃炎培先生在《延安歸來》原著中使用的是“周期率”,當時便產生了“率”與“律”的爭論。此后,學術界和出版界出現了“周期率”與“周期律”混用的局面,甚至同一本出版物也出現混用的現象。有學者提出“周期律”與“周期率”的“誤用說”,也有人提出“相通說”。一般認為,“率”用于表達不確定性,“律”表達的確定性強于“率”。黃炎培在這里探討的應是歷代王朝治亂興衰之規律,用“周期律”更能恰當地表示這層含義。本文使用“周期律”一詞,旨在表達探尋我國法律史學科近百年發生發展的“規律”。。隨著現代科學的進步與發展,人類已經把對周期律的研究從宏觀層次向兩極拓展,深入到宏觀和微觀層次,并且從自然科學滲透到社會、經濟、政治、哲學等各個學科[8]鄭宏飛:《周期與周期學·序》,〔桂林〕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1997年版。。因此,正是周期律具有普遍性,故大到整個人類歷史存在著治亂興衰的周期循環,小到一個具體學科亦存在著某種“顯”和“絕”的往復周期循環。就某一具體學科而言,當其處于熱門時,人們常常稱之為“顯學”;處于冷門時,常稱之為“隱學”,即離社會現實較遠而不為時人所關注的學科;而當其徹底消失時,則稱之為“絕學”,即成為絕棄失傳的學科。

“顯學”一詞最早可追溯到《韓非子》。其云:“世之顯學,儒墨也。儒之所至,孔丘也,墨之所至,墨翟也。”韓非子對當時的墨學和儒學兩大“顯學”進行了高度評價。一般而言,“顯學”不僅指研究者甚眾的學術內容或派別,亦可指科研價值頗高的學術。簡言之,“顯學”就是指在社會上處于熱點的學說、學派、學科[1]楊繼繩:《顯學的危機》,《天津社會科學》1997年第5期。。我們稱某一學科為“顯學”,它必然存在某些其它學科所沒有的影響力。“顯學”即使作為顯赫地位之學科,也不可能常顯不衰或常盛不絕。一個時代的“顯學”,可能在另一個時代逐漸衰落,轉而成為“隱學”,更有甚者在另一個時代轉變成為“絕學”,最終被時代淘汰。當然,時移勢易,一個時代的“隱學”“絕學”亦可能在另一個時代復而成為“顯學”。

關于法學學科發展周期律的問題,早在清末之時沈家本就率先在《法學盛衰說》一文中進行過探討。他從宏觀歷史之角度,準確地描繪出歷史上中國法學的興衰歷程:先秦之時,“百家爭鳴”,法學最盛;秦朝時期,“以吏為師”,此學遂衰;兩漢之際,律家輩出,法學復盛;晉、北齊、隋、唐、宋等朝代,均是法學盛世;元朝之時,廢律博士,法學由此而衰;明清兩朝,均不重視法律,法學日衰[2]沈家本:《寄簃文存》,〔北京〕商務印書館2015年版,第114-117頁。。可以說,沈家本對法學興衰發展周期之論述,為我們研究法律史學科發展的周期律提供了重要啟示。事實上,近年來法律史學界對本學科之發展規律的探討就從未間斷過,如何勤華教授認為:“新中國法學的發展,存在著七大規律”[3]即新法學確立過程的曲折性和反復性;對外國法學的移植;對本國歷史上法學遺產的吸收;關注現實社會問題;積極參與立法和司法改革;進行學術批評和學術爭鳴;法學方法論的自覺。參見何勤華:《新中國法學發展規律考》,〔北京〕《中國法學》2013年第3期。;馬小紅教授指出法史學存在“熱門”與“冷門”兩種情形,并認為“這種冷熱兩極現象的背后,反映的是對學術目標的多種誤讀。……糾正學術目標誤讀的方式在于充分認識并尊重學術研究的規律,對基礎問題的研究應在傳承中創新……”[4]馬小紅:《中國法史及法史學研究反思——兼論學術研究的規律》,〔北京〕《中國法學》2015年第2期。。

中國的法律史學科在百年發展中,歷經了“顯學”“隱學”“絕學”的變遷輪回。三者間程度不同,但它們的具體界限又在何處呢?換言之,它們之間有何衡量指標呢?我們認為就法律史學科而言,相對于“隱”與“絕”,“顯”更需要明晰。判斷法律史學科是否為“顯學”應依據以下主要指標:第一,在課程設置方面,“顯學”必然是在整個課程設置中占據重要乃至主導地位,在課程中是必不可缺的部分,這也最能反映官方對該學科的態度,是“廟堂之顯”的重要反映。第二,在人才培養方面,“顯學”往往存在專門的培養組織或機構,如培養本學科領域高端人才的碩士點、博士點等。第三,在科學研究方面,從事“顯學”研究的學者比其它相關學科數量要多,往往群星璀璨,在相關領域占據主導權,引領著其它相關學科的發展,這是“學術之顯”的重要方面。第四,在學會活動方面,“顯學”必然是熱門而非冷門的學科,其學術交流頻繁,具有強大的社會影響力。第五,在官方考試方面,考試內容之比重最能反映官方對該學科的重視程度,“顯學”一般在官方考試中占據著重要比重。雖然某一時期的具體標準可能并不包括上述所有標準,且不同時期的標準可能存在一定差異,但這并不影響具體之研究,故后文關于法律史學科“顯”“絕”興衰的探討,將緊緊圍繞上述標準展開。總之,我們認為“顯學”之顯不僅包括“廟堂之顯”,還包括其本身的“學術之顯”,即“顯學”因其自身學術研究之繁榮,使其學科地位和學科熱度高于其它相關學科,同時又受到官方之重視,社會大眾心向往之。反之,則不能稱為“顯學”。

基于此,我們認為中國的法律史學科自清末誕生以降,共經歷了三次從“顯學”到“絕學”(邊緣化)的周期變化。清末民國近50年是法律史學科的第一個周期變化,改革開放前30年是法律史學科的第二個周期變化,改革開放后40年是法律史學科的第三個周期變化。

三、清末民國近50年法律史學科的周期變化

(一)清末民初蔚然興起走向顯學

1902年清廷任命沈家本、伍廷芳為修訂法律大臣,負責法律的修訂工作。受“模范列強”思想之影響,在變法修律中借鑒西方法律成為現實選擇,發展法學教育、培養法律人才成為國家的重要任務。在此種背景下,清末的法律史學科方興未艾,蓬勃發展,不僅在課程設置上出現了諸多種類的法律史科目,且出現了法律史學科的奠基性成果。民國初期,隨著西法東漸的進一步深入,研究法律史的學者日益增多,相繼產出了一批重要成果。可以說,清末民初時期的法律史學科雖是初創,卻發展迅猛,逐步走向顯學。

在課程設置方面。中國歷史上長期存在實質意義上的法律史研究,隨著西方學術分科體制之傳入,清末較為迅速地形成了近代意義上的法律史學科。1904 年1 月清廷頒布《奏定學堂章程》,史稱“癸卯學制”,這是近代首次在國內推行之學制。該學制將大學課程分為八科,其中“政法科”設置有法律史的有關課程,即“中國古今歷代法制考”與“中國歷代刑律考”。此外,在“經學科”中也設置有“中國古今歷代法制考”與“比較法制史”,在“文學科”中則設置有“中國古今歷代法制考”與“各種法制史”。當時,清末法學教育主要分為大學法學教育與法政學堂法學教育兩類。就大學法學教育而言,京師大學堂、北洋大學堂與山西大學堂均設置有法律史的課程[1]如1912年,京師大學堂的仕學館中的“法律學”中就有“法制史”課程;1910年,京師大學堂“法政科”下的“法律學門”也包含了“歷代刑律考”與“中國古今歷代法制考”等法律史課程。。法政學堂法學教育亦設置有法律史的課程[2]如京師法律學堂在第一學年便設置有“大清律例及唐明律”“現行法制及歷代法制沿革”兩門法律史課程。京師法政學堂在“正科”下的“政治門”與“法律門”下均設置有“中國法制史”和“外國法制史”兩門法律史課程,這是第一次正式以“法制史”命名的法律史課程。。可見,法律史在當時的課程設置中處于重要地位。中華民國成立后,頒布《大學令》《大學規程》,規定大學分為七科,其中“法科”設置有法律史學的課程[3]法科分為法律學、政治學、經濟學三門。其中,法律學門中,“法制史”為必修科目,“比較法制史”為選修科目。參見周會蕾:《20世紀上半葉中國法制史學史》,華東政法大學博士學位論文,2012。。1912年11月頒布的《法政專門學校規程》,亦在法律科中明確規定了“法制史”與“比較法制史”等法律史科目。以北京大學的法律史課程為例,1913年北京大學法律學門與政治學門中的法律史課程是“主課”,1917年法律學門中的“本國法制史”是“必修科目”。

在科學研究方面。清末法律史學科的研究,開創者非梁啟超和沈家本莫屬。梁任公于1904年所著《論中國成文法編制之沿革得失》,在中國法制史上被視為“開山祖”。同年,梁啟超又發表《中國法理學發達史論》,這是先秦法律思想史之巨著,也正式開啟了近代“中國法律思想史”的研究。此外,參與清末法制改革的修律大臣沈家本,對中國歷代刑法進行考證而形成《歷代刑法考》,該書不僅奠定了沈家本作為法律史大家的地位,亦為中國法律史學科的后續發展奠定了基礎。此時,還有一些法律史論著[4]如1906年孫榮的《古今法制表》,1907年章震福的《古刑法質疑》,1907年張鵬一的《漢律類纂》,1908年涂景瑜的《中國監獄史》等。參見周會蕾:《20世紀上半葉中國法制史學史》,華東政法大學博士學位論文,2012。陸續出版。當然,清末之際,法律史的專業化研究隊伍還未形成,研究范圍亦不清晰,沈家本也主要專注于刑法史和刑法學的研究。民國初期,法律史學的研究在清末的基礎上,范圍拓展至法律史學研究方法、法律文獻學、比較法制史、部門法制史等方面。以程樹德、張耀曾、王世杰、吳宗慈等為代表的法律史學者撰寫了如《九朝律考》《中華民國憲法史》等奠基性的法律史著作。這一時期,還出現了一些學術研究團體,如北京大學的法科研究所、國學門研究所、中研院社會科學研究所與語言歷史研究所、北京大學的法律學會與法學研究會等。

(二)民國中后期地位迭變終成絕學

民國中后期,法律史學科地位一直處在不斷變動之中,雖然這一階段的法律史研究取得了諸多成果,但后因政治形勢變化,尤其是全面內戰的爆發,學術研究遭到重創。

在課程設置方面。1929年,新頒布的《司法院監督國立大學法律科規程》明確規定了法學教育中的14門必修科目[1]這14門必修科目分別為三民主義、憲法、民法及商事法、刑法、民事訴訟法、刑事訴訟法、法院組織法、行政法、國際公法、國際私法、政治學、經濟學、社會學、社會法。,但有關法律史方面的科目已不在此列。1939年8月頒行的《各學院分系必修與選修科目表》規定“中國法制史”為“必修科目”;1942年12月頒布的《修訂法律學系必修科目表》與《修訂法律學系選修科目表》規定“中國法制史”為“必修科目”,增加“中國法律思想史”與“中國舊律研究”為“選修科目”。至1944年8月,上述課程設置再次調整,規定“中國法制史”為“必修科目”,“中國舊律研究”為“選修科目”,剔除“中國法律思想史”。1945年10月,大學法學教育分混合制與分組制。在混合制中,“中國法制史”為“必修科目”,“中國舊律研究”為“選修科目”;而分組制沒有包含法律史的任何課程。

在科學研究方面。20世紀30年代起,中國法律史學科的研究方法與體系已經形成[2]尤其是楊鴻烈1930年《中國法律發達史》一書的問世,標志著中國法制史學科框架的基本定型,中國法制史學漸次發展成為一門現代意義上真正具有獨立品格的學科。參見周會蕾:《20世紀上半葉中國法制史學史》,華東政法大學博士學位論文,2012。。其主要表現在中國法律史教材初具體系,或“以史為經,以法為緯”,或“以法為經,以史為緯”。這一時期的中國法制史學研究逐步成熟化、體系化,不僅在通史研究上進一步深化,而且在專題法制史、部門法史、斷代法史、案例匯編、法律文獻史等方面也有較大進步,涌現出諸多流傳于世的論著,如楊鴻烈的《中國法律發達史》《中國法律思想史》、陳顧遠的《中國法制史》,以及瞿同祖的《中國法律與中國社會》等。

總之,清末民初,初創的法律史學得以迅速發展,當時的課程設置上就出現了各類法律史科目,也出現了一些奠基性的法律史成果,是為法律史學科的“顯學”時期。民國中后期,法律史學盡管整體上向前發展,仍難以改變學科影響力的下降趨勢。至1949年,終因政局變化,“舊法”遭到完全否定,淪為“絕學”。這一時期可視為中國法律史學科由“顯學”到“絕學”的首次周期性變化。

四、改革開放前30年法律史學科的周期變化

(一)馬克思主義法律史學科的顯著發展

新中國成立后的法律史學科,并未建立在民國“舊法”的基礎上,而是在借鑒和移植蘇聯法學教育模式的全新起點上進行重建。整體而言,20世紀50年代新中國的法律史學科通過重建獲得新生,發展迅猛,成績顯著,但由于國家致力于實施以重工業為核心的中央計劃經濟,改革開放前30年政法類畢業生占全部畢業生的總量不足1%[3]〔美〕明克勝:《中國法學教育的潮起潮落》,李曉雪、汪婧譯,〔北京〕《法律和社會科學》第13 卷第1 輯,2014年8 月。。法律史學最初被稱之為“國家與法權的歷史”,這是在馬列主義國家與法的基本理論影響下形成的,當時的法律史學科并未像后來那樣嚴格區分為“法制史”與“法律思想史”,故此處我們僅將法律史分為中國法律史與外國法律史分開論述。

1.中國法律史

在課程設置方面。被譽為“法學母機”的中國人民大學在蘇聯專家的幫助下,于1950年在法律系開設“國家與法權通史”課程;同年12 月,其教研室正式成立,這是建國后最早設置的法律史教研機構[1]趙曉耕、劉盈辛:《新中國法律史學科70周年記——以人大法律史學科發展歷程為觀照》,〔南京〕《法治現代化研究》2019年第2期。。事實上,隨著院校調整,北京大學、北京政法學院、華東政法學院等院系均成立了國家與法(法權)教研組(室)。其中的“中國國家與法(法權)的歷史”就是指“中國法制史”。

在人才培養方面。中國人民大學于1950年9月率先招收首批法制史學研究生,在蘇聯專家的輔導下,研修“國家與法權通史”等課程。到1952年,首批研究生畢業。此后中國人民大學又招收了三屆法制史學研究生[2]第二屆有張希坡、楊堪、王召棠;第四屆有邱遠猷、薛梅卿。。法律史的教研工作以馬列主義為指導,立足于中國的法律史料,參照蘇聯模式,構建了新的教研體系。

在科學研究方面。1953年到1957年,中國人民大學著手編寫新的法制史教材,分別由張晉藩與張希坡具體負責,教材名稱為《中國國家和法權歷史參考資料》,這是建國后編寫法制史教材的最早嘗試。與此同時,華東政法學院也編寫了《中國國家與法的歷史參考資料》(共三冊)。據張晉藩先生回憶,1956年曾有人提議將“中國國家與法權歷史”改為“中國法制史”[3]張晉藩:《總結過去 開拓未來——中國法制史學六十年》,〔北京〕《政法論壇》2009年第5期。。為此,相關單位專門組織了一次座談,與會人員對法律史學科的定名等基本問題進行了深入的探討[4]張生:《新中國法律史學研究70年——傳統法律的傳承與發展》,〔成都〕《四川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19年第5期。。這對法律史學科的發展產生了重要影響。當然,受歷史條件的限制,占主導地位的觀點仍然認為應當“采用中國國家與法權歷史的名稱,理由是沒有國家,何來法權”[5]張晉藩:《總結過去 開拓未來——中國法制史學六十年》,〔北京〕《政法論壇》2009年第5期。。

2.外國法律史

在課程設置方面。外國法制史脫胎于國家與法權通史。上世紀50年代和60代,我國各高校按照蘇聯“國家與法權通史”的模式,建立外國法制史的課程體系,一般稱為“外國國家和法律制度史”[6]張友漁主編:《中國法學四十年(1949—1989)》,上海人民出版社1989年版,第139頁。。這一階段,仍將法律制度寓于國家制度之中,法律制度所占比重相對較少。

在科學研究方面。由于我國外國法制史學學科體系的建設首先是從高等學校法律院系開設外國法制史課程開始的,對西方法律思想史的涉及較少。當時,外國法制史的成就主要表現在教材建設方面。當然,此時各高校僅有一些內部教材,還未有公開出版的中國學者編寫的教科書。

(二)法律史學科發展受挫

自20世紀50年代末開始,受到“左”傾思想影響,法律史學科的發展遇到一些挫折,相對于前一時期,此時的法律史學科逐漸轉入“隱學”時期。

1.中國法律史

在課程設置方面。1958年受“反右斗爭”的影響,法學界對舊法思想與觀點進行了激烈批判,其結果是導致法律史研究幾乎停頓,教學亦時斷時續。法律虛無主義片面強調法律之階級性,否認法律之繼承性,法律被視為政治統治之工具,這對法律史乃至整個法學的教學工作造成了強烈沖擊。

在科學研究方面。1961年,由于《人民日報》發表“大興調查研究之風”,高等院校開始恢復教學與研究。中國人民大學又組織編寫了三冊《中國國家與法權歷史講義》[1]這三冊講義分別由張晉藩、曾憲義、范明辛、張希坡負責編寫,1963年后相繼出版,代表著當時法律史研究的最高水準。。盡管這套講義的名稱并未改變,但其結構發生了較大改變,將原先蘇式教科書的“四段論”(即:經濟基礎、階級結構、國家制度、法律制度)作了改變,大幅增加法律制度的比重。教材的創新也對法史教學產生了積極作用[2]張晉藩:《總結過去開拓未來——中國法制史學六十年》,〔北京〕《政法論壇》2009年第5期。。但除此之外,這一時期的法律史研究并未產生更多的具體成果。

2.外國法律史

在課程設置方面。因中蘇關系惡化,“蘇維埃國家與法權通史”被合并到“國家與法權通史”之中,這便是“外國法律制度史”的雛形。我們可以發現,外國法制史課程是隨著新中國的成立而發展起來的,因此,作為基礎課程的外國法律史在新中國的法學教育中從未缺席[3]何勤華:《新中國外國法制史學60年》,〔鄭州〕《河南省政法管理干部學院學報》2011年第4期。。

在科學研究方面。這一階段,外國法律史領域出現了一批教材。西南政法學院的國家與法權歷史教研室于1964年編印了《外國政治法律制度史講義(初稿)》,北京政法學院國家與法歷史教研室編印了《外國國家與法的歷史講義》,北京大學法律系國家與法歷史教研室編印了《外國國家與法的歷史》課程講義,中國人民大學法律系國家與法律制度史教研室于1963—1965 年編寫了《世界國家與法律制度通史講義》[4]陳頤:《在中國理解世界,從世界觀照中國——四十年外國法制史研究觀感》,〔南京〕《法治現代化研究》2018年第5期。。這些書籍在名稱和體例上都與“國家與法權通史”教材存在差異,提升了法律制度部分的比重,對“國家與法權通史”教材中的階級結構和政治制度等部分進行了縮減。

(三)法律史學科發展停滯

1966年“文革”爆發,受“極左”思想之影響,對中國傳統的和蘇聯的法學理論進行全面否定,致使法律虛無主義蔓延,全國各個政法院系相繼被撤銷,法學專業本科與研究生停止招生,一些法律史學科的教學和研究人員被打成“反動學術權威”,整個法律史學科的教學和研究工作徹底中斷、停滯,法律史學科徹底成為一門“絕學”。當然,此時也有一些“批林批孔”“評法反儒”活動,但這完全是服從于政治之需要,這些成果毫無學術性可言[5]當時對法制批判繼承之標準是:剝削階級法制,只能批判,不能繼承;農民革命的法制,只能肯定,不能分析;革命法制,只能歌頌,不能批評。三條清規戒律把法制史研究工作限制得死死的,很難開展真正的學術研究。參見張友漁:《關于法制史研究的幾個問題》,〔北京〕《法學研究》1981年第5期。。20世紀以來,包括1949年建國以來的中國法制史研究成果全部遭到粗暴批判和摒棄。“文革”對學術而言,實在是一場劫難[6]劉海年、馬小紅:《五十年來的中國法制史研究》,韓延龍主編《法律史論集(第3卷)》,〔北京〕法律出版社2001年版,第1-49頁。。

五、改革開放后40年法律史學科的周期變化

新中國法律史學科的第二個階段是改革開放后40年,法律史學科第三次經歷了由“顯學”到“隱學”再到“邊緣化”的周期變化。改革開放后,法學教育爆發式增長,從20世紀80年代到90年代初,擁有法律科系的政法學院和知名大學在數量上迅速增長,截至2006年,15年內擴張到600所,是原先的6倍[7]〔美〕明克勝:《中國法學教育的潮起潮落》,李曉雪、汪婧譯,〔北京〕《法律和社會科學》第13卷第1輯,2014年8月。。這一時期,法律史學科也迎來了新的發展機遇,并再一次成為“顯學”。但隨著市場經濟發展,社會對法律史學科的需求日益下降,又逐漸成為一門“隱學”。此后,隨著民法、刑法等部門法學科的快速強勢崛起,法學人才與資源不斷向部門法學科分流,法律史學科面臨著被“邊緣化”的窘境。

(一)法律史學科的“排頭兵”地位

“文革”結束后,隨著改革開放的深入,法律史學科的教研逐漸恢復,并再次迎來了發展的春天。事實上,“改革開放以來的大陸法學的復興是從法律史學開始的”[1]李祎恒、金儉:《論法律史研究方法的路徑選擇》,〔南京〕《學海》2009年第5期。。走在時代前沿的法律史學科與法律史學者,是整個法學領域內的“排頭兵”[2]例如,在關于“法的繼承性”“法治與人治”“法律面前人人平等”等重大熱點理論問題的討論中,林榕年、谷春德、張晉藩、曾憲義等一大批法律史學者表現非常活躍。正是對這些重大問題的踴躍參與,當時法律史學科的輝煌是其他學科無法比擬的。。可以說上世紀70年代末和80年代,是中國百年法律史學科最為榮耀的時期,法律史學科是以“顯學”的地位引領著整個法學的發展。

1.中國法律史

在學會活動方面。1979年6月在長春召開了法制史和法律思想史的學術討論會,成立了中國法律史學會,這是改革開放后第一個全國性法學專業學術團體。會議一致認為中國法制史應以“法制”作為對象,同時,將學科名稱恢復成為“中國法制史”。學科名稱的恢復標志著學科研究終于掙脫了教條主義的束縛,走向規范的學術探討,對整個法學界的思想解放起到了不小的推動作用[3]劉海年、馬小紅:《五十年來的中國法制史研究》,韓延龍主編《法律史論集(第3卷)》,〔北京〕法律出版社2001年版,第25頁。。1986年8月在合肥召開的中國法律史學會第二屆年會上,中國法律思想史研究會正式宣告成立。可以說,學術研究機構的建立與健全,進一步凝聚了中國法律史的研究隊伍,推動了該學科的深入發展。

在人才培養方面。中國人民大學于1978年初招收了首屆中國法制史的碩士研究生,導師為張晉藩先生。1981年春,國務院學位委員會全票通過在中國人民大學法律系設法制史博士點,博士生導師仍為張晉藩先生,但因當時張先生尚未評教授職稱故未批準。1983年5月,國務院學位委員會批準中國政法大學設中國法制史博士點,導師為張晉藩教授。該博士點于1984 年6 月開始招生,錄取朱勇、懷效鋒、鄭秦三人。三人于1987年成為新中國第一批法制史學博士[4]張晉藩:《總結過去開拓未來——中國法制史學六十年》,〔北京〕《政法論壇》2009年第5期。。1977年,北京大學、吉林大學、湖北財經學院三所高校率先開設了中國法律思想史課程。這些學科點的開設在推進中國法律史教學科研方面起到了重要作用[5]如中國政法大學楊鶴皋、高潮、林中等,西南政法大學楊景凡等主持的法律思想史學科點便是代表。。

在科學研究方面。從1980 年開始,司法部組織編寫統編教材。1982 年7 月,由張晉藩擔任主編的統編教材《中國法制史》出版。1985年,張晉蕃編寫的《中國法制通史》多卷本獲得國家社科基金支持。這一階段,相當一部分中國法律思想史論著是以教材的形式出現的,代表性的有張國華、楊鶴皋、栗勁、劉新、楊景凡、俞榮根等人主編的法律思想史教材。這既是中國法律思想史研究的重要成果,亦為以后中國法律思想史的教學與研究奠定了基礎。

2.外國法律史

在學會活動方面。1979年6月,林榕年、徐軼民、林向榮、徐尚清、由嶸等一批外法史學者參加了在長春召開的中國法律史學會成立大會。1982年4月,在武漢大學召開外國法制史研究會成立大會暨第一屆學術討論會。此后,外國法制史研究會一直是中國法律史學會的下屬分會。到1991年,外國法制史研究會獨立進行登記,中國法律史學會才不再設立“外國法制史研究會”。1990年,在中國法律史學會第四屆年會期間,成立了“外國法律思想史研究會”。次年,外國法律思想史研究會舉辦第一屆學術年會。1992年3月,“西方法律思想史研究會”首屆年會召開。

在人才培養方面。1977 年法學教育恢復,“外國法制史”這一課程、學科名稱也最終固定下來。這一階段,在全國數十所院系開設了外國法制史必修課,并在中國人民大學、復旦大學、安徽大學、廈門大學以及華東政法學院、北京政法學院等院校開始招收外國法制史專業的碩士研究生[1]何勤華:《新中國外國法制史學五十年》,韓延龍主編《法律史論集(第3 卷)》,〔北京〕法律出版社2001 年版,第50-90頁。。當時,“法律思想史”被國務院學位辦確立為法學的二級學科,少數學校開始招收西方法律思想史的研究生。

在科學研究方面。此時,外國法制史有了全面發展,這主要表現為一批外國著名法典陸續被譯成中文,外國法制史辭典的編寫與出版取得了很大的成績,外國法制史專業刊物的編輯和發行日益豐富[2]何勤華:《新中國外國法制史學60年》,〔鄭州〕《河南省政法管理干部學院學報》2011年第4期。。1982年,由陳盛清擔任主編、林榕年和徐軼民擔任副主編,外國法制史學科編寫了第一本統編教材《外國法制史》,該教材改變了以往“四段論”的結構,也改變了以往國家與法不分的混亂局面。在這一階段,西方法律思想史研究也較為活躍,出版了一批關于西方法律思想通史、部門法思想史等方面的專著。

(二)法律史學科的地位逐漸下降

隨著時代的發展,曾經作為“顯學”的法律史學科,似乎難以常顯不衰與常盛不絕,難以擺脫走向“隱學”的命運。在世紀之交,隨著其它部門法學科的快速崛起,此時的法律史學科正在慢慢地失去“顯學”的地位。其實,有學者早已指出:“中國法律史在改革開放之初被法學界譽為‘顯學’,20余年后的今天,從事法史研究和教學的學者卻常常為這門學科的延續而擔憂。”[3]中國法律年鑒編輯部編:《中國法律年鑒(2004)》,〔北京〕中國年鑒出版社2004年版,第907頁。亦有學者指出:“大致自20世紀90年代中期開始,法律史的地位急劇下降,一直到今天仍然沒有任何轉機,甚至愈演愈烈,曾經輝煌的法律史似乎成了‘問題學科’。”[4]趙立行:《法律史的反思——法律的歷史維度》,〔上海〕《復旦學報(社會科學版)》2019年第1期。可見,法律史從改革開放初期處于核心地位的“顯學”,到世紀之交變成被冷落的“隱學”。此處要說明的是,法律史學科進入“隱學”時期,并非指法律史學科呈現倒退,從整體上看,此時的法律史學科仍在向前發展,只是相對于其他相鄰法學學科的快速發展,法律史學科的發展速度較慢,從而導致其學科地位的變化。

1.中國法律史

在學會活動方面。盡管此時中國法律史學會的活動仍在繼續,但從90年代開始,尤其是90年代中后期,中國法律史學會的規模與影響總體呈下降趨勢。這從側面反映了法律史學科從“顯學”到“隱學”的變化。1996 年,原來的“中國法律思想史研究會”被“中國法律思想史專業委員會”取代。自1998年5月召開年會后,中國法律思想史專業委員會在后續的十余年間學會活動一度中斷。

在人才培養方面。這一時期,一些高校相繼獲得了法律史博士點的授權,推動了法律史學科的發展。如2001年,中國人民大學和華東政法大學相繼獲得外法史博士點。中南財經政法大學于2003年獲得法律史博士點;湘潭大學于2005年獲得法律史博士點。各高校的博士點培養了一批優秀的法律史人才。所以,進入“隱學”時期的法律史學科,仍在向前發展。

在科學研究方面。在中國法律史領域,由張晉藩總主編的《中國法制通史》、由李光燦、張國華擔任總主編的《中國法律思想通史》相繼出版,代表著當時中國法律史的研究水平。這些著作對中國法制史、中國法律思想史進行一次大規模的系統梳理,對中國法律史的百年發展也作了一次全面總結,被譽為法律史學的世紀之作。此外,這一時期的研究廣泛采取不同的研究方法,涌現出一些優秀成果。

在課程設置方面。1997年之前,作為基礎學科的法律史學科,其中的中國法制史與外國法制史、中國法律思想史,同為法科學生的必修科目。到1997年,當時教育部確立了法學專業14門核心課程,法律史學科中的核心課程剩下中國法制史[1]事實上,當時就連中國法制史亦被從核心課程中排除,只是在曾憲義等法律史學界前輩的力爭下,才幸運地保留下來。。“顯學”時期的法律史學科已風華不再。

在官方考試方面。國家的法律職業資格考試最能反映官方對法律史學科之態度法律史學科地位之變化。如1997年,當時的律師資格考試便取消了中外法制史。即便是2002年的首次國家統一司法考試,最初亦未將法制史列入考試范圍,后在法律史學者們的爭取下,才于次年將中外法制史列入考試范圍。

2.外國法律史

在學會活動方面。總體而言,全國外國法制史研究會的學術年會比較頻繁,自2000年4月在湘潭大學召開第十三屆年會伊始,每年都定期召開學術年會。而中國法學會西方法律思想史研究會自1992年3月召開首屆年會后,十余年間未開展活動,影響式微,直到2004年10月才在長沙召開第二屆年會。此后,西方法律思想史的年會活動雖未中斷,但年會規模相對較小。

在科學研究方面。這一時期,外國法制史領域出現了一批精品著作,尤以何勤華教授主持的“世界各國法律發達史系列”意義重大。而西方法律思想史之研究相對平淡,代表性成果缺失。

在課程設置方面。外國法制史與中國法律思想史經歷了同樣的命運,即在1997年之前,作為基礎學科的法律史學科,其中的外國法制史,仍是法科學生的必修科目。到1997年,當時教育部確立的法學專業14門核心課程,也將外國法制史排除在外,轉而列為選修課程。

在官方考試方面。外國法制史的遭遇與中國法制史如出一轍,此處不再贅述。

(三)法律史學科走向“邊緣化”

進入新世紀后,特別是近十余年來,法律史學科雖然取得諸多成果,但終究未能改變其走向“邊緣化”的尷尬境遇。趙立行教授準確地描述了這種境遇:“法律史學科似乎是在負重中不斷前行,試圖開拓出燦爛的前路,但結果往往事與愿違,艱辛的努力換來的反而是生存空間越來越狹小,前途越來越黯淡,越來越不被人理解。”[2]趙立行:《法律史的反思——法律的歷史維度》,〔上海〕《復旦學報(社會科學版)》2019年第1期。揆諸歷史,不難發現所謂的“邊緣化”需辯證看待。隨著社會分工的細化,各類學術研究也愈發專精,法律史學本身具有極強的專業性,難免小眾化。但作為跨學科交叉研究的產物,她又擁有與相鄰學科對話的天然優勢,“危”與“機”正如一枚硬幣的兩面,法律史學如何在“邊緣化”的境遇中扭轉乾坤,重煥生機,是眾多法史學人思考的問題。

1.中國法律史

在學會活動方面。中國法律史學會的年會活動基本未中斷,每年召開一次年會。其中,2009年在長春召開的中國法律史學會成立30周年紀念大會規模空前。中國法律思想史專業委員會自1998年后的年會活動一度中斷,直到2011年在濟南再次舉行年會,停滯十余年的學術組織與學術活動才重新得以恢復。

在科學研究方面。在法律史學界同仁的努力下仍然取得了豐碩成果。代表性的如2009年出版曾憲義總主編的《百年回眸:法律史研究在中國》(4卷本),展示了近代以來法律史學科發展的全貌;2011年又出版曾憲義教授總主編的《中國傳統法律文化研究》(10卷本),系統介紹了中國傳統法律文化。這一時期,中國法律思想史領域的大部分研究成果,對“本源”問題之研究比較深入,但在“價值”或“意義”層面上的研究稍顯不足,難以發揮其在中國法治建設過程中的社會價值與現實意義。

在課程設置方面。隨著時間的發展,法律史學科的地位岌岌可危,從最初不斷被排擠和壓縮,后來甚至一度出現被取消的危險。最典型的事例是,在教育部高教司編發的《普通高等學校本科專業目錄和專業介紹(2012年)》一書中,法律史學科中僅有的“中國法制史”亦被從法學核心課程的名單中取消。在法律史學界的努力下,教育部高教司才以“因編輯疏漏,法學專業核心課程沒有列全”為由保留了中國法制史核心課程的地位。

2.外國法律史

在學會活動方面,外國法制史研究會除每年定期召開學術年會外,還專門出版了“外國法制史學術研究叢書”,其內容涉及到外國法制研究的各個領域,推動了該學科的發展。這一時期,西方法律思想的學會活動一直都在繼續,但學會主要聚焦在西方法律思想方面,對中國問題關注較少。

在科學研究方面,外國法制史研究進一步拓展與深入,尤其是在外國法制通史研究上取得了較大進展,由何勤華主持的《法律文明史》是外國法制史研究領域的精品。此外,在地區與國別法制史的研究方面亦取得了一批代表性成果。

但這一時期學科發展也受到諸多條件之限制,例如:目前法律史學博士點較少,區域發展不平衡,培養高層次人才的能力有限。加之法律史學者撰文不易,發表更難,這在學界乃是不爭的事實。尤其是在法學類核心期刊上的發文量,非常能體現其“邊緣化”的趨勢[1]據相關統計,法律史學科從2009 年以來在法學類核心期刊發文比重與發文數量呈逐年下降的趨勢。在2009—2012 年,發文比重為6.32%,在整個法學學科中排第8 位;2012—2014 年,比重下降到4.97%;2015 年,下降至4.08%;2016年,下降為3.37%,在整個法學學科中排到第10位。《法制史學2016年核心科研狀況分析》,http://www.sohu.com/a/202836088_66Z101,2017年11月7日。。故中國法學會副會長張文顯教授呼吁“法學期刊研究會會員單位都來支持法律史研究,扭轉法史學邊緣化空置化問題。”處在“邊緣化”境地的法律史學科,艱難狀況可見一斑。

六、法律史學科周期性發展原因及前瞻

整體而言,中國的法律史學科經歷了百年的跌宕起伏,大體上形成了三個階段的周期性循環,即清末民國近50年、改革開放前30年與改革開放后40年。法律史學科在這三個周期中,大致都經歷了從“顯學”到“隱學”再到“絕學”或“邊緣化”的周期變化。很顯然,百年法律史學科的發展存在著明顯的規律性。

(一)法律史學科周期性循環發展之原因

學科發展的周期律緣何會發生?或曰其周期發生的深層次原因是什么?其實,早在百年前著名的法律史學家沈家本就曾精辟地指出:“夫盛衰之故,非偶然矣。清明之世,其法多平。陵夷之世,其法多頗。則法學之盛衰,與政之治忽,實息息相通。然當學之盛也,不能必致之皆盛,而當學之衰也,可決其政之必衰。”[2]沈家本:《寄簃文存》,〔北京〕商務印書館2015年版,第114-117頁。在沈家本看來,法學盛衰與國家政治存在密切關系,作為法學之基礎學科的法律史學科的發達與否,同樣依賴并受制于國家政局變化和社會變遷。此可謂一語中的。但是,沈家本在這里講到的僅僅是影響學科發展的外因,或曰外力的推動。而其內因則在于法律史學者能否順應潮流,崇實黜虛,以經邦濟國之精神,抓住契機,積極進取,促進本學科繁榮發達,長久興盛。

一方面,法律史學科之所以能成為一門“顯學”,是國家的客觀需求和法史學者的積極努力內外雙重因素交互作用的結果。清末變法修律之際,國家亟需法律人才,法律史學科能適時滿足國家的迫切需要。新中國建立初期,由于否定了“舊法”體系,新政權的法律必須在新的起點上進行創建,這就為法律史學科之發展提供了歷史機遇。改革開放初期,國家深刻認識到加強法制的重要性,法律史學科再次滿足國家的現實需要,有效解決了國家法制建設中的諸多重大理論問題。與此同時,法史學者亦密切關注國家與社會的現實問題,并積極地尋求解決之道,客觀上促進了本學科的發展。例如,清末沈家本等上下求索,貫通中西,為國家的變法修訂作出了重大貢獻。建國之初,一批法律史學者對“法律的繼承性”等理論問題的探討,實際上與法制建設的現實需要密切相關。改革開放之初,一大批法律史學者相繼投入到“法律的繼承性”“人治與法治”等重大理論問題與現實問題的探討中,造就了法律史學科的“顯學”地位。可見,在法律史學科的百年發展歷程中,每逢國家的重大歷史轉型,法律史往往能夠契合、滿足法制建設的需要,能夠關注、回應和解決國家與社會中的重大問題。

另一方面,法律史學科之所以多次經歷了從“顯學”逐漸滑向“隱學”,甚至成為“絕學”或走向“邊緣化”,乃因國家政治形勢和社會需求的變化以及法律史研究的“虛學”化傾向。就外因而言,如新中國成立之初,由于從政治上完全否定“舊法”,清末民國以來的法律史學科竟淪為“絕學”;而20世紀50年代末至70年代末,國家政治形勢的跌宕變化對法律史學科的沖擊巨大,使法律史學科從“隱學”退而成為“絕學”。個中緣由前文已有詳述,此處不再贅述。而在內因方面,當下法律史研究愈發趨向“虛學”化發展,且與注重務實的法學屬性漸行漸遠;甚至有不少法律史學者還淪陷于“史學化”還是“法學化”的爭論中[1]關于法律史學科的定位之爭,代表性的有胡永恒和魏建國等學者。參見胡永恒:《法律史研究的方向——法學化還是史學化》,〔北京〕《歷史研究》2013年第5期;魏建國:《法律史研究進路的法學化:重申與再構——兼與胡永恒先生商榷》,〔武漢〕《法學評論》2015年第6期;高仰光:《法律史學方向——向“法學化”回歸》,〔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報》2018年8月9日;舒揚:《也談法史學研究的學術定位》,〔武漢〕《法商研究》1997年第2期。難以自拔,在市場化潮流中法律史學科越來越力不從心。

其中,主張“史學化”的學者,一般認為研習法律史的隊伍主要是出身法科的學者,他們史學根底較為薄弱,研究中側重意義闡釋與邏輯演繹,往往以西法為中心,借助西法批判中法,故未來法律史學科應該走“史學化”路徑。與之相反,主張“法學化”的學者一般認為以往法律史研究過于注重史學化,法學研究方法與學術傳統存在不足,故未來法律史學科應該走“法學化”路徑。早在本世紀之交,便有學者指出了法律史學科的上述兩種相互對立的傾向。他認為:“法律史考證學家每以自己能夠判定真實的史料而自喜,有些輕視關注理論建構與意義解釋的研究路數。而重視法律史意義解釋和法律史宏觀理論的學者,也不時流露以意義解釋和理論建構而得意。”[2]徐忠明:《關于中國法律史研究的幾點省思》,〔重慶〕《現代法學》2001年第1期。這里所言的前種傾向便是指“史學化”路徑,而后種傾向則是指“法學化”路徑,兩種傾向或兩種路徑彼此對立。此外,有學者曾對上述兩種傾向做過客觀評述:“史學研究有細致入微、資料詳實的優勢,但受學科制約,不免對歷史上的法律欠缺法理方面的理解和分析。法理研究固然可以對歷史上的法律進行多視角的闡釋,但有時卻難免將自己的成見加于古人,誤讀史實,主觀性過強。”[3]曾憲義、馬小紅:《中國法律史學術研究成果之分析》,〔北京〕《法學家》2007年第1期。換言之,“史學化”與“法學化”的傾向,均有各自的優勢與不足。由此可見,法律史學科具有史學與法學的交叉性。亦正是由于這種交叉性,才使得法律史研究仍置于史學與法學“雙重邊緣”之窘境。有學者一針見血地指出:“在法學界,法律史常被認為是與現實隔膜的、沒什么用的‘冷學問’。而在史學界,不少人在心底較為輕視法律史,認為它是一門幼稚的學科,史料薄弱,且與其他史學學科對話少。”[4]胡永恒:《法律史研究的方向——法學化還是史學化》,〔北京〕《歷史研究》2013年第1期。在這種窘境下,對法律史研究的走向爭論不休,使得法律史學科之定位更顯尷尬。

當然,無論是“法學化”,抑或“史學化”,均是法律史學者對本學科歸屬的反思,其目的在于如何擺脫法律史的“低谷”或“邊緣化”窘境,使法律史學科再次回到往日輝煌的“顯學”時期。我們認為,關于法律史“法學化”或“史學化”的反思或爭論,實質上也是法律史學科發展周期律過程中的內在環節。

(二)法律史學科未來機遇之把握

誠然,如某些學者所言:“學科的發展自有其規律,是盛是衰,是發展是枯萎,不以人們的想法或討論為轉移。”[1]馬小紅:《關于法律史學科發展的一點想法》,張中秋編《法律史學科發展國際學術研討會文集》,〔北京〕中國政法大學出版社2006年版,第76-86頁。但學科的有效發展,離不開對學科自身發展規律的準確把握。探索與認識規律,目的在于利用規律。縱觀法律史學科的百年發展歷程,法律史的快速發展,走向興盛之態,必然需要立足并契合國家與社會的發展需求,同時法律史學者要緊密關注現實,探討現實問題的解決之道。新時代國家治理體系的亟待完善和國家領導人的高度重視,無疑是法律史學科發展的重大機遇。法律史學科的發展必須因勢利導,順勢而為,這里所謂的“勢”,就是中國的政治、經濟、社會、文化等情勢。我們正處在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轉型時期,這正是法律史學科發展的重要時代關頭,法律史學人必須牢牢把握機遇,實現法律史學科未來的大發展與大繁榮。

一方面,法律史學科必須緊密契合國家發展之需要,為法治建設與國家治理提供智力支持。2017年1月25日,中共中央、國務院印發了《關于實施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傳承發展工程的意見》,明確了優秀傳統文化在國家治理中的重要作用。2017年5月4日,習近平總書記在考察中國政法大學時指出:“我國法學基礎研究薄弱,表現之一就是對博大精深的中華法治文明和法治文化傳統研究不夠、挖掘不夠,這是法學研究最突出的短板。”事實上,法律史學科在未來構建中國自己的法學體系、堅定中國法治道路的理論自信、鞏固中國特色社會主義事業中發揮著至關重要的作用。如同張文顯教授所言:“法律史,特別是中國法律史研究,是構建新時代中國特色法學體系、提振中國法學學科體系、學術體系、話語體系的民族精神、民族品格的基礎性工作,是弘揚優秀法治文化、確立和鞏固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法治的理論自信、文化自信的前提性工作,意義非常重大。”[2]張文顯:《要充分認識法學期刊研究會的地位和責任》,〔北京〕《法制日報》2019年8月21日。所以,整個法律史學科要站在法治建設的高度,科學地總結傳統法治的歷史經驗,為完善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學科體系、學術體系、法治體系而服務。

另一方面,法律史學者應當關注與回應現實問題,為法治建設與國家治理提供有效方案。這需要法律史學者對傳統法律的具體內容、發展演變等方面進行透徹研究,厘清傳統法律的內在價值,并實現傳統法律的創造性轉化與創新性發展。在此過程中,法律史學者離不開對現實問題的關照,只有立足現實問題,求索歷史經驗,提供有效方案,才有可能最大限度地發揮法律史學科的社會價值與現實意義。在關注現實問題,發揮社會價值方面,法律史學科不乏范例。例如,張晉藩教授曾三次應邀為中共中央書記處和全國人大常委會講授法律課,1986年應邀為中共中央書記處和全國人大常委會講授題為“談談中國法制史的借鑒問題”的講座。1995年和1998年,又先后兩次應邀為全國人大常委會講授題為“中國法律的傳統與近代化開端”和“中華法治文明的世界地位”的講座。2016年12月9日,朱勇教授就“我國歷史上的法治和德治”為中共中央政治局進行講解。四次講座各不相同,但其主線均是為當前的法治建設提供歷史鏡鑒。所以,法律史學者的研究,應當“在轉化、發展傳統法律的基礎上,貫通古今法律體系,用傳統法律智慧為當代法治國家的建設提供歷史參照坐標”[3]張生:《新中國法律史學研究70年——傳統法律的傳承與發展》,〔成都〕《四川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19年第5期。,也即所謂的“借歷史之光洞見現實問題”[4]尤陳俊:《“新法律史”如何可能——美國的中國法律史研究新動向及其啟示》,〔廣州〕《開放時代》2008年第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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