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譯 傳植

《突破》一片中的吉姆·艾利森
一部新紀錄片聚焦于癌癥治療領域非凡突破背后這位諾貝爾獎得主、熱愛口琴的科學家。
吉姆·艾利森(James "Jim" Allison)并不那么符合勤奮好學、沉默寡言的典型科學家:他蓄著濃密的胡子,留著長發(fā),沙啞的嗓音中帶著德克薩斯口音,曾經同威利·尼爾森(Willie Nelson)同臺演奏口琴。這樣的艾利森看起來更像是感恩而死樂隊(Grateful Dead)的老粉絲而不是癌癥治療研究領域的革新者。
這位熱愛音樂的科學家七十有一,探求著癌癥研究領域的變革,或者可以看作是了解尖端醫(yī)學領域的一面不典型透鏡。這位享譽全球的研究者從本質上改變了癌癥治療的軌道——導演比爾·哈尼(Bill Haney)在新紀錄片《吉姆·艾利森:突破》(Jim Allison:Breakthrough)中追溯了艾利森的德克薩斯鄉(xiāng)村童年,以及因癌癥失去親人為他帶來的創(chuàng)傷,直到2018年同日本科學家本庶佑(Tasuku Honjo)共同獲得諾貝爾醫(yī)學獎。
《突破》一片主要涉及兩方面內容:一方面用淺顯易懂的語言解釋了艾利森在相當有前景的癌癥研究領域取得的成果有多大的意義;另一方面則是一位叛逆的德州人的自傳,他一反學界的共識(在高中時則是神創(chuàng)論的課程),花費了數十載耕耘于曾被認為只是美好愿景的治療方法——激活自身機體的免疫系統(tǒng)來抗擊癌細胞。
癌癥已經存在了數千年——古埃及莎草紙記載了移除乳房腫瘤的技術。而手術曾是治療癌癥的唯一方法,直到20世紀初期科學家們開始嘗試放射療法;癌癥的現(xiàn)代標準療法——化學療法則出現(xiàn)于20世紀50年代,利用有毒化學物的組合,殺滅癌細胞,但同時也損傷了部分的健康細胞。這三種傳統(tǒng)療法依靠外源介質殺傷癌細胞;而艾利森的突破則證實了機體自身免疫系統(tǒng)潛力可期,盡管癌細胞通過適應的手段逃逸了自身免疫,但機體還是有能力抗擊癌細胞的。
或許醫(yī)學的圣杯——“治愈癌癥”——這一說法并不那么準確,癌癥的種類繁多,其中存在大量的基因突變種類,而解決方法卻接近空白。那么艾利森操縱免疫系統(tǒng)抗擊癌癥就成為一種典范式的觀念轉變,或將發(fā)展為一種副作用更小而療效更好的療法。艾利森取得的這一成果在諾貝爾獎宣布前就吸引了哈尼,巧的是,影片在諾貝爾獎宣布前一天結束了拍攝。
“這個國家現(xiàn)在表現(xiàn)出分裂的勢頭,因此我在尋找團結的故事,希望人們通過它思考我們如何一同面對、解決一個個大問題,而不是一味地創(chuàng)造出一個對立面,并將其妖魔化,”哈尼告訴《衛(wèi)報》記者,“不存在什么癌癥前的狀態(tài),我們都在對抗‘癌癥’。”

艾利森同伍迪·哈里森(左)合影
哈尼說:“當社會聚焦于華盛頓的陰暗面時,希望人們還能察覺到科學實驗室外的世界里還有一些美好的事情?!?/p>
哈尼的電影由德州人伍迪·哈里森(Woody Harrelson)旁白(據哈尼說,他“十分慷慨而給力,同他合作很快樂”),從艾利森在德克薩斯州埃利斯的童年,11歲時母親因癌癥去世;到他經年累月的研究,終于突破了醫(yī)學知識的邊界。艾利森決心研究免疫系統(tǒng)抗擊癌細胞的潛能,而這一想法據片中的說法,則常常被人懷疑為是一個空想而不可能被實現(xiàn)。
“人們一遍遍地告訴我這不會成功,”艾利森告訴《衛(wèi)報》記者,“如果我再花時間精力,就只是在浪費?!惫岬碾娪爸v述了艾利森和他的團隊從加州大學伯克利分校,到紐約斯隆·凱瑟琳癌癥研究所,再到如今休斯敦的美國安德森癌癥研究中心的努力并非白費。艾利森與團隊——研究者以及富有利他精神的藥企管理者們,逆行于已然建立的治療方法,花費了大量的時間與金錢,用了將近20年讓他們第一個免疫療法藥物伊匹單抗(ipilimumab,IPI)成為主流,成為晚期黑色素瘤患者的救星。
在伊匹單抗上市前,診斷為晚期黑色素瘤基本上同死刑畫等號;艾利森在20世紀90年代中期開始開發(fā)這一藥物時,該疾病的中位生存期是7個月。沙朗·貝爾文(Sharon Belvin)參演了電影,并以第一人稱見證了艾利森的成就。她在23歲時被診斷為轉移性黑色素瘤;甚至在第一輪化療的幾天后匆匆舉行了婚禮。貝爾文面對這一最終診斷,以及幾輪失敗的化療,參加了伊匹單抗第一期的臨床試驗;現(xiàn)在幾十年過去了,貝爾文已經是兩個孩子的母親,仍然保持著無癌狀態(tài)。她對艾利森的感激溢于言表,她在影片中說:“真的無法表達我的感激?!?/p>
哈尼編織著貝爾文幸存的故事,而同艾利森致力于開發(fā)IPI的時間精力相比,這個故事也是短暫的。片中極為感人的一個鏡頭,家庭錄像帶記錄了艾利森的兒子從蹣跚學步的小嬰兒成長為老成的少年;而同一時期,艾利森實驗室在開發(fā)將成為IPI基礎的特定抗體上幾乎一無所獲?!坝捌锉憩F(xiàn)的是我做出了很大的個人犧牲,”艾利森說,“但我當時認為只是在做些本分的事情。不過這樣回顧過去,我發(fā)現(xiàn)這些確實都是代價?!?/p>
醫(yī)學研究的時間線里常有冰河期的出現(xiàn),影片中的一個注腳提到,我們剛剛翻開腫瘤免疫治療的最初幾章。但影片也重新回顧了最開始的問題“這一療法能否實現(xiàn)”,并給出了答案:伊匹單抗和它的后繼腫瘤免疫治療藥物確實在全世界范圍內治療了成千上萬的癌癥患者——甚至包括艾利森自己,他曾三次面對癌癥。(他的哥哥死于癌癥,影片認為又一個家庭創(chuàng)傷可能是艾利森不懈努力進行研究的動機。)現(xiàn)如今,IPI已經不再是一種試驗藥物,意味著全世界的醫(yī)生能夠開出它的處方,同時也進入了醫(yī)療保險。這時,腫瘤免疫治療的下一章提出了新的疑問:如何優(yōu)化這一療法,提高效率,并適用于多種癌癥。
哈尼將“腫瘤免疫治療第一章”的成功歸功于艾利森“破除因襲思想的創(chuàng)新”,以及他“不懈努力、堅韌不拔的精神”。哈尼說,艾利森的故事還有一個更重要的視角,那就是“如何解決大問題”。故事提醒我們,在這個世界上,人類總會遇到挑戰(zhàn)。在面對氣候變化難題、收入不平等以及移民難題時,我們不應悲觀,我們應該以不變應萬變——團結在優(yōu)秀的領導者周圍,實現(xiàn)我們的共同目標。
哈尼說:“歸根到底,我希望人們能被吉姆的故事鼓舞,認識到在這個科學昌明的世界,如果我們能用正確的方式,利用想象力和生命的喜悅共同面對,那么任何挑戰(zhàn)都不足掛齒?!?/p>
而艾利森自己的看法顯得更加樸素:“我希望人們看了這部影片,能夠發(fā)現(xiàn)這正是自己想做的事情。如果平衡好了科學研究與享受生活,就能夠在享受科學研究的同時讓這個世界變得更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