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整理書柜,偶然看見一本厚厚的泛黃的工作筆記本。
信手翻來,工整而又略顯稚嫩的文字記錄了我上個世紀末的一段工作過往。看著筆記,突然一段文字進入我眼簾:“1999年7月24日,晴。枧溪村邵某來反映:同組余某盜了他家樹。據邵某說,昨天看到余某運下山一板車樹,有一根像是他多年前標記過的界址樹,應該是他家的。而且他也上山核實了,兩家山場間界址樹確實被砍了,界址也被毀了。明天我得去現場看看……”
我至今還記得,這起糾紛很有代表性。看山場那天,天氣特別熱,作為調解員的我和雙方當事人、林業站工作人員、村干部翻了好幾座山才到達爭議山場。顧不得已經渾身汗透,我們立即展開了調查工作,發現該山場確實有一些樹被砍了,但不能確定是不是界址樹。
看到我們一籌莫展,又看著滿山的樹,余某一口咬定他砍的就是自己90年代初栽的樹,沒有砍過界。邵某一聽,顯得很著急,認為余某昧了良心,雙方為此發生了激烈爭吵。忽然,我眼睛一亮,想起樹木是有記憶的,那就是樹的年輪。既然界址樹和補栽樹相隔八九年,樹木年輪肯定是不同的。于是我讓邵某、余某再次作筆錄,確定雙方補栽樹和栽下界址樹的時間,經雙方簽字后,我才將自己想法和盤托出。經核實年輪,最終確定余某確實將界址樹砍掉了,而且砍過了界。為此,我們就在山上重新為兩家進行了山場構圖,制作了調解協議。當然,余某所砍的樹也還給了邵某,并接受了林業部門的處罰。
事后,我在筆記本上記下了這么一段:糾紛調解,第一要學會講感情,要主動向群眾招呼一聲,拍一下肩,到院子里坐一坐。只有日常與群眾熟識了,一旦發生糾紛,就能很快說上話,勸和也快。第二,法律知識要熟悉,依法調解是根本,要多與法院、公安同志們探討一些案例,畢竟熟悉的病灶多,看病才能快。第三,要鼓勵村里老人參與我們的工作,年輕人之間發生糾紛時,往往血氣方剛,不聽勸、易激化,讓村里老人參與進來,老人罵一句比我們說半天都管用。第四,要多動腦,糾紛調解雖都是雞毛蒜皮小事,但處理不好會釀成大事,要多了解雙方經歷、多動腦子想辦法,才能開對鎖、處理好……
看著、翻著,我的心情久久難以平靜。轉眼間,這本筆記本已保存了18年,而我也快奔50了。
這些年,我們這里的調解工作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調解組織已經建到村,網格信息員已建到組。群眾遇到糾紛再也無需跑幾十里路才能反映,或一個電話、或告知網格員一聲就能很快息紛止爭了。調解方式也很多樣,訴調對接、公調對接、裁審對接有很多。下鄉再也無需坐“11路車”了,水泥路、柏油路四通八達。
這些時光歲月,讓我體味到了這個時代變化的力量。沉思中,我重新翻到這本泛黃筆記本的第一頁,上面寫著當年我鼓勵自己的一句話:“來自農村的你,怕了嗎?只要心往中間擺,不偏不廢,應該不難!”這句話可能文理不通,但它卻一直激勵著我,在此后的工作中不管面臨多少困難,我都能勇敢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