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國智能投顧的法律風險與監管建議

●李俊如 段廣琛

一、智能投顧的定義

智能投顧是指金融業應用人工智能技術而產生的以智能算法代替人工服務的新型投資顧問。美國將智能投顧列入《投資顧問法》的調整范圍內，將其定義為投資顧問；澳大利亞將智能投顧列入ASIC（證券和投資委員會）的監管范圍內，將其定義為金融領域類服務。智能投顧涉及到投資顧問、資產管理等多方面業務，而我國對智能投顧的定義尚未統一，且相比于西方發達國家，我國智能投顧的發展相對較晚，智能投顧產品類型和數量相對較少，智能投顧業務正處于萌芽發展階段，需要完善的法律監管助其長穩發展。

二、智能投顧的發展優勢

（一）個性化服務

智能投顧可根據每位客戶的投資需求、資產情況和接受風險能力，結合市場風險情況，依靠大數據支撐，為客戶制定個性化的投資理財方案。相較于受限于投資顧問理財水平的傳統一對一式人工服務，智能投顧可根據大數據為客戶提供最優投資理財方案，從而使客戶在可控風險內獲得最大收益。

（二）投資普惠化

我國金融市場不斷發展，金融產品種類數量繁多，而傳統投資顧問服務成本高、服務程序繁瑣、投資金額較高、各機構水平參差不齊，使普通投資者學習成本昂貴。在中國金融市場，中小投資者占絕對主導地位，但對于普通投資者的投資顧問服務卻相對稀缺。智能投顧在為投資者提供服務時，只需要較少或完全不需要人工服務，成本費用低，并依靠其網絡平臺和信息化手段，將投資門檻大幅度降低，普通投資者也可享受到專業化的金融服務，擴大投資顧問的受眾范圍，促進我國金融市場的可持續發展，踐行普惠金融發展理念。

（三）理性投資操作

智能投顧系統依其大數據支撐和智能學習模式，理性分析市場的數據指標和因素，為客戶提供理性的資產組合。相較于傳統投資顧問，可以避免人工服務可能存在的行為偏差或人為判斷失誤，通過對客戶的深度調查分析，對客戶提供理性的投資建議，實現風險的最小化。

（四）助于培養正確投資理念

我國金融市場的大部分群體為中小投資者，其投資技術水平較低，依靠所謂專家學者分析和網絡流傳信息在金融市場“快進快出”，很少考慮資金的規劃、市場波動性等特征，產生“羊群效應”，不利于我國金融市場的穩定發展。智能投顧因其低成本優勢，可面向中小投資者提供專業金融服務，培養中小投資者的金融風險意識和理性投資意識，使投資者形成正確的投資理念。

三、智能投顧的法律風險

（一）智能投顧的法律界定不明晰

目前，我國對智能投顧尚未明確的法律界定。目前與之相近的概念“薦股軟件”，被界定為為投資者提供咨詢服務的軟件產品或工具設備。事實上，在美國、澳大利亞等國家，智能投顧不僅提供金融咨詢服務，還涵蓋資產管理業務，由此可見“薦股軟件”的界定范圍明顯窄于美國等國家。智能投顧法律界定不明晰，不利于明確各方的權利義務關系、保護各方合法權益，更不利于我國智能投顧的廣泛發展和全面監管。

由于智能投顧的金融咨詢業務與資產管理業務分受不同法律規范調整，很難存在統一的監管標準規制智能投顧平臺，從而引發一系列智能投顧平臺違規行為。

（二）智能投顧準入門檻較高、法律允許業務范圍有限

根據我國《證券法》第143 條的規定，證券公司辦理經紀業務，不得接受客戶的全權委托而決定證券買賣、選擇證券種類、決定買賣數量或者買賣價格。即證券公司不得代理客戶進行資產管理類業務。《證券投資顧問業務暫行規定》第12 條也規定證券投資顧問不得代客戶作出投資決策。在我國法律允許范圍內，智能投顧僅可對客戶提供投資建議，由客戶親自進行金融交易買賣，智能投顧平臺不可代客決策，使得智能投顧平臺難以繼續后續流程，只可提供薦股等初級服務。相較于美國等國家，我國智能投顧業務范圍在法律允許范圍內大幅度縮小，貽誤智能投顧業務的開展。

為順應智能投顧的發展要求，《關于規范金融機構資產管理業務的指導意見》規定了智能投顧機構需獲得相應牌照才可從事資產管理類業務。但現實中，證券投資咨詢牌照存量有限、監管收緊，申請牌照的機構需要滿足較高的門檻條件，因此相當一部分互聯網智能投顧公司無證經營，不能保證其業務的合法性。我國智能投顧機構水平良莠不齊，魚龍混雜，產生了較大的監管空白，增大了智能投顧糾紛產生時責任主體認定的難度，也為投資業務帶來極大的法律風險。

（三）分業監管與智能投顧業務不匹配

智能投顧采取集投資顧問業務與資產管理業務于一體的業務模式，投資標的涵蓋如股票、基金、債券等多種金融產品，在實踐中的業務范圍很難界定。我國目前資產管理行業實行分業經營、分業監管的模式，在此背景下，智能投顧兩大業務被完全割裂，產生監管空白、重復監管等問題。并且，在分業經營模式下，我國的智能投顧平臺無法集中管理多個賬戶，使投資配置效率較低。

（四）智能投顧算法存在潛在風險

智能投顧的主要載體為在線智能投顧算法，而智能投顧算法因其核心性、機密性和可競爭性而被智能投顧機構嚴格保護，無法向社會公眾披露或被法律監管，可能導致違法行為發生。首先，智能投顧的算法可能存在重大缺陷，導致投資者資產受損，產生較大風險；其次，智能投顧的算法可能被平臺惡意篡改而不被社會公眾所知，給暗中輸送利益、惡意引導投資者、欺詐用戶等問題有可乘之機，侵害投資者知情權等合法權益；再者，智能投顧算法的模式化從而使投資者選擇存在趨同性，即諸多賬戶雖然在法律上各自獨立、毫無關聯，但在實際操作中可能產生“一致行動人”現象，從而帶來交易風險。對于監管機構而言，智能投顧涉及金融學、法學、數學等多方面的專業知識，具有很高的技術壁壘，其虛擬性的特點使得市場風險更加隱蔽。而掌握專業知識的人才稀缺，因此針對智能投顧進行科學、合理的監管仍存在一定難度。

（五）智能投顧客戶刻畫不夠準確

目前多數智能投顧平臺采用調查問卷的形式了解客戶的收入、資產、負債情況等，問卷問題模式化、簡單化，不能準確分析客戶財務風險特征，很難真正為客戶提供精準個性化服務。相較于傳統投資顧問，智能投顧很難做到深度挖掘客戶需求，達到定制化服務的要求。其次，智能投顧在我國普及度較低，還未建立客戶大數據體系，使智能投顧算法模式化。再者，智能投顧以網絡平臺為載體，對客戶情況分析和投資建議簡便迅捷，但缺乏互動性，使投資者的需求不能很好得到滿足。

四、智能投顧的監管建議

（一）構建完善的智能投顧市場準入監管體系

目前我國在法律層面割裂投資顧問業務與資產管理業務，使智能投顧業務發展受到制約。美國、加拿大、澳大利亞、日本等國家沒有完全將兩類業完全分離，而是采取階梯式允許投資機構為客戶提供全權委托交易服務的方式。隨著市場經濟的深入發展，投資顧問業務與資產管理業務融合的趨勢與呼聲日漸增強，根據美國等國家的發展經驗，為促進智能投顧行業進一步發展，以資產配置的專業性以及智能投顧的發展優勢的角度，應適當擴大智能投顧平臺的業務范圍，使全權委托交易達到合法化，更好地滿足客戶對資產配置多樣化、專業化的需求。其次，對智能投顧機構采取牌照式監管模式，在進行市場準入審查時，注意審查其算法的合法性、合理性和邏輯性，以及智能投顧機構及用戶的權利和義務等方面的問題，但并不意味著合規無門。

（二）加強對智能投顧機構的監管力度

我國證券業監管的發展仍處于初級階段，對智能投顧等新興產業的監管尚需進一步建立。根據美國等國家的發展經驗，可采取分層管理體系的方式，即采取主營業地管轄為主，超過一定資產的機構需在國家層面予以監管為輔的模式。其次，應堅持“過程監管”理念，避免出現類似P2P 業務發生的風險事件，對智能投顧機構的固定場所、注冊資本、工作人員從業經驗等監管應進一步加大力度。作為監管者，應加強對數字技術的培訓和學習，制定合理的監管體系。

（三）細化智能投顧機構信息披露標準

智能投顧機構信息披露可分為對智能投顧算法的披露和對機構業務信息的披露。其一，智能投顧算法的主要邏輯及數據應向其監管部門進行備案，監管部門對其算法負有保密義務，當對算法進行重大修改時，應進行變更備案。從而達到使智能投顧不在“黑箱”中運行的效果，避免“群羊效應”的產生，減輕金融市場動蕩。其二，智能投顧機構應為其客戶提供全面準確的信息。監管部門應盡快細化智能投顧機構信息披露標準，明確信息披露的范圍、程度和責任等規則。智能投顧機構需要向公眾公布其組織機構、經營狀況、業務范圍等信息，對客戶可能面對的風險進行及時顯著的提示，使投資人及時了解到投資操作過程及盈虧情況。

（四）建立并維持投資者保護機制

智能投顧的客戶群體多為中小投資者，其對于智能投顧風險的了解程度不高、應對風險意識較弱。因此，監管部門應建立相應的投資者保護機制并予以維持，在投資者接受智能投顧服務前，引導其充分了解智能投顧的業務方式及風險情況，避免出現投資者被惡意引導投資等問題，引起不必要的糾紛。并且，監管部門還可階梯式建立智能投顧用戶準入門檻，最大化保護投資者權益。此外，智能投顧機構應及時應對安全威脅，建立備份系統和恢復方案為客戶提供持續服務，保護投資者數據隱私和個人信息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