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 《五號屠場》是美國作家庫爾特·馮內古特的代表作之一。某種學說或者學派出現時,其實質上的確立和發展是不可能離開接受了它們影響的實踐者的實踐而存在。《五號屠場》中應用到了大量后現代主義技法,而歷史編纂元小說是后現代主義面對自身的消亡開辟的一片新天地。接下來,本文主要通過找出《五號屠場》作為歷史編纂元小說和與早期后現代主義中的現代性的區別來看其對歷史編纂元小說的探索,揭示其對后現代主義發展的推動。
關鍵詞:歷史編纂元小說 現代性 后現代主義 發展
一、歷史編纂元小說
“歷史編纂元小說”的概念最早是由加拿大文學理論家林達·哈琴提出,即那些眾所周知的流行的小說,它們具有鮮明的自我反映的特征,同時又悖論式地宣稱擁有歷史事件和真實的人物。簡單說,歷史編纂元小說簡單來說可以分為歷史編纂和元小說。
(一) 元小說 《五號屠場》 描寫的歷史背景正是第二次世界大戰,這樣的動蕩對全世界的人特別是西方世界人們的價值觀都有重大影響。在小說領域,便也興起了一種充滿自我指涉性質的敘事文學,稱之為“元小說”,也被稱為“后現代主義理論小說”。
如英國文藝理論家戴維·洛奇所說:“‘元小說是有關小說的小說,是關注小說的虛構身份及其創作過程的小說。”元小說關心作者本人是怎樣寫這部小說的,作者交代創作小說的相關過程,作者時時刻刻使自己的讀者意識到作品是虛構的。《五號屠場》正是一部元小說,最明顯的一點是作者對于自己的小說如何創作的操作痕跡非常明顯。在第一章中,作者在和自己的老友討論將要創作的書時,清楚地說出自己的創作流程和全書高潮在哪個部分,并點出了副標題《兒童圣戰》。這些敘述都是作者本人在現實中的一些思路,并使這種敘述成為小說整體的一部分,這種敘述就是“元敘述”,而具有這種元敘述因素的《五號屠場》就是一部元小說。
同時在書中有許多部分在不斷地重復,這樣的部分是很刻意的。特點最突出的文段重復主要有兩個。第一個是《五號屠場》中“事情就是這樣”的一百零三次重復。文本中“事情就是這樣”(so it goes)出現的次數是一百零三次,情景基本都是與死亡相關的消極悲觀的場景。短短兩百多頁的小說里細密地扎入了一百零三根令人痛苦的毒針。在疼痛之后用一句“事情就是這樣”來強迫自己撫平悲傷。第二個是“嘰—啁—嘰”的三次重復。第二十四頁的“嘰—啁—嘰”是在戰爭中的重復。那么鳥兒在說些什么?關于大屠殺所有能說的也只是“嘰—啁—嘰”。第一百二十六頁的“嘰—啁—嘰”是在戰后老兵醫院中的重復。外面鳥雀啁啾“嘰—啁—嘰?”在文本的最后也是一句“嘰—啁—嘰”。鳥雀之語本就是毫無意義的,而在本書中,這種鳥雀之語的重復更像是以極度輕松和容易令人忽視的方式展開對人類世界冷肅的嘲諷:你所做的一切是沒有意義的,難道會有嗎?一切只是一句:“嘰—啁—嘰”。
從以上兩個重復文本的例子可以看出,即使是文學作品本身就是設計而成的,但這也是很明顯的設計,并且也在書中經常提醒自己的讀者作者的存在。
(二) 歷史編纂的角度 小說家也開始重新關注史學、哲學在文學中的意義,對已有定義的歷史事件重新進行闡釋。《五號屠場》無疑是涉及歷史事件,主要是涉及兩個方面:一個是具體描繪的歷史事件,即第二次世界大戰;另一個是指第二次世界大戰中對應的更早時期的兒童十字軍東征。這些戰爭在現實世界里都是確實發生過的。同時,雖然《五號屠場》中對第二次世界大戰的描述是凌亂的,但將各個部分對第二次世界大戰的描述組合起來看的話,無論在時間上還是在發生的具體事情上,仍然是符合現實的。但馮內古特在《五號屠場》當中的描述是非常自我的,從本人在戰爭中的體驗出發批判戰爭而并非是從官方的角度單純地進行贊揚。可以看出,是以一種滑稽冷漠的喜劇方式來進行對第二次世界大戰的詭異描繪和對兒童十字軍東征的冷嘲。
從歷史編纂和元小說角度來說,《五號屠場》很明顯是一本歷史編纂元小說,這就體現出《五號屠場》在對后現代主義的技法不斷嘗試之后,從歷史編纂元小說的角度進行了對后現代主義發展的再一次推動。
二、《五號屠場》歷史編纂元小說中的現代性
歷史編纂元小說中的現代性相比早期的后現代主義的主要特征是表達的意義相當明確。
(一)《 五號屠場》 中描寫的黑色幽默意義 文章中多次插入了各種各樣的打油詩,這些詩像涂滿油彩一樣的小丑給人帶來了滑稽的恐怖。比如說在第三、四、八和十四頁出現的有關“揚·揚遜”,都在不斷地暗示生活就是一個循環往復的怪圈,所有人都是可笑毫無意義的存在。另外在《五號屠場》 中的篇首題詞:牛群哞哞叫 圣嬰驚醒了,小主啊耶穌 不哭也不鬧。這正是在與《五號屠場》 的描述對比中凸顯了作者對宗教的諷刺。作者正是以插入詩歌的方式為全書增添了黑色幽默的色彩。
同時,奇妙的比喻加深了黑色幽默的效果。比如說以下兩個例子:吐出的唾沫擊中羅蘭·韋利的肩膀,給他掛上一條鼻涕、黑香腸、煙葉汁和德國烈酒混合而成的綬帶;比利將在戰俘營廁所旁的黑色焦油氈墻和上面的文字分別比喻和想象成一張簾子和浪漫的文字,但實際上卻是一句機械冷漠的話:請保持廁所清潔。另外,相同的意象不斷將凝聚的不祥意義帶給讀者,比如玫瑰花和芥子氣組合而成的死亡之氣。在比利清理德累斯頓的尸體時聞到了,甚至在戰后被綁架到特拉法瑪多星球時也聞到以及再次拜訪老朋友時也聞到了這種味道。即使已經獲得國家的和平,但是戰爭對人的影響從未逝去。從這一點也可以看出,作者通過描繪罪惡的現實來點出希望可以珍惜有過的幸福時刻的明確意圖。
(二)意識流的時間觀效果 《五號屠場》中有多種對時間的利用,最突出的描寫就是比利的時間,主要有以下四種:第一,在現實生活中的時間;第二,地球人在特拉法瑪多星的時間;第三,比利在地球上的時間紊亂癥;第四,比利在地球上和特拉法瑪多星之間的時間紊亂癥。可以說,比利的時間觀受到了多種時間觀的影響。首先是地球人的時間觀,再從伊麗加·奧斯特洛夫斯基的《分期支付死亡》 到特拉法瑪多人的時間觀。幾個時間段交織:戰爭時間、戰后時間、在特拉法瑪多的時間、回憶時間和現狀時間,這些構成了《五號屠場》時間流的復雜性。
同時,《五號屠場》 中的時間流描寫很復雜的另一原因是因為它既包含了時間跳動又包含了空間跳動。馮內古特在對時間流的描寫和比利的時間紊亂癥的描寫以外,又通過科幻描寫提供了空間的跳動。在書的后半部分,有一個細節:比利在書店買基爾戈·特勞特的書《大顯示屏》時看到了其他雜志上蒙塔娜死亡失蹤的消息。很明顯,作家對蒙塔娜的時間與比利的時間判斷是完全不同的。因為蒙塔娜的時間無論是在特拉法瑪多星還是在地球上之間的差距并不會太大。而比利在特拉法瑪多星時,時間短暫地使他的親人完全沒有意識到比利的離開。這說明特拉法瑪多星的一切都不存在,一切都是比利腦中的錯覺。這就凸顯了《五號屠場》中時間描寫的復雜性。
馮內古特本人并非是想要求我們去學習特拉法瑪多人的時間觀和世界觀。文本中有一個有關于性別的細節,比利堅定地認為地球上只有兩種性別,而特拉法瑪多人從四維的世界觀中提出應該有七種。即使比利在很長的一個時間段內都生活在特拉法瑪多星,但比利一直沒有放棄地球人的世界觀。我們確實不斷地受到傷害和希望得到其他成熟完美思想的救贖,但我們確實最終意識到自己的本質,并會回歸到自己熱愛的世界里。很明顯,馮內古特也是這么想的,因為他將一切時間流的交織歸結于比利患有精神分裂癥的時間紊亂癥狀。哲學家奧古斯丁則說:“過去事物的現在便是記憶, 現在事物的現在便是直接感覺, 將來事物的現在便是期望。在時間的三維里,珍惜你所珍惜的令人快樂和感動的瞬間,就很好了。
(三) 《五號屠場》中反宗教的現代性 對宗教諷刺的一點體現在《五號屠場》 的篇首題詞:“牛群哞哞叫 圣嬰驚醒了,小主啊耶穌 不哭也不鬧。”可以說,這是一種高級諷刺,從這句話出現的語境可以看出比利的淚水,在戰爭中比利唯一哭泣的一次是出現在德雷斯頓轟炸后看到受傷的牲口時。筆者認為比利看到的并不僅僅是一匹馬,看到的更多的是同樣在戰爭中受到傷害的自己。同樣的傷痕累累,同樣的因被他人強行驅使而滿身傷痛。而圣嬰卻不哭也不鬧,這正說明了圣嬰并不像普通人一樣,圣嬰是這天下最高統治者的兒子,普通人的痛苦圣嬰并不能感受。也可以說,宗教并不會拯救這個世界,這是對宗教的極大諷刺。
三、總結
《五號屠場》作為一本后現代主義的著作,是一部歷史編纂元小說。同時,本文通過分析馮內古特在其中使用的大量的后現代主義實驗技法的現代性效果與早期后現代主義的現代性的區別,比如說黑色幽默和意識流以及通過黑色幽默展現的《五號屠場》中的宗教原型及其反宗教的現代性和對宗教的諷刺。同時通過歷史編纂元小說的創作方式為后現代主義的發展困境進行了突破,具有重要意義。
參考文獻:
[1] 劉璐.后現代主義歷史編纂元小說中的史學性敘事[J].貴州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1,29(6).
[2] 楊春.歷史編纂元小說——后現代主義小說新方向?[J].山西師大學報(社會科學版),2006,33(3).
[3] 庫爾特·馮內古特.五號屠場[M].虞建華譯. 南京:譯林出版社,2008.
作 者: 郭雨欣,鄭州大學文學院漢語言文學專業2017級本科生,研究方向:漢語言文學。
編 輯:康慧 E-mail: kanghuixx@s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