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選擇愛

謝櫻

熱烈的盛夏才剛剛開始，媽媽的婚姻就結(jié)束了。

和大部分失敗的婚姻一樣，爸爸不愛我的媽媽了。媽媽從來沒有告訴我原因，就像瞞著一個認識字的孩子，強言這不是零食。

可我是見過那個阿姨的，我十幾年的是非觀很清楚地告訴我，是爸爸錯了。

爸爸的態(tài)度很明確，說：“離婚吧，對大家都好。”

媽媽一直在哭，但從來沒有提過我和妹妹，也許她覺得即使用我和妹妹留下爸爸，他的靈魂和心也不會在我們身邊。

“你真的不愛我了？”

爸爸拖著巨大的行李箱，關(guān)門的時候回頭看了眼我和妹妹的房間，嚇得我趕緊躲在門后。他沉默了很久，說：“明天上午我在民政局等你。”

第二天中午，我和妹妹吃的是泡面，平時他們都不準我們吃。妹妹很開心，說：“吃完刷牙，不然會被爸爸發(fā)現(xiàn)的喲！”

我一口面在嘴里含了很久才艱難咽下，刺從咽喉劃過食管，扎進心里：“爸爸不會發(fā)現(xiàn)的。”

下午媽媽裹了一身風塵回來，眼中纏繞著絲綢般的紅線。

妹妹問：“爸爸呢？”

媽媽的肩頭劇烈起伏了一下：“他會回來的。”即使婚姻死了，媽媽的愛也沒有死掉。

我分不清這個回答是給妹妹的，還是給她自己的。算是安慰，還是算預言。

之后的三年，我的家長會都是媽媽去，妹妹的是爸爸去。

媽媽從沒抱怨過爸爸，甚至那個阿姨。她體面地出現(xiàn)在所有場合，照顧好我和妹妹。不阻止我們和爸爸見面，禮貌而帶著尊嚴地和爸爸保持聯(lián)系。

這三年中，爸爸不斷從薰衣草洗衣液里聞到媽媽，在除夕煙花升空綻開時想到媽媽，在找不到衣服時會習慣性地喊媽媽，在天氣轉(zhuǎn)冷的時候會鬼使神差買媽媽經(jīng)常吃的感冒藥。來看我和妹妹時，他不再局限于詢問我們的學業(yè)，會突兀地問問媽媽的情況。

他開始帶我們愛吃的東西回來，主動開車載我們出去玩兒，盡最大的可能對我們好。

媽媽的眼睛里有了春天的影子，種子熬過了冬天開始重新發(fā)芽，她心里的愛從來沒有消亡。

這是我曾經(jīng)的期待，但當爸爸重新帶著行李箱站在家門口時，我第一次當著他的面哭了起來。

“怎么突然哭了？”爸爸蹲下身問我。

我不知道具體的原因，開心、難過、生氣、委屈，所有的心情冗雜在小小的心臟里，我揉著眼睛，問：“你以后還會走嗎？”

“不會了。”爸爸把我的腦袋揉進懷里，抬頭看著媽媽，“再也不走了，之前都是爸爸的錯，能不能原諒我？”

“不能。”我哭得來不及細細想答案，爸爸的身子僵硬了一瞬，我愛我的媽媽，心疼她這三年熬的苦，“可是爸爸，我依然愛你。”

媽媽相信愛，甘愿選擇等待。爸爸的愛轉(zhuǎn)移了，三年后又回到了媽媽身上。成年人的感情是很復雜的，很多事情沒有完全的對錯，理性總是輸給感性。有多少氣話，就有多少期待。有人就像書中的傳奇，一生只愛一個人，不在乎對方心里的愛是否消失，等待是她自己的倔強，沒有成敗。

很幸運他們從來沒有讓我和妹妹在他們中間選擇一個，硬要我選擇的話，我選擇愛。不管怎樣，父母都是不變的。婚姻里，親情不是最后的枷鎖，是血液里不斷的羈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