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靜瑋
摘 要:作為當代成就卓著的作家,蔣子龍積極響應時代的召喚與要求,承擔起時代所賦予的使命。他憑借對現實生活的深刻理解、對人物心靈世界的深入挖掘以及干預生活的創作態度塑造了諸多極具代表性的人物形象,揭示出特定歷史變革過程中人們真實的心理流動與精神狀態,給嚴峻多變現實中的人們以生活的勇氣與力量。
關鍵詞:蔣子龍 人物形象 時代使命 創作態度
優秀的作品離不開人物的成功塑造,文學承擔著刻畫人物的使命。人物是各種社會關系的總和,抓住了人物就掌握了呈現社會圖景的關鍵。誠如蔣子龍所言:“我相信文學的路有一千條,一人走一個樣兒。自己的路要自己去闖,去踩。”他在文學創作中憑借其獨特的創作手法,著重寫人,塑造出許多頗具代表性的人物形象,揭開了新時期現實主義文學的新篇章,唱響了新時期的社會主旋律,給人以耳目一新之感。
一、扎根生活,擁抱現實
蔣子龍置身生活的海洋,通過對現實的真切感受、深刻觀察與體悟,取材于現實生活,塑造出了既符合社會真實又突顯英雄主義力量的人物形象。
作為改革文學開山之作的《喬廠長上任記》,一經發表就引發了讀者的廣泛關注。大刀闊斧、銳意改革的喬光樸要在這篇小說中唱重頭戲,是蔣子龍花費心血最大的人物。在他看來,“搞任何一項工程都要投資,寫小說也要有‘資本,這‘資本最重要的一項就是生活積累”。他動用了自身經歷中的全部“干部檔案”,在腦子里如放電影般,把這些人都過了一遍,然后,又把他們放在一塊兒進行比較。最后,在綜合研究了幾位所熟悉廠長的性格、特長以及作風的基礎上,才最后確定了喬光樸這一人物形象。機電工業局黨委擴大會上,面對組織混亂、作風腐敗的領導隊伍風氣,喬光樸深知重型電機廠問題棘手,但還是決然放棄了上有局長、下有廠長、能進能退、可攻可守的公司經理一職,自愿出山,請命下基層并立下軍令狀。上任后,他下狠心給電機廠做大手術,親力親為、整頓車間、任人唯賢,實行工人考核、干部考核并組建服務大隊。作品描繪了喬廠長為實現國家四化目標所做的諸多努力與付出,充分展現了其頑強崇高的開拓精神與精神風貌。但在某些領導干部眼中,他卻被視為出風頭的英雄甚至傻瓜;一夕數驚、種種努力后收獲的不過是數封控告信,這無疑使人物帶有一定程度的悲劇色彩。但在作者筆下,喬光樸為了國家與人民根本、長遠利益的實現依然選擇堅守崗位,堅持改革。作品以京劇唱段結尾,《鍘美案》中,包拯唱“包龍圖打坐在開封府”時正值好戲開場。“喬光樸絕不是包公,他喜歡京劇,學唱那句‘包龍圖打坐在開封府,正是意味著他要為實現自己生活中的目標而殺出一條血路是何等艱巨,大量的困難還在后面。”作者在揭示新時期生產建設必然要面臨重重阻礙以及尖銳矛盾沖突的同時,也賦予了主人公以一種無懼挫折、勇于擔當的英雄主義特質。
再如《機電局長的一天》中支持技術革新的機電局長霍大道。這一人物的原型是作者曾就職的天津重型機器廠的廠長馮文斌,“他領導著一個近萬人的機械王國,在關鍵的地方、關鍵的時刻,準有他在場”。基于現實中的原型而塑造了雷厲風行抓生產、說話爽快、思想敏銳、作風又快又狠的霍大道。“他總是擺脫瑣細的日常事務,考慮全局工作中不知在哪一天會突然爆發出來的潛在問題。”在他的領導下,人人都能感覺得到生產建設過程中前進的節奏:非常明確、起伏而有致、強烈而飽滿。心絞痛復發時他被強迫住院,但因心系工作,剛能下地走動便堅決要求出院;他認為干部就必須要干在前頭,先行一步。大雨滂沱,他心絞痛發作,仍不忘鉆井任務。面對無情的“雨鞭”、肆虐的洪水,霍大道以英雄的姿態,憑借驚人的決心與毅力向著機電局堅定地前行。這一天,不過是他工作日程中極為平常的一天,在今后社會主義現代化強國的建設過程中,英雄局長霍大道必定會再次經歷無數個這般平常卻嚴峻壯麗的一天。疾風方知勁草,艱困始見人心。蔣子龍置身現實生活,表現了新時期國家生產建設過程的艱難。但其筆下的人物以一往無前的雄心與魄力,堅定起步、積極行動,努力地解決生產建設過程中的矛盾與阻力,在困難與挫折面前充滿信心、百折不撓,始終不渝地堅守著自己的信念。時代需要英雄,文學創作壯美崇高的境界也離不開英雄型人物的塑造。他們寄寓著社會與作家的理想,給人以力量,使作品激蕩著一種浩然正氣。
二、刻畫個性,剖露心靈
某些小說家在人物形象塑造方面往往會出現簡單化、類型化的不良傾向,但在蔣子龍的小說作品中,人物形象的塑造卻并非如此。如同屬工人戰線人物系列,卻囊括著領導干部、技術人員、青年工人等不同角色,他們有著各自鮮明的性格特征,精神世界不乏豐富性和多樣性。性格是理想藝術表現的中心,在作者筆下,人物以其獨有的個性支撐起對人類生存本相進行全方位展現的重任,展現了特定社會生存狀態下人們的精神面貌與心理變動。
對于《一個工廠秘書的日記》中的金鳳池,讀者難以簡單辨別其善或惡、正義或卑下。金廠長新來乍到,上任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從外單位給本廠最老實的起重工借調汽車。面對龐萬成的感謝,他用一種替群眾抱不平的口吻道出社會不正之風:“現在是有門路的走門路,有權力的使權力,剩下既沒有門路,又沒有權力的工人怎么辦?”這種表現無疑給人以好感,使人物形象帶有一種傳奇色彩。緊接著,金鳳池樸實可親的廠長形象遭到了沖淡與懷疑。面對不好對付、極不配合的副廠長,他動用權力,解決駱明之女駱晶玉的工作問題;每逢局里開會就到化工大樓里挨個屋子“拜年”。在他看來,“在我們國家,能夠打開一切大門口的鑰匙——是搞好關系。今后三五年內這種風氣變不了。我們是小廠子、小干部,要地位沒地位,要權勢沒權勢,再不吃透社會學、關系學就寸步難行。”但他又操心群眾利益,親自交涉獎金發放問題,隨后七九年獎金凍結的決定也證明了他的遠見卓識;再加上雖身任廠長,但其家庭生活非常簡樸。這不得不使我們陷入困惑,這究竟是怎樣一個廠長形象?當以絕對壓倒的優勢當選人大代表后,他酒后吐真言,選舉中給自己投了反對票。作者借此袒露了人物的靈魂,金鳳池雖左右逢源卻內心空虛,“他明知自己做了一個不該是這樣的人,卻又認為不能不這樣做人。”金鳳池不能算是個理想的人物,但讀者也不能簡單地把他稱為“大滑頭”。讓群眾看出是滑頭的人,能算滑嗎?他不是新時期應有的干部,卻無疑是時代的產物。時代按照自己的需要改變著人的靈魂,金鳳池無奈地扮演著自己并不愿意扮演的角色,取得的所謂成功不過是人生的悲劇、時代的悲劇。他在社會生活里不是個別的,也不是孤立的。社會不想培養這種人,甚至厭惡這種人,但事實是出了不少這種人。他是特定時期孕育出來的一個“怪胎”,實在不應當由金鳳池個人負責。“如果說文學典型就是通過鮮明的人物個性反映生活本質和生活的某種規律,金鳳池不正是在這十幾年里被扭曲了靈魂的一種典型嗎?”讀者由好感到懷疑、困惑,再到人物心靈剖視后的沉思,體現了作家人物塑造的生動性。同時,人物性格的復雜性也體現了作家反映現實的深刻性。“入世漸深,良知不滅,作家不能失去耿介的正義感。卻又要在小說中藏起這種‘正義感,使小說中的人們好壞難辨,真假不分。這就是生活的真實。”真實的心靈剖露,幫助讀者透過作品人物,看時代印記,品世間冷暖。